身上不知何时跟大侠似的披了个薄衾;襟前还打了个死结?而脖颈则不是一般的痛,似乎,垂了一宿;一时半刻竟抬不起来了。
暼了眼床畔;身侧早就空了;这个宇文灏;思绪翩飞中,当她留意到自己的姿势时;转瞬陷入了另一种沉思;有些想不起昨晚入睡前?
记忆中是一副思考者的模样;那就算昏昏沉沉睡过去了,也不能是这副尊荣吧!
两手交叉抱臂,一手持剑,另一手夹了张纸笺;两腿如和尚打坐般一盘;头闷闷的垂着;若再加件蓑衣草帽什么的;那阵仗简直就是行走江湖的高深莫测的剑客。
缓了好半晌,眉翎才费劲抬起脖颈;一甩手;竟然连臂膀都有些酸痛;看来这个姿势,真的是保持了一夜,否则怎会有种手臂都掰不开的感觉。
活动活动了臂弯,她暼了眼甩在床上的纸笺,不知笺上留的什么字,只见她神色微恍了恍,跟着一声冷嗤,剑便压着纸笺也被甩在了榻上,因为,门外响起了墨玉的扣门声。
“小姐,昨夜有人将战犯全部劫走了,早知道,我们就不大费周章了,等”
“噗——!”
墨玉说这话的时候,眉翎半口茶直接呛在了喉咙里,另外半口喷在墨玉刚刚准备享用的糕点上。
不知想到了什么,眉翎面上神情一瞬变化的太快,还未待墨玉心疼完她的早膳,她家小姐已经一溜烟的不见了,不过,这几日,她已经见怪不怪了,估计待会
果然,没等‘待会’,她还未腹诽完,门又被扑开了,但是,披风已经还给江逸了,她家小姐这回来是拿的是?
墨玉目光淡定的跟着眼前人飞速的一转,“哇!好漂亮的”
剑字还未出口,眼前又闪过一阵风,跟着风旋起的是一张翩飞若蝶的纸笺,辗转摇曳堪堪落在了她手中的餐碟上,氤了几点茶水,荼蘼几星墨花。
袖剑赐予你,若他日归还,允你一诺。巳时,城外西郊,宇文。
“赐?”墨玉瞅着这个字眼,跟她家小姐神色一样的龇了龇牙,“不过,宇什么?”
她眯起双目迎着阳光瞅了半晌,也没认出被水迹模糊的那个文字,纸便往在盘上一拍,裹着糕点一同扔了出去。
***
清晨远山如黛,云木苍苍恰似眉羽卷睫。峰峦叠嶂,绿水似镜将青山入画。一抹白衣飘裾策马而来的女子,若流岚飞烟入了画卷。
这般好景致,只可惜来的人无暇欣赏。
放眼望去,一弯青烟袅袅熏腾,在荒郊野外里,像放出的暗号,倒也不难寻。
眉翎顺着那火堆燃起烟雾的方向放马,果不其然,在一洞涧附近已发现在草丛中觅食的马匹,数量似乎还不少,且各个彪壮,与漠北的战马可堪一二。
隐隐觉得有些不安,眉翎远远便将马匹停下,步行摸至入口。洞口开若半弓,数根钟乳似云雨倒悬,剔透的清露一滴一滴的垂落,似生怕打破了洞内的死寂。
眉翎探首望了半晌,不知是否来的不是时候,赶上人家开晨会,是以,她看来看去,愣是没看出个明堂。
一众黑衣匍匐在地跪了半圈,唯那一落孤影孑立,难怪洞口也没个人看守。不过,即使是从她的角度望去,隐隐也能看见宇文灏颈上暴起的青筋。
霍然一声怒喝响彻洞涧,惊的岩上的露水亦凝了一刹。
“把他们带上来!”
洞涧似乎很深,回音几番起落后,三个衣衫残破的人被连推带搡的拖了出来。
不正是那刺史府中关押的战犯?眉翎恍然一惊,这是要做什么?
“把赫连的剑拿来!”
