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哥!”
不用回头,光是听这花枝乱颤的音调,便可想象身后那精彩异常的神色。
“臣弟是不是来的不是时候?我方才怎么见江小姐朝我施礼时笑靥如花,含羞带怯啊!”
七爷一抄手,朝一池莲花叹了口气,了然道:“九弟你自诩人见人爱,花见花开,你不问时间,不分场合,不管对象,夜黑风高,四下无人处,对人家一陌生姑娘笑的比春光都灿烂,那我想人家就是碍于你的身份,也要配合一下吧!”
这话九爷是足足消化了半晌,才将眉目一攒,头一凑,不甘心的追问:“那七哥方才跟她聊什么呢?”
“花咯!”某人想也未想,落索的指了指水中花,“诶!九弟,你猜猜看这是莲花还是荷花?”
“当然是莲花啦!”
“?”
某人生平头一回对另一人生了丝敬佩,然而也只敬佩了一个流星划过的闪烁。
身后人已围着他肩膀兜转了一圈,袖子一拂慢条斯理的仰首望月,似要吟诗作赋,“我每次进宫给皇后请安,都会顺便陪各个宫中的莺莺燕燕赏花啊,御花园什…么…花没有啊?”
“诶!七哥,不是我说你啊,你问我真是问对人了!嗳,我跟你说这怎么辨别啊”
“停!”
再好的风情,也经不起败坏,叫某人连温存都来不及,眼一闭,抬手打住,半晌才憋出一句,“本王现在一点都不想知道!”
双手一背无语离去的人,只行了几步,身形又没来由的顿住,回头问道:“九弟,你不是来跟本王说如何赏花的吧?”
“哦!七哥,京中有密报传来!”
九爷一凛,两人目光微触,笑意顷刻冷寂,两个身影极快的淡入了夜色。
“殿下!”
自称末将的男子跪地劝谏道:“为周全,殿下应及早还朝。”
“赫连还在他们手上,我不会弃他而去。”
“救援事宜交由末将安排,请殿下先行离去。”
“是我疏忽大意,赫老将军已为救我卒于雁山,我不能让他们父子俩都为我丢了性命,况且”
男子眼睫微垂,不知思及了什么,紧抿的唇线弹开一丝弧度,“我要亲自去一趟!”
“殿下万不可再去涉险,今日落水已是”
窗前的光影精细的镀过深邃的轮廓,回首一道半眯的眸光逆着阳光压下,带着说不出的迫视,男子未再言语,将军已然寒噤。
***
刺史府,西苑。
“呜呜呜”
“幸而大夫说没事了,刺史府上还有些事缠身,我速去速回,你好生守着洛雪,待她醒来将药喂她服下”
“呜呜呜”
眼睫轻挑一线,又不着痕迹的阖上了,耳畔交杂的是江逸的叮嘱,与墨玉音调不齐的呜咽,眉翎生怕他问起什么索性假寐,直到墨玉轻轻推搡,“走了,走了!”
眉翎一睁眼,迎面袖子一抹,一张由阴转晴的脸盘自上而下贴了过来。
“我净听见你呜呜声了,你怎么跟江逸说的?”
“我说小姐在屋里闷,想出去走走,没想到撞到那末路狂徒了。”
“他还问了什么?”
墨玉一抖肩做了一个烟花绽放的表情,“好多!”
“那你怎么回答的!”
“吓死我了,呜呜呜!”
“我问你怎么跟他说的?”
“吓死我了,呜呜呜!”
“”
“小姐不是说对江逸,可以不变应万变么。”
“我???那,那他都问了些什么啊?”
乌黑的瞳仁在眼眶中闪了无数朵烟花之后,黯淡了几许,“他声音好像不是很大我好像也没,没听清!”
“”
眉翎也闪了闪眼睛,脑门似有冰雪溅上。
“小姐,那人逃走了?”
墨玉漫不经心的一问,眉翎望着头顶锦帐愣愣的点头,猛然间意识到一个问题,江逸是如何赶到的?
