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好已经不能够用医术高明来形容了，甚至已经好到妙手回春的地步！
苦参诊病的时候，神色极为专注，外界的一切都好像与他失去了联系。额上细密的汗水，他用袖子抹掉，半天半天的不喝水不吃饭，只是为了多看几个病人。
郄离歌站在一旁，竟是半句话都插不进去。
等到苦参收工，已是酉时。
苦参收拾了医摊，然后把撸起的袖子整个放下来，褪下白灰色的外袍，这才晃了晃脖子，半眯起了眼睛。苦参看上去虽然神色疲惫，但是眼睛里都是神采奕奕的光。仔细看，还能看到一些满足。
郄离歌抱着双臂，斜眼看他，道：“没想到，你还是一个诚实的小妖怪。你这医术，还真是不赖。”
苦参笑了笑，高兴的说道：“我说过我乃狐族医仙，医术自然过得去。”
郄离歌看着他，疑惑道：“那你给妖怪看病不就行了么？干嘛非要给人看？”
苦参小狐妖对医术有着执着的追求，摇头道：“妖怪自身因病痛而死的毕竟是少数。但是人类不同，生老病死是人类必然要经历的，不可避免的会发生在所有的人身上。如此，便有无穷无尽的病例可以参考，有更多的挑战可以尝试。这才是我要追求的医道。”
郄离歌问道：“那你的医道是什么？”
小狐狸神色认真虔诚，信誓旦旦的说道：“仅以我手，医这天下！”
郄离歌怔怔的望着他，此刻心中的震动难以言说。当初，当他从绝望之中走出来之后，心中便只剩下一个念头。那便是将所有要从茅草屋里逃窜到人间的妖怪全部阻挡下来。那种死磕到底的信念和苦参这只小狐狸一般无二。
苦参从守墓人世界里来到人间，便是为了提升自己的呀医术。他虽然身为妖怪，但是心中却有大爱，有至高至上的追求。他不会为此却步，甚至为了能在人间修习医术而将自己的内丹交给郄离歌，要知道郄离歌只要将其打碎，这只旷古难见的小狐妖，便会成为这天地之前的一抹稀薄的空气。但是他仍旧，毫无犹豫的这样做了。
每一个人都有属于他自己的执念，每一个人都有自己哪怕是刀山火海也要去的地方。
苦参不过就是想去做自己想要做的事情。有些人就是这样，哪怕死后，洪水滔天，眼下也不肯放弃。
郄离歌知道，他这一次将苦参带出来，是带对了。
苦参就这样连续看诊三天的时间，然后终于开始略微休息。郄离歌在药庐里准备了吃食，小狐妖进了屋便坐下来开始吃，期间头也不抬。
郄离歌看着他狼吞虎咽，慢慢道：“就算你是妖怪里的医仙，但是这并不会妨碍你因为拒食而饿死。你年岁尚小，以后有大把大把的时间，不必如此争分夺秒。”
小狐狸很感激他把自己放出来，也很感激郄离歌给他下厨做饭。他嘴边满是米粒，笑得开朗。“守墓人大人，你简直就是我的恩人。”
郄离歌一听，便知道自己劝的话对方一句也没有听进去。
没想到这个年轻狐妖还挺有干劲儿。
郄离歌心血来潮，将自己的手伸出来，道：“你吃了饭之后，给我看看呗？”
小狐妖快速的扫了他一眼，含着饭含糊不清的说道：“不用看，你没病。只是你活不久。”
郄离歌讶异道：“你说我没病，还要说我活不久？我为何活不久？”
苦参看着他，放下了碗筷，认真道：“虽然你看上去身体无恙，但是只是表面现象。如果说正常人的心力是十分，那么你便连五分都不到。我虽不知你到底是为了何事耗损自己的心力如此，但是平素你思虑过甚，总归影响寿命。”
郄离歌有些意外，“你竟只是看，便能看出来？”
苦参看着他，道：“那日我见你手中那把扇子有些古怪，如今想来，那扇子定是倾注了你的心力在里面，所以才会令人觉得奇怪。”
郄离歌哈哈大笑起来，“我这扇子是我的武器，自然需要我倾注不一般的心力。”
苦参看着他，道：“那扇子上面嵌着的。。。。。。可是妖的眼睛？”
郄离歌点头，道：“我身边的跟班，是他的眼睛。”
小狐妖有些难以置信的看着他，“你挖了他的眼睛？”
郄离歌无所谓的笑了笑，“对，我早说过我满手血腥，你还偏要试试怎么？”
小狐妖没来由的呛了一下，嘴巴里没有咽干净的饭粒喷出来溅到了郄离歌的脸上。
郄离歌只是淡淡的掏出绢布擦拭干净，而后说：“我最多只能给你一个月的时间，之后你必须返回守墓人世界里去。”
小狐妖叫苦不迭，“我都把内丹给了你，你怎么还要让我回去？”
郄李哥看着他，淡淡道：“因为，这是规矩。没有人可以让我打破规矩。”
苦参可怜兮兮道：“可是。。。。。。”
郄离歌蹭的站起身来，“这是我的原则，你知道什么是原则么？原则便是不能拿来打破的东西。你不会，别人也不能。今日我为你开了门，明日我也会为别人开了门。”
郄离歌还没有自负到眼光毒辣能分辨出任何妖怪的品性来。小狐狸确实因为医术而来，但是别人是不是他就不知道了。错言相待所带来的后果，他不能去想，也不允许去发生。
苦参想了想，他已经将自己的命交代在了眼前这位守墓人大人手中，已经没有任何能够当成筹码的东西。但是他不甘心，他终生之念，便是他所说的那句仅以我手，医这天下！
可是如今，能完成愿望的日子，转眼就剩下月余之期。
苦参颓然坐下来，面如死灰。
“铮”的一声，小狐狸抬起头，看到自己的内丹悬浮在自己的面前，正在缓缓回到他的身体里。
