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在考验我的心脏吗?你这样不顾一切的孤勇,真的认为我不会心疼,或者以你为傲?舒畅,你是我什么人?”
隔了几千里,她听出他的声音是那么的痛心。
她还没回答,他又继续发问:“你有工作的热情,我不该打击你。可是人要量力而行,有合适不合适。对,我现在不是你的主编,没有权利和你说这些。你就是去天涯海角,也没必要向我知会一声。”他深深呼吸,停滞了一会,“舒畅,你做什么,都不会顾及到我的感受。”
舒畅一时有点哑然,她匆忙出发,确实没给他打个电话,因为她知道,他一定会拦阻她。
“每个人对爱的理解都不同。舒畅,我不能再叫你傻孩子,你该好好地想一想。我曾经很孤单,遇到你之后,你带给我爱情的感受,远不止一点喜悦那么简单。我想让这份喜悦延续得更久更长,可惜,我们的想法相背。”
他挂了电话,舒畅握着手机,只觉得无力,她知道这一次他真的生气了。看看时间,已是凌晨,手机又没信号,她叹了口气,听着外面咆哮的风声,还有脚步的杂乱声,营救部队又送伤员下来了。
天亮了,舒畅顶着两个黑眼圈起床,门一打开,冰冷的空气扑面而来,满目洁白,一夜的大雪。街上走的人肩上都沾着雪花,军车来来往往穿梭不停。
崔键和几个男同事吃完早饭,跟着军车进山去了,舒畅留在居处,负责采访捐助和伤员转往西宁的采访。
舒畅背着采访本刚出门,突然感到脚下一阵摇晃,远处有石块滚动的轰隆声。”又地震了”街上有人急喊,但没人惊慌奔跑,可能都已习惯。也只是一刻的功夫,震感就过去了,天地间恢复了宁静。
舒畅去了急救站和物资转运站。今天,送来捐赠物资的有香港的几家慈善基金会,还会国内几家大型民营企业,舒畅看到后天的申请名单上有恒宇集团。玉树地形特殊,环境恶劣,语言不能,政府部门不建议志愿者过来,到达玉树的车辆和人员都必须事先申请。
舒畅是在急救站吃的盒饭。海拨高,饭有点夹生,她咬了一口,就放下了,一个护士递给她一块面包和矿泉水。她走出急救站临时搭建的帐篷,边走边吃面包。一棵枯干的树下,一个皮肤黑黑的小男孩指头含在嘴里,眼巴巴地盯着她,喉间一哽一哽的。
“你要吃吗?”舒畅蹲下身,笑咪咪地看着孩子。
孩子低下头,有些不好意思。
舒畅把面包撕下大半递给他,同时也把矿泉水给了他。孩子接过,狼吞虎咽地吃着。
舒畅看得心直揪。
下午采访,她又看到了这孩子,对着她笑笑,露出雪白的牙齿。
第二天出门,舒畅特地带了点方便面和面包,在一家塌陷的邮局前,孩子和几个小伙伴在一起,舒畅喊他,他回过头。
舒畅从包里掏出方便面,比划着让他过来。他欢喜地跑过来,张开双臂紧紧抱住。
“你家在哪?爸爸妈妈呢?”舒畅问。问完,才想起孩子不懂汉语。她费力地比划了好一阵,孩子拧紧的小眉头缓缓松开,向舒畅招招手,领头就往山上跑。
舒畅犹豫了下,跟上。往上走,舒畅感到抬下脚,像有千斤重。风一直往耳朵里灌。耳朵眼那么小,但那些风,它们大得铺天盖地,刺得眼睛都睁不开。吹了一会儿,狂风后撤,雪阵前移,雪花呼呼地从天而降。
孩子突然发出一声尖叫,手中的方便面掉了一盒,被风吹得咕噜咕噜往山边上跑。孩子急了,跟在后面追。
“不要去,危险。”舒畅大叫,使足了力气去拉孩子。
孩子吐出几个字符,眼泪都下来了。
舒畅咬咬牙,把孩子推在后面,她紧赶几步,眼看就要抓到方便面,突然,天摇地动,脚下的石边发出古怪的声音,她还没回过神是怎么一回事,身子已如一片羽毛悠悠地往山下坠去。
孩子在身后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她伸手想抓住什么,石块都松动了,她什么也抓不着。额头湿湿的,她伸手一摸,眼前一抹鲜红。
雪花如席,密密地打在她的脸颊上。
她不得不闭上眼,脑中猛地闪过裴迪文的身影。
舒畅,我是你什么人?
