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他目光炯炯地看着宣潇。
宣潇脸上没什么表情,好像说的这事和他没什么关系。”小影,给医生拿点饮料。”他到是热情而又周到。
池小影没有动。
“那这部分记忆什么时候能恢复?”从二oo七年十月到现在,发生了太多太多的事,宣潇选择将它们全部遗忘,他应该也不知道他们早已不是夫妻好几月了。池小影只觉得脑中升起一股蘑菇云,浑身都浮在了空中,迷迷糊糊的。
“有的人会很快恢复,有的人有可能终生都恢复不了,这就和世界上许多谜团一般,很令人匪夷所思。”
“你们到底在讲什么?难道现在不是二oo七年吗?”宣潇俊眉扬起,语气微怒,手急促地弯曲,输液管里出现了一抹血红。
“快把手放平,镇定。”池小影吓得上前按住他的手臂。
“那你回答我呀!”
“好!”池小影慢慢地他床前坐下,“宣潇,还有两个多月北京就要开奥运会了,你说现在是哪一年?”
宣潇一跃坐起,眼瞪得大大的,“二oo八年五月?你说我昏迷了八个月?”
“不是,不是,你才昏迷了两天,只是之前的事你记不太清楚了。”池小影咽了咽口沫,一五一十地给宣潇讲了起来,她先讲了水建公司和宣潇之间的过节,买凶杀人,他遇刺,然后她把时间推到了最初,“我们在十一月”
“小影,”田华突然插嘴道,“宣潇刚醒过来,一下子接受不了这么多的信息,让他平静会,我们去外面吃点东西。”
说完,她不等池小影回答,拉着池小影就往外走去。
病房里只留下了两个男人,四目相对。
秦朗抿了下唇,慢慢踱步走到窗外,又回转。宣潇没有预想中的震愕,非常平静。
“宣潇,需要我自我介绍一下吗?”秦朗微微一笑,眸光突地定格。
宣潇闭了闭眼,“我是失去记忆,但汉字还认得,你胸牌上写得很清楚,秦朗医生!”
“我是你的主治医生,对于你的病情我是最最清楚的。你可以骗别人,唯独骗不了我。宣潇,你很卑鄙。”
宣潇嘴角勾出一丝冷笑,耸了耸肩,“卑鄙也好,无耻也好,龌龊也好,你想怎么形容就怎么形容吧,我无所谓。我只有一个目的,小影是我的妻子,任何人任何事物都不能改变。我和小影之间没有原则性问题,彼此相爱,误会和误解让我们产生了距离,但我会跨过去的。”
“你以为小影还爱着你?”秦朗并没有被他激怒得跳起来,很镇定地反问。
“不爱吗?”宣潇自信满满地笑了,“如果没有感情,她大可不必这么体贴地照顾我,她没这个责任,也没这个义务,对不对?可她在这,因为她爱我,心里只装着我。只是我曾经做了些蠢事,让她伤透了心,她心里面不敢承认这一事实。”
秦朗摊开双手,叹息地摇了摇头,“你还没有真正了解小影。”
“是吗?那你过去把失忆的真相告诉她,看她是相信我还是相信你?”宣潇挑衅地看着秦朗。
秦朗斯文的俊容痉挛了一下,看着他,如同看着一个恶魔。
“我知道你不会说的,你是君子,不屑于做这些小人做的事,你要胜就胜得光明正大,你也一直在猜测小影是不是真爱你?这样吧,秦朗,就把我的失忆当作一次对小影感情的检验,如果她爱的人是我,她不会把真相告诉我,会继续留下来,像一个妻子一般陪在我身边;如果她爱的是你,我已经醒了,身体慢慢会恢复,她对我没愧疚了,她会和你一同去北京的。那样我就对她死了心。你认为如何?”