沉怒的音调从喉头一字一顿的压出,一道雪刃已挥在手中,宇文灏冷冷的扫过跪地的三人,音色有几分不明的阴仄:“有人想见你们,所以,你们才有命与赫连一起被救出来,现在,我亲手杀了你们,祭他在天之灵。”
赫,赫连是谁?眉翎一副没跟上趟的惶惑中,只见长剑一挥带着杀气,却只从三人颈前毫厘处划过,意味不明的停下了。
“你们谁先受死?”
像听折子戏没赶上开场,眉翎惊惑之余又不免焦灼起,一时竟想不出如何制止这杀戮,然而她念头不过刚起,显然发现自己多虑了。
除了跪地垂首的三人,所有人的目光皆如利箭般同时朝她射来,因为,举剑的那人,忽而将剑锋转向了洞口。
宇文幽冷的红瞳诡谲的打量在她身上时,她已被黑衣推进洞了。
毫无征兆的,手腕被猛的一扯,被囚在他身前的同时,剑又落在了她颈上。
场景与前日有些相似,动作更行云流水的像演练过一样,眉翎有些没看懂戏,又被架上戏台的摸不着头脑,却正想着,一股鼻息倏的拂在颈后,若无骨的手轻一下重一下的撩拨,忽冷忽热,激的人一阵酥痒。
“剑上喂了毒,想活着,就别乱动!”
什么意思?眉翎心头一凛,在看见地上躺着一身囚衣,遍体鳞伤的男子之后,渐渐摸到了些头绪。
那地上的人,确切来说已是一具尸体,却正是她闯狱时从背后劫住侍卫,要他们赶快离开的那个战犯,他大约就是赫连吧。
看样子是受了重刑,伤势明显重过跪地的三人,也不知是刺史查出了什么?还是那个侍卫逃得一死,因而严刑逼供?
而她自己?
眉翎隐约有些心生寒意的猜测,这剑既已淬毒,自然是早有准备,所以
“你放开她!”
不知过了多久,连回音都激荡得醇厚有力,忽然静下来的洞内,扬起的一调彻底打断了眉翎的思绪。
众目睽睽下,一个战犯铮然起身,明明是一身残破的囚服,却丝毫掩饰不了那一落轩昂之气。
所有的剑锋如泼雪般在同一时刻指向了他,包括,架在眉翎颈上的。她被宇文灏松开的同时,身后猛然发出的笑音已出离愤怒,“很好,你终于现身了!”
第113章 陵安王妃六()
晋#江#独#家
墨玉说的话;眉翎本是不信的;只是这般折腾几个时辰之后;她有些相信了;因为军医似乎格外的怵她;否则;她出来送他;他怎么会一路躬礼一路退;差点没跌几个跟头。
这反了吧?难道不应该是她谢他?
所以,她觉得;墨玉可能恐吓过他,嗯,她丝毫不怀疑;墨玉干得出这种事情。
而且除此之外;她还发现了一件有趣的事。依墨玉所言;她中的毒是军医所解的,可她与军医不过闲聊了几句;却强烈的感觉到;军医对解毒一事噤若寒蝉;就连看她的眼神也是有些说不出的畏怯。
可能,墨玉说的话有些太过了;得找个机会道个歉!眉翎便是这么望着军医避瘟神般一路小跑的离开,无奈的生出些感慨。
走着走着;不知不觉送到了中院;西天;已卧一泓明月。
远处奇石嶙峋掩映水榭风亭,朱红八角檐牙飞翘,碧水缘阶而绕,在夜风中渲成一幅万绿丛中,一点睛红。
这刺史府的夜色,景致更是嫣然,只是来了数日似轮番打了几仗的人还无缘一看,眉翎想着,足下已缘灯而行。
一路绢红曲折逶迤向风亭,一轮圆月浮波,满塘星碎琉璃。
莲色摇曳于潋滟水光之中,鼻翼暗香脉脉间,逸过丝缕素馨,不若花露浓,不似龙涎烈!
