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夕茵立刻道:“我可以的。南山离京城不远,让他们走慢些便好了。”
贺云朝还不肯应。
她便握住他的手指,学着他昨天那个样子,用指腹轻轻挠了挠,“朝朝,好不好?”
他对上一双眼睛。
璀璨清澈,比那天上月还要漂亮几分。
“……好。”
作者有话要说: 朝朝内心:呜呜呜呜好好好你想要什么都给你!!
第86章 长公主(8)()
三日一晃而过。
出行时是个好天气; 日光灿烂; 层云一路绵延至天边。正是春夏交替之时,两路抽枝的绿植愈加青翠欲滴,似要与翡翠一争高下。
掀开珠帘翠幕; 病美人慵懒地倚着软枕; 静谧如人间画,叫人便是连打扰都不舍了。
乔夕茵悠悠地睁开了眼睛。
五感被无限放大,她可以听见五里之外的莺啼声,看见丛林之中的涓涓细流。她上个世界用这能力就是暴殄天物; 全用来抓上课开小差的了,因而学生们私底下给她取了个乔悟空的外号——为什么她总能准确无误地把不听课的人揪出来?
不过,她那可不是火眼金睛,那是法力!
贺云朝与她的马车是前后挨边儿的。
乔夕茵身子骨弱,马车不宜走太快; 专门有一支队伍负责护送她,走在队伍的最末端。贺云朝本很想与她同乘一辆马车,被周围一群大臣劝下,虽说上了不同的马车; 最后还是由他赖着跟她一块走了。
大臣们也愁呀,送给小皇帝的那批美人死的死、伤的伤、失踪毁容的也有之; 剩下的全送摄政王那儿去了。小皇帝这么粘长公主; 这空虚的后宫该怎么办啊?
要是往后纳了妃,小皇帝还像这样一天三五次往长公主宫里跑,让那些妃子怎么好?
当事人显然没这个感觉。
乔夕茵悄悄地放了一缕神识过去。
远的做不了; 可贺云朝的马车就在她前面,她还是能偷看的。
马车内,贺云朝在下棋。他左手跟右手下,一个人坐在棋盘前沉思,两军对垒,竟是不分上下。
他似乎跟自己较劲似的,倘若左手胜券在握,一定要让右手追上,非要打出个平局不可。这么为难自己,难怪下半天都不见棋盘有所变化。
乔夕茵打着瞌睡,就这么偷窥贺云朝下了一路棋,她不懂这些,看得都快睡着了。没想到还真让贺云朝下成了,弄出了个解不开的平局,才见他把棋子收掉,棋盘一盒,又去掀开帘子看窗外发呆了。
看上去好像比她还要无聊。
然乔夕茵可以看贺云朝打发时间,见他这么惨,忽然觉得生活充满趣味。
那副耷拉着脑袋的颓丧样子……她真的好想去揉一揉啊!!
*
下午,一行人抵达南山护国寺。
乔夕茵与贺云朝的车马是在最后到的。
摄政王留在宫中主持朝政,此番出行,点了一批大臣携带几名家眷跟过去。
兵部尚书一家便是其中之一。
住持亲自来迎接二人的车马。贺云朝身边有太傅提醒,这时候倒是安分了些,乔夕茵在身后默不作声地看着。
装的倒是挺像。
祭天得待方丈做法才得以施行,需到黄道吉日、水神归位,祈雨的成功率才会大大提升。
应该就是这几日。
今日赶了一天路,一行人自是风尘仆仆,便都由和尚领着去寺内寻住处休息。
乔夕茵听着身边俩小宫女聊天。
“你刚刚有没有从西门出去?看见那些未开的商铺了吗?”
