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人有点不同。昨天她就通知所有的学生今天都要穿校服,谢语是穿了,不过拉链拉到半截,里面竟然穿了件粉嘟嘟的蕾丝抹胸,小胸脯像两只球似的,一颤一抖,她看得头发根都麻了。
谢语并不领情,昂着头扭身就走,在门口差点撞上晨跑回来的化学老师赵清。
“这丫怎么了,两眼血红,刚和谁肉搏了?”赵清问道。
“简直就是”孟愚气得词穷,半天才蹩出,“一垃圾!”
赵清擦擦汗,瞅了瞅他桌上的试卷,乐了,“说实话,我觉得罗老和施老不是啥好东西,那两本书不读也罢。你说让帮青涩少年从小看这个,不是培养少年犯吗?李逵那样的,张飞那样的,放今天枪毙几百回了吧!”
孟愚冷冷瞪了他一眼,“在你眼里,除了液体就是固体,当然不会明白名著的精华之处。”
“人之初,谁不是一汪液体?”赵清并不恼,依然笑眯眯的。
孟愚拿起桌上的试卷,哼了声,“对牛弹琴!童老师,我去下文印室。”
“我也去班上看看。”这两人的舌枪剑雨,童悦司空见惯。
“童老师,你和孟愚晚上有什么安排?”赵清拉住了童悦,对她挤挤眼睛,“我听说局里这次优秀教师的奖金是五千元,你不会直接想塞进包包里吧!全市十位优秀教师,实中占了两个名额,全在我们办公室,嘿嘿,这有福可要同享。”
“我和孟老师商量下,肯定要请大家一起聚一聚的。”
“我家童悦最大方了。唉,我家可欣去上海都三天了,昨还不回来呢,想死我了。”赵清朝最前面的空桌苦着一张脸,作无限沉痛状。”你说她每月都往上海跑,是为某个人呢,还是为那座城?”
“我怎么知道!”童悦甩开赵清的胳膊,语气生硬。
赵清咂了下嘴,“狭义相对论里有一个基本原理:所有同年纪女人的心理都是一样的。你和乔可欣是高中同学,一样大,以前你不也是一月往上海跑一趟?”
“你认为我和乔老师是同一类人吗?”童悦冷了脸。
赵清呵呵笑,“你更知性,她更妩媚,各有各的美。”他瞧着童悦好像生气了,及时收住,“开玩笑啦,快去看那帮祖国未来的花苞苞吧,别忘了晚上安排个好地方,咱们要不醉不归。”
童悦走出办公室,攥紧的拳头才缓缓松开,口里像吞了条虫似的,恶心不已。
赵清真是信口雌黄,怎么可以把她和乔可欣相提并论?乔可欣在音乐学院时和教授上床,被教授的妻子当场捉住,所以,乔可欣才被发配到实中做了一个普通的音乐老师,本来她是会留校任教的。
提着一口气下了四层楼,又上了四层楼,走进教室时,她的脸是铁青的。
谢语没有换衣服,和她同桌的女生耳朵上戴了两枚耳钉,真是一对活宝。最后面的桌子是空的,李想李才子没有到校。
“李想今天有请假吗?”童悦问班长。
班长是个懂礼貌的好孩子,站得笔直,“今天雾太大,有可能堵车了。”
童悦明了,李才子没有请假。
李才子是前年的中考状元,可是他并不买实中的账,人家的志愿是离家不远的市一中。郑治为了挖到这个尖子,真是费了心血。负责招生的副校长和教导主任一趟趟地往李家跑,说服、诱惑,最后许以重金,李想在实中的三年不仅免学费、书费,每月还有五百元的生活费,而且校车特地拐两个大弯,在李家附近设了个站点。李想也没让大家失望,他进来后,年级第一的位置就没易过主。
童悦进校门时,看到十辆校车整整齐齐排在停车场,似乎没有哪辆误点。也不是第一次了,允许才子偶尔有点小脾气,她能忍。