秦朗一字一句地说道:“也许我真不该救你。”
“你不敢不救的,因为你怕小影恨你。其实那天晚上我喝得没那么醉,我躲过了对方的棒球棍,不然我这脑袋早就稀巴烂了,但后来我身上挨了刀,躲不过了,可我有意识。农民工跑过来时,我对他们说送我去第一人民医院找秦医生。”
宣潇的眼神突然变得犀利而又凄楚,如同在沙漠上独行的旅客,口干舌燥,已经奄奄一息了,眼前蓦地出现了一小块绿洲,他看着清淋淋的水,不知道自己是否还有力气爬过去。
“就像大话西游里那段经典台词所讲的那样:曾经有一份美好的感情放在我面前,可是我却不知道珍惜。如果上天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一定不说那种煽情的话了。秦朗,如果失忆能留住小影,我会当自已真的失忆了,或者我真的成了一个傻子也行。我在她十九岁时就爱上她了,到现在九年了。我不擅于表达,对爱情的理解也有错误,可我的心从来没有变过。我不知道怎么去挽留她,只能做一个无耻的赌徒,最后赌上一赌。”
秦朗久久地沉默着,不说同意,也不说反对。
走出病房时,他只说了一句:“我和小影没有九年,甚至九个月也不到,可是爱一个人,不以时间论深厚,我的爱不会比你少。”
宣潇缓缓仰倒,虚弱得大口呼吸,额头满是汗水。
80,绝地反击(三)
田华拉着池小影,刚到楼梯口,遇到送刘大队下楼的宣院长。
“我们去吃饭,你要一起去吗?”田华说道。
宣院长皱了下眉头,“怎么能把宣潇一个人丢在病房里,这样吧,我陪小影去吃点东西,一会给你装个盒饭带回来。”
池小影一怔,迅速感到不自在起来。
对于这位前公公,在与宣潇建立恋爱关系到结婚四年,好像她从没有和他单独相处过。宣院长不苟言笑,清正廉洁,一张宛若包青天重生的威容令人不寒而栗。她对他非常敬畏,因为父亲的事,还有一层不安的成份在内。除了平常的问候,她和他从来没有多话讲,到是和田华讲得多些。
“阿姨也一起去吧,不会耽搁很长时间的,宣潇那里有护士呢!”
田华摇摇头,“护士哪有自家人贴心,宣潇刚醒,见不到人,怕是要乱发脾气,我还是去陪陪他。老宣,买个清淡的盒饭。”
“知道了。”宣院长点头。
池小影无奈,只得局促不安地和宣院长一前一后地往医院外面走去。
医院西侧的一个小巷里,卖着各种各样的吃食:米线、烩面、炒凉粉、炒面,包子,烧饼夹肉,饺子,胡辣汤小贩们热情地招呼着:“老伯,来点儿什么?”
“老伯,和你姑娘一块进来坐吧!”