什么人呢?
身子不再下坠,不知落在何处,背后酥麻麻地痛,腿脚还有知觉,应该摔得不重,只是离地是那么的远。
舒畅伸出手,掌中的风转眼成空气。
“轰!”一声巨响。
天地霎时凝固。一切静止。
好像是结束了。
好像天地开始准备否认刚才发生的事情。
雪幕打开,风停云驻,太阳光照射下来。
舒畅听到有人在大喊,她想回应,嘴巴却冻得张不开,眼皮越来越沉。
黑暗像山一样压来,她轻轻地叹了口气。
仿佛睡了一个很长很长的觉,缓缓睁开眼,只感到浑身每根骨头都在叫嚣着痛。她抬起手,发觉指头肿成了胡萝卜,额头上贴着厚厚的纱布,手臂上在输着药液。
“她刚脱离危险,现在还不能见。”外面有人说话。
“我就远远地看下她,不会出声。”这个人的声音,好熟悉,好熟悉
迪文
舒畅欢喜得想叫,只是喉咙干哑,发不出声。
“舒记者,你醒啦!”帐篷帘子一掀,护士惊喜地走进来。”你昏迷了三日。”
有那么长吗?
一个身影走到她的面前,修长的手指抚摸上她的脸颊。
咝她痛到抽气。
护士悄悄退出了帐篷。她看到他了,很憔悴,很消瘦,眼里布满了血丝,衣衫也失去了往日的光洁。第一次,她在他的脸上看到了岁月的沧桑。
她说不出话来,只有泪无声地顺着脸颊滚落。她听到他低低的叹息,像是无力,更是无奈。
他说:“宽容是有限度的,不是无止境的任你索取。从现在起,我不会再让你,你只能听我的。”
一辈子都没这么耀眼过。
在裴迪文的坚持下,当天下午,迷彩色的军用吉普车将他们送到了西宁机场,从特殊通道,走向一架银白色的大型飞机,机身上显赫地写着“恒宇”两个字。
帅气的机长在舷梯前迎接他们,漂亮的空姐一路引领着他们走进机舱。机舱宽敞得如同一间豪华的会客室,宽大的真皮沙发,雪白的羊毛地毯,摆满各式美酒的酒柜,轻柔的音乐。
裴迪文刚把舒畅放到沙发上,面前多了一杯热牛奶、一盆烤得脆脆的点心。裴迪文的前面是一杯蓝山咖啡,已经等候一会的特助把一些紧要的公文送了过来,然后便坐到另一边的沙发上,对着电脑,“啪啪”地敲打着键盘,忙个不停。
直到飞机飞上了天空,从舷窗上可以看到大片大片的云朵、湛蓝的天空,舒畅都始终保持着一个姿势,紧抿着嘴唇。这应该是第一次裴迪文正面地让她感知他真的是个豪门贵公子。
其实,舒畅的伤并不太重。因为穿得多,背后和手臂只是一些撞伤,但从摔下去到被解救出来,中间间隔了十多个小时,她冻得不轻,所以才昏迷了三天。在部队医院输了两天的药液,身上的瘀血差不多散开了。只是整个人有点浮肿,她不敢看镜子。
“受宠若惊了?”忙完工作,裴迪文侧过身,打量着她。
舒畅耸耸肩:“不会!如果你是一个穷小子,下雨天给我送一把伞,在郊外给我摘一束野花,陪我在大排档吃碗光面,省吃俭用给我买换季打折的衣服,我也会非常欢喜。现在碰巧我喜欢的你是个有钱人,用私人飞机来接我回家,也是你表达爱意的一种方式,没什么可受宠若惊的。”
“既然这么懂事,怎么还会为一包方便面去拼命?”他仍在生气中。
舒畅闭了闭眼,她明白裴迪文是在心疼自己,但在那个时候,金山银山堆在面前,没有人会有所心动,而一瓶水、一碗面,则能让生命顽强地延续。