“你稿子写好了吗?”班长一会要在全校大会上代表学生讲话。
班长点头,“我已经背熟了。”
童悦欣慰地颌首,让他坐下。”下周一,我们班要进行这学期的第一轮月考”顶上的日光灯眨了几眨,“啪”地一声灭了,前排的女生不约而同娇娇地发出一声惊呼。
“老师,给!”旁边一个男生从后面搬了把椅子过来,然后去把前面几盏灯的开关关上,教室里立刻暗了许多。
这盏灯一直接触不好,动不动就灭。从椅子往讲台跳时,童悦今天的姿势没有像平时那般俐落,她不禁还发出咝地抽痛声。等了一会,她才举臂拿灯管。班上所有的男生突地全涌到前面来,一个个仰起头,眼睛瞪得大大的,仿佛是提防她一旦摔下来,可以在第一时间接住她。
女生们相互交换了下眼色,捂着嘴巴吃吃地笑着。
“唉!”男生们齐声长叹,雀跃的心情又一次摔得粉碎。
本以为童悦这一踮脚一抬臂,那一件薄薄的衬衣微微掀动,从下面必然可以看到隐隐的春光。有人说童老师是a罩杯,瞧她多瘦呀!有人说是b罩杯,瘦归瘦,但胸前很有料。班上有a和b两派,一直想找个机会分下输赢。
可惜童悦在衬衣里面竟然加了一件打底的小背心,紧紧地贴着小腹,不谈春光,秋光都没漏一点。
“好了!”童悦把灯管里的线头理了理,重新装上。
有人打开开关,一盏盏炽亮通明,射向教室的角角落落,也映在站在门口一个修长的身影上。
“老师,李想到了。”班长小小声地说。
第481章 让爱自由落地(3)()
童悦从讲台上跳下,腿直发软,“我看见了,大家继续读书,李想回座位上去。”
李想懒散而又漠然地从她身边走过,“找块布遮遮你的脖子。”他用极低的音量,冷不丁地扔下一句。
童悦拍灰尘的手僵住,突然明白了什么,铁青的脸瞬即变得通红,朝李想狠狠地瞪了几瞪。
她忍李想不仅仅因为他是才子,还因为有一件事,她等于变相地伤了他脆弱而又高傲的心灵。那天,也是她第一次见到叶少宁。
4,狭义相对论(中)
童悦随身携带一个笔记本,里面啥都记,这个习惯是在她担任强化班班主任时培养出来的。
她刚毕业时,任教高一普通班的三个班物理,跟班走,在高二下学期的四月份,一次月考中,她那三个班的物理平均成绩位列普通班第一。恰巧这时,强化班的物理老师怀胎九月,即将临产,郑治和年级组长们商量,就让她顶上去了,一并把班主任的位置也接了过来。这事在学校也闹了个小风波,那三个班的学生家长联名上书,控诉学校的不公平待遇,后来是郑治出面摆平。
其实,童悦并不情愿。普通班的老师比较而言,压力轻一点,她把课教完就没事了。现在好了,一天之中,她得有十小时呆在校园,晚上等到他们上了床才能离校,早晨要赶上早自习,管他们的学习,还要看着他们的人生方向,提防着他们的感情异常。往阳光里想,她形似四十名未成年少男少女的监护人,实际上,就是一个吃力不讨好的高级保姆。
但是,她怎能有负领导的期望呢?
如履薄冰地上任,大事小事都一一记在本子上,认真计划,认真完成。
“8月26日,上午有两堂课,切记,五班的教室在楼梯左侧,六班在右侧,不能再闹出走错门的笑话。下午的班会课上,首先要问班长补课费收得怎样。唉,就补了个二十天,居然每人五百,实中也堕落了、腐朽了,这和上街抢钱有什么两样?郑治哪里是学者,分明就是一奸商。”
“看什么呢?”眼前一黑,一个人影挡住了光线。
童悦慌地合上笔记本,抬起头,入眼的是一束朵朵含苞的红玫瑰和凌玲人比花娇的笑脸。”孟愚终于向你求婚了,恭喜呀!”