***
是夜,晓风残月。
喝过江逸千叮万嘱的药,眉翎早早便睡下了,屋外时不时传来悉索的碎步声。大约自那夜之后,刺史府除了西苑,无人能安眠。
然而此刻,西苑的人也有一股说不出的心烦意乱,就像失眠,怎么睡,姿势都不对。
正如下一刻,眉翎又一个翻身之后,惊怵的半坐起。
几乎在同一时刻,屋内,传来一声似有若无的,啪嗒,声音几不可闻,却被敏锐捕捉到了。
手慢慢的挑开一隙床幔,月光透过窗纱照一地霜雪,刺得她眉眼不由得眯起。眉翎却是屏息静听了半晌,除了竹叶娑娑,屋内再无半分声响。
幔帐随指尖收回而徐徐回落,伴着床榻内最后一丝光影也将要抹去,眉翎还未躺下的身体蓦地一僵,帐上投出的黑影转瞬已清晰,惊怔之际,她手还未来及触及,床幔已再次被悠悠然的掀起。
与一抹阴影同时笼罩下的,是颈前映上的是一刃青光。
“嘘!”
虚空的一声浮起,一冰冷的长指点来唇上,长身逆光而立,月光晕出修长的身姿,容颜匿在黑暗中,却依旧可见棱角精琢的脸庞,这分明的轮廓是?
“你,你怎么又回来了?”
眉翎惊愕不已,眼前的人正是她清晨才送的男子。
咚咚咚
还未摸清状况的人正深疑,屋外,一阵轻轻的扣门声又在那时乱入。
眉翎顿时一阵心悸,这几日藏了个战犯在屋内,只要听闻扣门声她已条件反射的心跳加速,这今日好不容易把人送走了,没想到半夜‘贼’和‘抓贼’的,又来她这聚首了?
然而这些眉翎都没来及理清,有人已给她当头一棒。
床前有风卷面而过,眼前倏然又是月色清明,一落黑衣已侧身一跃潜入帐中,动作利索的连床都几近未晃动,而下一刻,轻冷的音调已幽幽的传来,毫无情绪却叫人闻出彻骨的寒意。
“我想,苏帅的女儿不会希望外面的人知道,失踪的战犯此刻在她的床上吧?”
“洛雪!”
不用怀疑,门外正是江逸温然的声音,而此刻,床榻上,两道目光隔着微暗的夜色胶着的声息不展。
在又一阵急促的扣门声响起之后,平缓的音调透帐而出,“兄长,洛雪已经睡下了。”
第114章 陵安王妃七()
晋#江#独#家
他本欲赶在抵达京都之前,确认这战犯中到底有无那姜国太子;谁知;那太子的身份是确认了,可那两个战犯却也被其掳走了。
案上的茶盏盖忽被挑起;本是玉瓷般的手;却因着那坡上的砾石而碾得血痂斑驳,这会瞧着;倒更彰显这位王爷的钢仪铁面了。
砰;砰;砰
盏盖轻叩杯缘,清瓷相撞的脆音不响;却刚好叫满堂入耳。
暼了眼盏上水烟;本是清茶,被这么一浮;漾起的茶沫更显云蒸雾绕了,一如这一局;扑朔迷离。
雁山刚有活口的消息传来;秘旨便不早不晚的出现了;姜国太子竟还真在其中;什么人;这样一石二鸟,借刀杀人?
七爷思忖间眉宇微微蜷起;这才是他担忧的;但是;这些他自不可能说。
“刺史大人!”
满堂惊噤中只闻呲咧一声,刺史本是屏气缩在椅子中,猝然被点名,胸脯猛的一挺,袍服不幸被撑裂了一线。
“下官,在,在!”
“本王数月未见你,官服,又瘦了?”
语调平缓的如无风的水,不知是褒是贬,座上人低眉颔首,不辨神色,本是清雅的紫色蟒袍,然襟上一鳞一爪,这会却慑人的莫敢逼视。
“劳,劳七爷挂心了!”