“听说护国寺逢七、八是庙会,若是能看看该多好啊。”
本身皇帝前来祭祀,这庙会应是不开的。然这祭的是天,为的是佑民,若连民间活动都禁止了,那有什么诚意祭天呢?因此,寺庙内一切活动正常举行。
小宫女聊得起劲,乔夕茵也蠢蠢欲动。
庙会啊。
听起来就很有趣。
她正寻思着该怎么办才好,没想到等夕阳西下,有人轻轻敲了敲她的窗户。
宫女知道她素来是喜清净的,都守在前门外头,并未打扰她。乔夕茵往门口瞅了一眼,背过身拉开了窗户。
“皇姐!”
少年欢快地喊她,不等乔夕茵说话,一手撑着窗台,轻轻巧巧地翻了进来,身后扬起一片尘土,呛得他连咳嗽好几声,眼眶都红了,“这护国寺怎么都不修一修……”
乔夕茵忍着笑,要去拍他身上的尘土,又被他拒绝,“皇姐你别动,吸入粉尘对你身体不好。”
呜呜呜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懂事乖巧的男生。
太可爱了。
“怎么都不走正门?”等贺云朝收拾好自己,乔夕茵笑意盈盈地问道。
“那样就没有神秘感了。”他摇摇头,看上去跃跃欲试,“皇姐,听说今晚有庙会,想不想过去看看?”
乔夕茵偷窥了他一路,自然知道他有多无聊。也不知道从哪听来庙会的消息,倒是合她心意了。
“好。”她点点头道。
然而少年看着她许久,又说道,“那、那皇姐,我们约定好,你不能吃别的,我也不吃,我们就玩一玩,好不好?”
他的眸子湿漉漉的,满是诚恳与关切,看得让人心都要化了。
乔夕茵哪里说得出拒绝的话。
贺云朝又看了眼门外,见乔夕茵把门都拴上了,忙道,“走。”
乔夕茵的作息一般是天黑就睡,在她休息以后,宫女们不会贸然打扰她,偷偷溜出去并非难事。
他轻车熟路地翻过了窗,伸手拉住乔夕茵,小心翼翼地把她抱出来,低声问道,“皇姐,你有没有不舒服?”
现在乔夕茵身体好得很,柔弱样都是做给别人看的,自然是摇摇头,“我好多了,放心。”
他这才点点头。
但这还没那么快。他的双手在身后摸索片刻,竟是递给乔夕茵一个包裹,“皇姐,你把这身衣服换上。”
衣服是贺云朝的。
乔夕茵这儿都是女儿家的长裙,各色琳琅首饰,这么出去当然不方便。
“好,稍等。”乔夕茵点头,叮嘱他在这儿等着,自己则抱着他递来的衣服,走向屏风。
这回他是乖了,手放在身后,一动也不动,目不斜视地望向窗外。
这时候,就是有武功的不好之处了。周围太过寂静,贺云朝可以清晰地听见衣服摩擦的窸窣声,首饰落地的清脆碰撞声,仿佛一闭上眼,屏风后的场景便勾勒在眼前。
他的眸子深了深,在认真地思考一件事情。
——乔夕茵是先帝认的义女,前丞相之女。
他喊着她皇姐,他们却没有一点血缘关系。
乔夕茵三下五除二换上衣服,又把身上大部分首饰摘下,从屏风后走出,喊他:“朝朝?”
贺云朝回过头,有片刻晃神,马上恢复正常,眼中的情绪又重新被孩子气取代,“皇姐你真好看!”
乔夕茵难得作此打扮,素面朝天。长袍上绣着竹鹤纹,银丝低调华美,晕了湖光山色与春的淡绿,满是不染凡尘的仙气。
这衣服贺云朝只穿过一次,乔夕茵纤弱,衣服在她身上成了长裙,倒是别有一番气质。
“油嘴滑舌。”她摇摇头。
他的眉毛弯弯,声音仍是甜的,“好看!”