孟愚正襟端坐地批阅试卷,状似什么也没听见,只嘴角微微抽搐。凌玲瞪了瞪她,“乱说什么,今天是情人节。”
童悦一拍额头,想起今天还是农历七月初七——中国情人节,难怪中午在校门前看到有小姑娘拿着花向学生兜售。”晚上有约会?那”
凌玲默契地挤了下眼。童悦扁嘴,今晚要回家过夜了。
“这个暑假太辛苦了,补课占去二十天,今晚我和孟愚要好好地放松。童悦,你晚上有约吗?”
“有,两岸咖啡!”
班会课结束,李想追出教室叫住她,说有些想法要和她单独交流,在学校不方便,去左岸咖啡吧!
优秀的学生,老师总是偏爱的,童悦立即就点了头。
此时还是暑期补课中,时间卡得不严,童悦五点四十去教室找李想,想一起过去。班长说李想已经走了一个多小时。
左岸咖啡在市区,转了两次车才到,她迟到了十分钟。咖啡馆应景地在门口弄了些气球和礼带,她正要推门,一只肉嘟嘟的手抢了先。她礼貌地往边上侧了侧身,看见是一个有点偏胖的妇人,在妇人的后面站着一个男子,那就是叶少宁。
“少宁,我们要不也去买束花吧!”妇人门推了一半,腰身卡在门中间,突地又回过头。
叶少宁冲一边的她抱歉地一笑,然后看着妇人,“第一次见面就送花,不太合适。”
声音清雅,略带点低沉,闻者立生好感。
“有什么合适不合适的,你还怕她不要?”妇人的笑声是从鼻孔中发出来的,笑时眼角上吊,仿佛居高临下,俯视众生。
“妈,一会我还要出差,咱们进去吧!”叶少宁抬了下眉,不紧不慢地挪了话题。
“哦,那行。你要是觉得那姑娘不错,你就拽下妈的衣角,然后你走,后面的事交给妈。”
童悦把脸别向一边,佯装看着墙壁上吊着的一个海螺风铃。让如此清俊而又出众的儿子如此听话、乖巧,做妈妈的一定很有成就感。
大堂里已是座无虚席,李想在一张靠窗的桌子里起身向她挥手,童悦眨巴眨巴眼,心跳几乎停止。
李想西装、领带,看上去有几份职场精英男人的雏形,眼里有两团遥远而又明亮的火,这还不是可怕的,最可怕的是在他对面的沙发上搁着一束水晶彩纸包着的玫瑰花束,红色的。
眼前突然就像一夜春风吹遍,千树万树,桃花红,杏花白,处处风情妖娆。
如果现在时光倒退十年,看到这场面,她估计会激动得热泪盈眶,不管爱与不爱,李想这样的才子肯如此用心,虚荣就够了。可是她已芳龄二十八,她硬生生地惊出一身的冷汗。
大脑飞快地刷新,把与李想接触的每一个画面都搜索出来,反省有没不检点的地方,有没说过暧昧不明的话语,有没给过含糊的暗示,结论:没有。
她狠狠地咽了一口口水,镇定地走向李想,“等很久了吗?”把花束往里挪了挪,好像那不值得特别去注意。
和她一同进来的那对母子坐在隔壁的桌子,对面是一个妇人和一位模样娇气的女孩。女孩有点羞涩,一直低着头。
“不太久,老师路上还顺利吗?”李想还是有点紧张,握着水杯的指尖哆嗦着。
“嗯,还好。”童悦静静地看着他。
“这家的圣代很好吃,老师要不要点一杯?还有奶茶和萝卜包都很好吃煲仔饭也不错的。”李想颤栗的语调引得叶少宁朝这边投来讶异的一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