“嗯,本王更挂心的是”他清凌的眼角一挑,碾上铩锋,“刺史大人预备如何跟皇上交代,渎职之罪啊?”
堂上骤起的炸雷是刺史连人带椅子砸在地上的声音,他方才恨不得嵌进椅子里,这会起身太猛,一个趔趄竟卡在椅子中愣是没出来,除了九爷忍不住抿了抿唇,满座无人敢笑,更无人敢去搀扶。
“下官这就带人去找,立刻去,马上去”
“七爷!”
连滚带爬的人正在表决心,一道传令声疾进,玄衣附耳低语,无人知道所言何物,但见紫袍身形疾动,刺史只觉面上扇过一阵风,前方座上已空。
听闻这位爷素来以严谨冠称,是以,满堂被丢下的官吏怎一个睖睁了得,刺史更是不知是跪是起,在所有人都莫名的望向九爷之际,却见他也不明所以的追了出去。
房内的哭闹声在门被匆匆推开的一刻,依旧越吼越凶,军医的衣袍已经被墨玉扯的褪了一层颜色。
“发生何事了?”
未顾上避讳,七爷长驱直入,墨玉这才甩开手,斥着军医道:“他说我家小姐中毒了,药石无灵!”
中毒?思绪一瞬冗杂的混乱,当时碍于男女有别,并未检查过她伤口,可?
七爷惶惑的按向自己的伤处,心头猛然恍过一丝什么,只有那把原本刺向他的剑喂过毒?
惊怔中,雪肩上的药纱是红中炫黑的靡丽,在一双清冽的眼底绽尽,那分明是几个时辰前,还鲜活生动的站在他身前的人。
“药石无灵?”
军医刚理好衣襟,大约还没留意到这位爷的神色,就不大意的答道,“这位江小姐所中之毒,毒性实是霸道,属下试配了几帖药俱是无效,恐她支撑不了多久,因而才好意与他侍女说,可备后事!”
语落有声,他自幼熟稔兵法,十一岁就已戎马沙场,攻城略池自是少年如龙如虎的无惧无畏,十五岁挂帅,直至今日掌燕国百万雄师,所向披靡,却在刚刚,头一回知道,什么叫兵荒马乱!
“她不是什么这位江小姐,本王今日若是死在这榻上”
忽的散落的声音,很轻,但仅半句就足够叫军医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这样的类比,可是他十条命都担当不起的。
而九爷刚迈进的步子也随之一收,他七哥向来不是没交代的人,却撇下一堂的官吏,现在又说这样的话,引得他目光也巡向榻前。
军医刚惶恐的跪下,又眼睁睁的看着自己被提溜起,血色枝蔓攀着青筋蜿蜒,紧攥在他衣襟前的手,凌乱的骇人,更骇人的是那接下来的半句,
“死在你这庸医手上,不知,谁要先办后事?”
军医脚一软,整个人就挂在了紫袍的臂弯上。
“她若醒不来,本王亲自给你备后事!”利索的一句话是跟着军医一同甩下的。
“好生照顾你们家小姐!”墨玉反应过来的时候,紫色蟒袍的衣袂已湮过了门尾处。
“传令下去,人未醒来之前,西苑不准进不准出,有任何人问起,就说本王有令,不准打扰大夫施医。”
七爷转身迎上九爷,声音犹却啸着残戾,“九弟,即刻通传下去,除了留守西苑的侍卫,所有人出府搜寻逃犯,动静越大越好!”
说道此处,明紫色的身形猛的顿住,他眸角侧转,音线陡然沉了下去:“务必要让他们把‘本王很着急’这个消息散出去。”
九爷一句话没来及接,眼珠骨碌一转,瞄了眼这个巴掌大西苑,给军医施压,去搜寻逃犯,他能理解,可是,封锁西苑,散布消息,他不能理解。
然而,九爷又怎知,在洞涧内发生的事若是传了出去,西苑里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