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鲜卑的衰落看来也用不了几年了!”长安接着补充道。
石兰这才听出了长安的弦外之音。此时,燕王的命令,部族的谋划、父汗的嘱托皆不在他的心里了,只想到自己堂堂一个王子,竟三番两次被一个小女子言语嘲弄戏耍,如何能咽得下这口气!他一把拉起长安的胳膊,就听见咔嚓一声,长安只觉得一阵剧痛从肩膀处传来。她另一只手咬牙抱紧了手中的孩子,生怕他掉了下去。
盛怒中的石兰不管不顾,拽着长安一路往兵士中走去。
长安倔强,即使痛到了面色发青,也不吭一声。
他把长安甩到兵士中间,冷笑了一下:“将士们辛苦了,这是本将犒劳你们的。中原女子的味道想必你们是没尝过!这位可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一国公主!你们一辈子可能碰不上第二个了!”说完便转身大步而去。
石兰是极骄傲的人!即使是他看上的人,若是对方无意,他也绝不留恋。如今满心满脑想的不过就是如何折磨她,好消心头之恨!
长安心中怒极、也恨极!要她跟这么一个毁她家园、逼死她父母的人虚与委蛇、摇尾乞怜,那是比肉体折磨更可怕的事!她恐怕一辈子都学不会委曲求全,宁愿站着死去也不会跪着乞活!
鲜卑兵士见主帅真的把公主扔给他们就走了,这才相信这是真的!鲜卑兵士大多出生牧民人家,入军营也多半是因为生计艰难。入了京师已觉得被晃花了眼,进了皇宫更是如临仙境,哪里见过这般美貌的女子。
一双双肮脏的手向长安身上探去。
长安被卸了左臂,疼得意识已经开始不清,只知道紧紧护着手里的孩子,她想,这就是死前的感觉吗?其实也没有那么难受!
朦朦胧胧间她似乎看到了一个很熟悉的轮廓,接着便是调笑的声音:“哟,我说这边怎么这么热闹,原来是有美人啊!”接着这个熟悉的轮廓靠近了些,似乎是在仔细打量她,“倒真是个美人!”
旁边回答的声音有些心虚:“少将军你怎么来了?燕王已经进京了吗?这这可不是我们自作主张这么干的,是三王子下了命令的!少将军你看这您若是还看得上眼的话,就算是我等孝敬少将军的了!”
那个声音还是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咦,我也没说什么呀!你们紧张什么?心虚什么?那行吧,那我就不客气了!人我可真带走了!”
旁边的兵士听他这么说,都松了口气,起哄道:“少将军,你可悠着点,这美人可难啃得很,刚刚三王子可被她撅了好几回了!”
“去去去!本将能是一般人?看本将把这美人整治的服服帖帖的!”
旁边又是一阵哄笑:“少将军你可悠着点,这美人难得,又是一国公主,你可别真玩死了!”
长安只觉得自己被扛了起来,然后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再次醒过来的时候,长安没有睁开眼,有一瞬间分不清自己是活着还是已经死了!下一刻,左臂的剧痛提醒着她,她还活着!她轻轻叹了口气,竟有那么一瞬间的失望!
她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急急向旁边摸去,却什么都没摸到,她惊得睁开了眼,坐了起来,左臂的剧痛又让她跌了下去!
“哎,你别动!”旁边的人突然出声,扶住了她的肩膀让她躺了回去。
长安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臂,急急道:“孩子!孩子呢?”
“你别急!孩子在呢!”旁边的人安抚道,他指了指旁边的小床,果然看到孩子正躺在上面,睡得正香。
长安舒了口气,看了旁边的人一眼,然后垂目道:“云起,多谢了!”
“你谢我?”云起原以为长安醒来后看到他,定然不是大哭大闹便是再不理睬,却没想到她只是平静地道了一声谢,再无其他!此刻的长安幽深的仿佛一口古井,波澜不惊,看不清内里。
“为什么不?你不救我是本分,救了我就是情分了!我即使与你的部族不死不休,也依然谢你今日的这份情!”长安也说不明白自己如今对云起怀抱着的是怎样一种情感,她不知道云起在今日所发生的一切中扮演的是一个怎样的角色,也不愿去探究清楚。她宁愿什么都不知道,如今尚且可以这般平静地来面对他。
云起有些探究地看着她:“你今日看到我似乎一点都不觉得奇怪!”
长安没有直接回答他,而是道:“我当时特别害怕在那群屠夫中间看到你!还好没有!”她轻笑了一下,“我可以接受云起的身份不仅仅是云起,却无法接受我熟识的那个云起其实是另外一个人!”
长安说得绕口,云起却完全理解了她的意思。长安其实一直都是特别聪慧的人。她可能早已猜到了他的身份,一如他也猜测到了她的一般。她可以接受他身份的伪装,却无法接受她所认识的那个人并非是她所知道的样子!
第38章 鬼谷()
“那么,你能不能告诉我,那个喜欢听人赞美、喜欢被人崇拜,别别扭扭,却又正直坦荡、心怀众生的少年,究竟是不是真的?”说到最后几近哽咽,她抬起头,对上的却是一双同样也泛着水光的眼睛。
“除了身份,其他的,都是真的!云起就是我!”
长安用力点了点头,眼中有一种说不出的释然。她抬起头,自今日相遇后第一次正眼看向他。云起也有些不一样了,他消瘦了好多,眼窝深陷,原本趾高气昂、洒脱开朗的少年,如今举手投足间染上了说不出的低落和沉重。长安心中酸涩,这样的云起让她如何能够生出恨意?想必他的苦楚和无奈也不少吧!