真好看,好看到他都后悔带乔夕茵出去玩了。应该把她藏起来,只穿给他看才好。
谁被人夸不开心,乔夕茵也不例外,便冲着他笑笑。
贺云朝环顾四周,确认无人后,拦腰抱起乔夕茵,足尖轻点踩上了屋檐。
乔夕茵身段纤细,常年吃药少油水,骨骼又小又轻。少年的臂弯分外有力量,牢牢地环着她,靠近些,似乎还能闻到他衣服上的淡淡松香。
许是来到了这儿,也沾了些清净的味道。
与她这身衣服上的味道一模一样。
乔夕茵眨眨眼,嫌靠着太累,索性伸手,环住他的脖子。
少女的五指瘦弱冰凉,如玉般光滑,与他落下薄茧的手有着截然不同的触感。
贺云朝脚下一软,差一点没踩住屋檐,幸好他反应快,及时补救,这才没让乔夕茵看出端倪。
“朝朝什么时候学的轻功?”周围风声大,怕他听不见,乔夕茵贴着他的耳畔问道。
也许有几分故意的成分。但那又如何呢?她只是个柔弱的病美人。
“好早就会了,”贺云朝说的轻快,“皇姐,我虽然背书不好,但他们都夸我武练得好呢,改日表演给皇姐看!”
说这话时,他的双瞳灵动有神,像是讨着了蜜的孩子,面对自己喜爱的人和事物,恨不得掏心窝子,将天上的星星和月亮都摘下来献给她,只为博她一笑。
习武是为了表演给皇姐看——这话若是传出去,真要让他那些属下给跪了。
乔夕茵便笑,“好啊。”
朝朝是会疼人的。
从护国寺到西街距离不远,只是乔夕茵住在东厢房,隔了整整一个寺庙的距离,贺云朝又刻意绕了路,这才拉长了时间。
与其说绕路是为了掩人耳目,不如说是出于私心。
怀中少女又香又软,甚是安分,只乖乖地由他抱着,呼吸都贴着他的皮肤,真难让人不想入非非。
贺云朝知道后续剧情,清楚她抱着什么想法。她一直把皇族当仇人,往后可是要一刀把他捅了的——虽然被反杀了。
他不禁怀疑,这么瘦弱的身子骨,真握得起那匕首吗?怕是还没刺到他,先把自己划伤了。
这可怎么办才好。
他是顺着剧情等她刺杀他呢,还是在剧情来临之前,扭转这个局面?
第87章 长公主(9)()
华灯初上; 星河灿烂。
人群熙熙攘攘; 远处有悠扬高亢的秦腔,卖糖人的、卖字画的、玩皮影戏的、耍猴的……一整条街热闹非凡。
乔夕茵拉着贺云朝,左看看右看看; 逛得不亦乐乎。不一会儿; 贺云朝空出的那只手上便拎满了东西。
等走到街角,有卖幂篱的小贩在吆喝,贺云朝被吸引了去,挑了顶幂篱戴在乔夕茵头上; “乔乔,这个好看!”
他的眼光好,幂篱简单却不朴素,轻纱似湖面飘来的云雾,衬了竹鹤的仙气。贺云朝去结账; 乔夕茵叫他,“怎么喊的,没大没小。”
刚才都在路上说好了,这出来算是微服私访; 不能喊皇姐,要喊小乔姐姐。可贺云朝答应得快归快; 这都走了这么久; 也没见他再喊一句姐姐。
“就一岁。”他努努嘴,瞧着不太开心。
乔乔怎么了,他还想喊茵茵呢。
哪舍得他生气; 乔夕茵只好依了他。
所以到底谁是姐姐呢?
贺云朝比她还要爱玩,先前是乔夕茵带着贺云朝,不知怎的,又变成贺云朝拉着乔夕茵走了。他说是不能走散,两人的手一直牢牢地握着,汗都沁出来了。
夜色渐沉,乔夕茵略显疲惫,步子不由自主地放慢了些。贺云朝第一时间察觉到她的不适,停下脚步道:“乔乔,我们找个地方休息一下吧。”
一条街不长,两人走得慢,他倒是没什么感觉。只是乔夕茵体弱,能一口气走这么多路已经很难得了。
看来这段时间调养的不错。
乔夕茵应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