这淡香,竟透着几分熟悉的暖意,却一时想不起在哪相遇过?这般寻觅的走着,直到一华贵清逸的背影豁然入目,眉翎才蓦地想起什么。
玄色云纹游逸于笔挺的缎袍之上,墨发束垂落如紫烟,长身负手而立,风过花摇,光是那一身的矜华气度于镜花水月之间,已是独占风流,更不必说他款款的回过首来,似忽的,就凝固了时空。
仍旧是沉默,不同于扬州长街上那策马依偎时,一丝说不清的暧昧,眼下风摇花动间,反多了几分清隽的旖旎。
眉翎发怔的望着那总不期而遇的双目,没有惊世骇俗的念头,只觉得那双眼睛似盛满了月光,映着自己如姣花照水,一时竟出神的挪不开眼。
不知愣了多久,是直到触到对面眼角眉梢的笑,眉翎才恍然意识到,无拘无束太久了,这人的身份,她该行个怎样的礼,是一揖到地,还是?
“七王爷!”
堪堪微蹲,一手已朝她虚扶来,“江小姐不必拘礼,这不是在宫中,你唤我七爷便可。”
七爷?这称呼,怎的似在梦里也唤过,眉翎抬目迎上他浅笑。
“风亭月榭,莲池水韵,洛雪缘灯至此,希望没有打扰到七爷。”
“水荷清香,本王也是闻香而至,能与江小姐一同欣赏实为有幸。”
这一附一和倒也大方得体,周遭绢灯剔透暖玉生辉,与碧波水韵堪堪平分了夜色,良辰美景,奈何赏的人,心有旁骛,且清香不假,只是,这荷嘛就?
一念及此,眉翎心生一计,与其暗自揣测,不如探上一探,“不知七爷可知这莲花,是有别于荷花的?”
“哦?”
俊眉微挑,他笑靥如常,“本王对花不甚精通,依江小姐之言,这竟不是荷花?”
清音落,寂默几许,一阵晚风拂过,揉皱池面一层涟漪。
两人各自不语,半晌,眉翎悄悄侧目,见身旁人依旧恬然赏花,似她投石问路,石入深潭未起半分波澜,这般疑惑着,她也仍作娴静赏花状,只似有意若无意的道了句:“七爷既知此花非彼花了,不问缘由么?”
夜风撩过红莲,空气里乍然就起了丝沁人心的花香,还有,一声音色清润的笑。
“嗯!相较不耻下问,本王则更喜欢,洗耳恭听。”
说者依旧语笑阑珊,面上无分毫破绽,本是寻常的叙话,只是眉翎心下明了,无论是在洞涧里还是扬州城上当街策马,她的言行举止,都绝无可能是那个病娇孱弱的相府小姐,江洛雪。
而这些,却都无可挽回的曝露在这位七王爷眼下,再加上她方才明显的诱问,她不信,他听不出来话中深意,那么,他言下之意是?
她不说,他不问?
唔!这战术算是敌不动,我不动么?眉翎微微莞尔,那可惜了,她也更喜欢洗耳恭听!
远处忽而有人影攒动,自然不是来找她的,她只顺势欠身一福,“恕洛雪今日唐突,七爷还有事,洛雪就不叨扰了。”
话音未抹,人已转身,本是势均力敌的一来一回,到头来,终是有人先沉不住气了。
一直负在身后的双手已紧追着伸出,人倒也憋着没说话,只将目光流转于花与美人之间,静默勾唇。
不过须臾,手仍垂在半空,某人唇角忽而弥开的笑,艳过一池的红莲,想她方才衣摆轻轻擦过他的,转身回眸,一颦一笑摇曳星云。
“等七爷想问的时候,洛雪一定知无不言。”
哑声目送远走的绰影,一向运筹帷幄进退有度的人,竟不想这番诛心,自己输得这样的快,还是说,谁更在乎,谁先输?
我只知此花非彼花,却不知你是?你是要给本王答案,还是?
返身凝眸一池莲花的人,眼底清浅的笑中无端逸过几分薄愁。
“七哥!”
不用回头,光是听这花枝乱颤的音调,便可想象身后那精彩异常的神色。
“臣弟是不是来的不是时候?我方才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