“小影,我们炒两个菜,来点白米饭,好不好?我记得你不太爱吃面食。”宣院长回过头。
“我随便。”她有点讶然,宣院长竟然注意到她不爱吃面食。
两个人进了一家很干净的小饭馆,要了几个凉菜、两个小炒,一份汤,两碗米饭。饭馆生意不错,上菜稍微有点慢。
第605章 玫瑰战争(51)()
池小影几乎是强硬逼着自已硬吞下了半碗米饭,虽然她的胃袋里空空如也,但就是什么也不想吃。
“压力那么大,不多吃点怎么能撑得住。”宣院长看了她一眼,慈蔼地笑笑。
池小影数着碗里的米粒,也跟着笑笑。
饭吃了差不多,宣院长放下筷子,让服务员送上两杯绿茶,推开碗,一幅准备长谈的样子。
池小影忙正襟端坐,腰杆笔直。
“小影,这次真是难为你了,我和宣潇妈妈对你非常过意不去。你和宣潇是成人,你们对婚姻的态度,我一向都很尊重,相信你们不会视作儿戏。不得不说,宣潇做事业做得很成功,但在做人方面,做丈夫方面,有点失败。我以前没察觉,这次他被人买凶刺杀,我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他太自大了,与一建公司合作那么久,为了个人恩怨,把一建公司玩弄于股掌之间。所谓狗急也跳墙,如果你严重侵犯了别人的利益,别人怎么会不跳起来咬你呢!一建公司都能把洪指挥拉下马,怎么可能放过他?他能有现在这样子,真是万幸。宣潇是我儿子,我对他是又心疼又生气,不过,有了这次教训,我想他以后会知道怎么做人的,只是不知他还能不能恢复记忆。”宣院长的语调是一贯的威严,但多少带是带了点无奈和惆怅。
池小影微低着头,双手下意识地转动着茶杯,看着几粒茶叶在杯中一会儿上一会儿下。
宣院长又说道:“宣潇从小都很让我和他妈妈省心,非常有主见,从初中时,他的事就自已拿主张。当年高考,他的成绩达到了北京几所高校的分数线,可他自已却要读滨江工程学院,后来工作、开公司,他连创业基金都没向我开过口。一直以来,他都是自信满满,仿佛他想做什么,没有不成功的。只有一次,他在我面前哭过,对我说:爸爸,我该怎么办呢?”
池小影震愕地抬起头。
“具体的过程我没有问他,那件事好像和柏远有关系,他恳求我到公安局调柏远的卷宗,看过后,他捂着脸痛哭。我说一个男人犯了错误,就应该承担起错误的后果。他是失魂落魄离开我办公室的,从那以后,整个人就消沉了下来。以前他妈妈说起他的婚事,他能保持沉默,后来,他妈妈还没开口,他就对着他妈妈大吼大叫。小影,你有想过宣潇为什么会单单遗忘了这几个月的记忆吗?”
宣院长清冽的眼睛里是满满的希冀、恳求和哀伤她蓦地低下了眼帘,没有勇气再对视下去。
“作为长辈,我不应该插手你们的事。可是你们都是我的孩子,我看着你们明明心底里割舍不上彼此,却又互相伤害着。小影,如果宣潇现在是瘫了,还是傻了,我不会向你说出这番话,现在他的情况非常好,像个孩子似的一刻也离不了你。其实他不管是在被刺前,还是被刺后,他的心里只有一个你,我看得很清。你能为了宣潇留下来吗?”
宣院长包了盒饭先回医院去了,池小影说要去前面超市买点东西。
走进超市,池小影先去了一趟卫生间,看着镜子里的自已。她看到自已的眼睛里满是陌生的东西,让她觉出隐隐的恐怖。
偌大的超市里,这边是五块九的七匹狼棉袜,那边是十三块八毛的洁婷卫生巾,这边螺旋式的衣架上是色彩缤纷的花雨伞牌内衣,那边化妆品展示如上是玉兰油琳琅满目的赠品池小影在人潮中站立着,觉得自已离周围的人是那么远,离这个超市是那么远,离这个世界是那么远。
她握着一卷清风的卷纸,眼泪像听到命令一样刷地流了出来。
宣潇一醒,来看他的人越来越多。有的是第二次来,第三次来,这些人都是与宣潇工作室有业务往来的施工单位的老总们,大包小包的拎着东西,千里迢迢地赶过来,笑容可掬,比亲人还亲切,直追问宣潇什么时候能出院上班。
“没那么快,这次要好好休养,以后业务也不能接太多,不然我家小影要把我赶出家门的。”宣潇挪谕地瞟了瞟站在一边愣愣出神的池小影。
“那是,那是,健康是生命的本钱,宣总只要关照我们老客户就行,别的甭理,这个宣夫人没意见吧!”
池小影木木的。
“她这阵照顾我,累坏了,有点心神不一。”宣潇爱怜地一笑,用没受伤的手臂推了池小影一把,“小影,人家老总问你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