“我叫慕容雅,我父亲是鲜卑左将军。云起这个名字也并不假,是我母亲给我起的小字,在鲜卑只有我母亲这么叫我。我母亲是汉人。我外祖父是当年的一名边陲重将,在二十多年前中原与辽西鲜卑最大的一场战役中,殉国牺牲。母亲和当时很多被这场战争祸及到的中原和鲜卑子民一样,流亡在两国的边境,后来病得厉害,幸得父亲所救”其中多有纠葛,云起也不便一一说明,只是似解释一般道,“我没想到此次攻打京师的先锋军统帅会是石兰!燕王的初衷也并非是要屠杀皇族!”
长安没有回答,目光深若幽潭,嘴角带着说不出的悲意。
云起也觉得自己可笑,人家因为你的部族国破家亡,你却跟人家说这不是你的初衷,你不是故意的
“这个孩子是?”
“是我兄长的幼子。”
云起并没有细问是哪一位兄长,他也未必是真的关心这个问题,只不过需要一个话题来转移长安的视线。
“皇太孙呢?听说你们感情极好,你怎么没把他带在身边?”
“死了!他们都死于正和殿的大火之中了!”长安垂下眼低声道。并不是她信不过云起,她的戒备不过是立场使然,皇家如今是再也经不起任何一个万一了。
过去,长安就算是掉两斤肉,云起都要难受半天,更何况是如今这副生无可恋的模样。他几次都张了张嘴,想要开口安慰,却终究不知道该以怎样的立场。
“你接下来有何打算,你可愿意”
话还未说完,长安冰冷的目光如同刀锋一般刺了过来。云起终于肯对自己承认了,长安毕竟不是他的母亲!她骨子里的烈性如何肯被他这个与她牵扯了国仇家恨的人护在羽翼之下!这个曾经跟他朝夕相伴、亲密无间的女孩终于要走向一条与他背道而驰的路。
云起苦涩地笑了笑,道:“也好!我会对外说,济阳公主已死,你好自为之!”想了想到底心里不安,知道现在长安必定不想多与他说话,但还是厚着脸皮问了出来:“长安,那你能否告诉我接下来有何打算,你这样孤身一个小姑娘,带着孩子,还受了伤,我实在是放心不下!”
长安依然低着头,眼中却已是波光粼粼,水汽蒸腾:“你放心,这世上还有许多我挂念的东西,我不会让自己轻易死去的!我在外面一年多,我知道怎么让自己活下去!云起,谢谢你曾经教给我的一切!”
云起沉默了许久,道:“长安,你一直都是通透之人,不要被眼前的悲伤和恨意蒙蔽了眼睛,失了本心!还记得我曾经跟你说过的吗,人生除了你所拥有的,总还有其他的意义所在!”
他站起了身,最后再深深看了一眼长安,声音也有些许哽咽:“长安,你保重!”之后狠了狠心,转身而去。
身后突然传来长安幽幽地叹息:“也许有一日,你会为今日没有杀了我而后悔!”
云起的身体顿了顿,仰了仰头,最后千言万语只化为一声叹息般的呢喃:“长安”之后便再不停顿地离开了。
很多年后,长安才隐约体会到了云起那日的未尽之意,也终于懂得了,那一刻的云起有多难得!
以他的心智,又如何不知今日埋下的可能是一颗怎样的恶果,可他还是放下了所有,他的理智、他的信仰、他的职责所有的这一切,只为情感让了一次道!
长安在这间偏僻而不起眼的屋子里度过了极艰难的一段时光。重欢虽然一直长在长安身边,却不需要她事无巨细的去亲自照顾,这么小的孩子到底该怎么带她可谓是两眼一摸黑。如今她左手不方便,却还要摸索着如何照顾孩子,着实不易。但长安心里清楚,从今往后,再没有旁人可以依赖,她除了摒弃过往的一切习惯,坚强起来外,并无其他选择。
她在长安城修养了三月有余,正如云起所说,并没有人来搜捕过他们!长安养伤期间几次使人去璟和的住处送信报平安,皆没得到回应。送信人说,似乎人已离开。长安心中忐忑,不知道他们那边是否出了什么事,为何会突然离开!慈安和承儿不知有没有顺利找到璟和!
不久后长安城战乱又起,河间王以燕王勾结异族,残害皇室的罪名,要诛杀燕王,燕王反击,两军在长安城外整整对峙了两天两夜,鲜卑军助阵,河间王战败,溃逃南方。
之后又陆陆续续发生了几次藩王对峙和起义军冲突,整个长安城陷入了空前的混乱之中。长安终于下定决心,觉得是时候离开了,长安城恐怕无法再呆了!
至于要去哪里,她只觉得心中一片茫然。不知为什么,脑海里突然闪过当初默蹊先生说过的一句话:下次再出宫,去云梦山看看吧
当初听到这句话时,并未往心里去,只以为默蹊先生是聊到性起,随口一说。如今想来可能没有这么简单。
她能出一次宫已经是殊为难得的事了,怎么可能还会有第二次,更何况以默蹊先生的才智必然早已看出朝堂的摇摇欲坠,怎么还会跟她提游山玩水的事!
她觉得默蹊先生的话中可能另有深意,可能是在暗示她什么!如今她找不到璟和他们,也不知该何去何从,不如就去云梦山看看吧。
云梦山,鬼谷,一男子凌风立于山顶,一袭白衣衣袂翻飞,满头青丝丝毫未束,在漆黑的夜色中仿佛漫天漫地道铺展开来。他仰头望着星空,嘴里念念有词,一双漆黑的眼眸中仿佛演化着无尽玄机。好一会,他闭了闭眼,低声叹道:“何以止祸?”
如今到处都是战乱,长安一个半大不小的姑娘带着一个孩子上路着实不便。她想了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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