郄离歌道：“内丹在你的身体里，你便可以以妖怪之躯来行医术，这样你不会只不过是三天没有吃饭便饿成这幅饿死鬼投胎的样子。”
苦参并没有因为内丹回到自己的身体里而感到高兴，反而因此更加清楚自己所剩无几的时间。
这真的比杀了他还要令人难受。
第三百六十二章 只有彻底，才是慈悲（）
郄离歌只给了小狐狸一个月的期限，于是小狐狸发奋图强，一丝不苟的数着日子给人类看病。这期间还让郄离歌拟了张告示张贴在附近的城镇里，让身患疑难杂症的人都来他的药庐诊病，而且免费。
人们最开始的时候只是零零散散的上山来，而后便是一群接着一群，再到后来竟然沿路排着队都排到了山下去。
小狐妖本身有着不俗的医术，此刻经历了大多没有见过的病症眼下医术越来越炉火纯青。小狐妖不敢休息，生怕休息的时候错过了几个病人。小狐狸几乎是在透支生命一般，顽强的奋斗在医者的第一线。
然而日渐声名远播的医术给小狐妖带来的，除了赞美，还有危险。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山上便来了一群不怀好意的人。这群人无所不用其极，试图让小狐狸从这个世界上消失。
小狐妖不欲与人争斗，毕竟他是个妖怪，不想因此而暴露自己的身份。能让他害怕的只有一件事，那便是再没有人来找他看病。
小狐妖被人欺负的狠了，终于让郄离歌有些看不下去。
郄离歌横了一把大刀在山下，盘问起每一个上山来看病的人。遇上不长眼的，便是一顿乱打打发走。面对集结而来的好手，索性便是当做练手的陪着玩。山下拦歹徒，还要防着有人在山上对小狐妖欲行不轨，郄离歌发现自己有些忙碌。
但是他却不知，自己为何甘于这种忙碌。
直到有一雨夜，大雨浇的满山泥泞，几乎不能行走。郄离歌一身蓑衣站在山下，对每一个想要上山的人都说了同一句话。
“山路难走，请改日再来。”
然而，重病不等人。
那一日，有一名重病患者，死在了山下。
山上，站在药庐门口眼巴巴等着病人上山的小狐妖，第一次切切实实的闻到了死人的味道。
小狐妖一瞬便来到了山下，不过还是有些脑瓜的停在了人类看不到的地方，然后快步朝着郄离歌跑了过来。
小狐妖满身泥水，跪在地上看那个死了有好几个时辰的死人。而后站起来，指着郄离歌便骂道：“你为何不经过我的允许，便阻拦他们上山？！”
郄离歌神色淡然，“山路泥泞难走，我是好心。”
小狐妖指了指地面上的死人，喝道：“好心？好心你会看着别人死在你面前而什么都不做？”
郄离歌冷哼一声，看着依旧悲号的那死人的老婆，心情烦躁。“我是为你好，大雨天的，你就不能休息一下？反正你也没有剩下多少时间，还是好好待着吧！”
小狐妖愤怒至极，竟是跟郄离歌动起手来。然而他怎么可能是郄离歌的对手。
郄离歌看着他，冷眸里起了些许怒意。“看来，我就不该把内丹还你。这样你这一刻，便不过是一只死狐狸！”
小狐妖神色愤然，甚至都没有意识到那死者老婆看向他的眼神里有了惊惧。
被郄离歌打趴在泥泞里的小狐狸，仰着一张满是泥水的脸，木然的望着那妇人拖着自家男人的尸体，慌不择路的下了山。
后来郄离歌拎着脏兮兮的小狐狸，一步一步的上了山。然后给小狐狸洗了个澡，再然后，便对呆愣的小狐狸道：“你是医者，生老病死自然应该看得比常人要淡。你看看你如今的模样，哪里像是一个在世华佗？”
小狐狸抬眼看了看他，没有说话。只是跳下了床铺，站在门口沉默不语。
一月之期到了，郄离歌以为送走了小狐狸便算是这件事告一段落，没想到这只小狐狸没几天又从那无碑墓里爬了出来，一次一次屡教不改。
。。。。。。
故事讲到这里，谢九黎喝了口水润了润喉，稍事休息。
其实到了这里，等人也大概能猜到接下来所发生的事情到底是什么。
青鸢率先开口，“难道这道缝隙，便是为了小狐妖而开的？”
谢九黎点头，道：“初代想要成全小狐狸的夙愿，于是便想尽办法打开一条守墓人的现世连接的通道，只是方便他认可的人出入。这样，既不会影响守墓人履行他的职责，也不会干扰这些妖怪来人间办事。”
对于这只小妖怪，已然没有太多的印象。唯一的印象便是他和郄离歌在一场大战之后，被一个看似侏儒的人类从鬼门关里拉了回来。
道：“小狐妖似乎。。。。。。后来便消失了。”
谢九黎道：“手札里没有写小狐妖的后来，不过想来也应该是在人间得到了他想要的东西吧。”
青鸢点头，道：“这个世界上不是所有的人都可以求仁得仁，不得不说这只小狐妖还是很幸运的。守墓人给他开了一道门，让他走进了另一个世界。”
谢九黎眨眨眼，“如此想来，守墓人应该不止是为了杀戮而生。我怎么觉得，我们初代。。。。。。其实是个拯救苍生的好人呢？”
青鸢愣了一下，而后嘴边擒了一丝不明的笑容，有些冷，有些淡，有些复杂。“满手血腥的好人？这个好人当的还真是奇怪呢。”
谢九黎放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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