活着,是件多么幸福的事呀!可以看到阳光、蓝天、雪山可以歌唱、欢笑、痛哭可以爱,可以恨看着孩子那饥渴的眼神,她想都不想,就冲了上前。
但她承认,她是有一点鲁莽。”一块馒头还能引发一起血案。那么大一盒面,当然要拼了命啦!”她用撒娇的语气来掩盖自己心底的愧疚感。
裴迪文冷冷地看着她,突然一把握着她冻肿的手,狠狠地按了下去。
“痛,痛”她疼得大叫。
“知道痛就好,这样下次就会长记性。”他敲了下她的额头,狠狠地。
飞机降落了。舒畅从舷窗往外看,美丽的夕阳下,蔚蓝的海浪在礁石边微微荡漾,白色的帆船快速地掠过,溅起千堆浪花。她弯起嘴角,浅浅笑,她的脚下应该是那座号称东方之珠的港城。
“你现在的样子会吓坏你爸妈的,这边,我已联系好了医生。”上了裴家宽敞的七人座保姆车,裴迪文替她系上安全带。”在这里,你会得到最好的照顾。”
舒畅沉默,不发表任何意见。裴迪文不止一次提过带她来香港,没想到,是在她最丑的时候,真是名副其实的丑媳妇见公婆。矫情谈不上,却是有点沮丧。
裴家的员工很有素养,看着她,没有露出一丝讶异。
港城是岛城,路不平坦,起起伏伏。舒畅有点晕车,路上一直闭着眼。当车停下时,车门一打开,她看到山下那有如明信片般的璀璨夜景,怔了怔。
裴宅,她不太陌生。
考虑到她的身体,裴迪文没有先把她带去主宅展览,直接领着她来到侧畔的一幢三层小楼。”那是我的卧室,这里书房。我现在一般都住书房,你也住这吧。”三楼上,裴迪文指指里端的一个房间,又指指最宽敞的一间。
舒畅脸一红,这话听在任何人耳中,他们都是亲密无比的关系。裴家是大家族,一定有着严格的家规,裴迪文这样的无所顾忌,就是要在她身上刻个“裴”字,看她还能往哪逃?看着裴迪文刻意轻挑的眉角,像是在等她拒绝,等她反驳。舒畅娇嗔地瞪了他一眼,拖长语调:“知道啦!”他想要一个态度,好吧!
裴迪文似乎有点意外,愣了愣,下一秒,俯身过来吻她。舒畅慌乱地朝里间看去,菲佣在放洗澡水,好让她洗去一身尘埃。
晚饭就在书房用的,简单的中餐,清淡爽口。没有任何人打扰,她早早休息。裴迪文怕碰到她的伤处,这晚睡在卧室。明明是陌生的环境,舒畅便没有生疏感,一梦到天亮。
早晨起床,刚洗漱完,就听到楼下裴乐乐兴奋地叫着。”大哥,真的么,舒畅真的来了?”不一会,楼梯踩得咚咚响,书房门从外面打开,裴乐乐站在门口,接着,只见她轻抽一口冷气,捂住了嘴。
第56章 玫瑰之晨(56)()
舒畅不太自在地摸了摸脸,笑着问:“看上去真的很可怕?”
裴乐乐眼眶一红,轻轻走过来,小心翼翼抱住她,像个大姐似的念叨:“下次别干傻事了,不然,大哥该怎么活下去呀?”
早饭后,储爱琳也来了,伍盈盈抱着欣儿跟在后面。医生叮嘱,舒畅不可以晒太阳,冻伤的地方,早晚要用药涂,还需要用药,真正的中西结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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