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悄悄地黑了。
外面等待的人群渐渐不耐烦了,院外的大夫们先是吼叫,然后是擂鼓鸣锣,要云映绿出来交待下手术结果,不要总缩在厢房里。
秦府的人也是胆兢心惊地,不住在厢房门前转来转去,想敲门又不敢。
秦员外夫妇愁得额上的发丝明显地白如霜花般。
“吱”地一声,门终于开了,云映绿走了出来。
“怎么样?”一群人“呼”地一声围了过来,秦员外虚弱的蠕动着干燥的唇,挤出一句问话。
云映绿挑挑眉,“手术已经结束,秦公子现在昏迷之中,等到三更时分,如果他没有醒,手术就不算成功。”
秦夫人一听这话,两眼一翻,再也支撑不去,往后一倒,晕了过去,丫环们手忙脚乱地扶住。
“那论儿他到底会不会醒呢?”秦员外急促地问。
云映绿抬手拨开额前汗湿的发,淡淡一笑,“我也在等。”
第706章 御医皇后(95)()
“别听她的话,她在狡辩,烧死这个妖医。”院外的人群中,不知谁跳起来,大吼一声。
瞬即,响应声一片。
云映绿平静地注视着外面,“今到到三更时分,才算一天真正结束。如果秦公子那时还没醒,我会随便大家发落的,现在请保持安静,我很累,病人也需要安宁。”
“妖医,你是在故意拖延时间,方便你好逃脱。什么三更、四更的,不要听她的,烧死她,烧死她。”人群中,有人在振臂高呼。
云映绿失笑地摇摇头,“大家不要担心,我哪也不去,就在这里站着,直到三更时分。”
“云小姐”秦员外现在已是一点主张都没有了,“论儿生前说,如果”
云映绿摆摆手,“秦员外,秦公子并没过世,不要说生前生后的。我知道你要讲什么,不需要的,就按我们前面约定好的办吧!”
“何必呢?”
“我坚持。”
“那好,咱们就等到三更天,看她到时还能耍什么花招。”人群慢慢安静了下来,但是有好事者不知从哪里抱来的木柴,堆起来,手中拿着火把,狞笑地瞪着院中。
黑幕缓缓地拉开了,笼罩了整个院落,笼罩着云映绿。
天地间,是令人窒息的静默。
她很累很乏,只要一闭上眼,一放松,她就会睡过去。但现在不行,她要撑着。
穿过夜色,她看到一辆泊着的马车,马车的车帘拉着,她微微一笑,心中突地一暖,此刻,好想好想钻进马车中,扑进某人的怀抱,让他安慰,让他怜惜。
她其实并不坚强,也不冷静。她脆弱的时候,也想有个宽阔的肩依一依,靠一靠。
他尊重她的决定,没有动用职权插手这事,他象一个普通人一般,在外面静静地等着结果。
因为这个,她感到特别的窝心、特别的心动。她隔着夜色,隔着车帘,与他遥遥相望,不能感受到他的抚慰,她却是幸福的。
哪怕手术失败,也无憾。
今夜,更夫的梆子敲得特别的响亮。
一更
二更
夜色越来越浓重,黑暗中,别人看不到云映绿脸上的表情,她站在那里,象被石化了。
火把的亮光映射出好事者兴奋着、雀跃着,摩肩擦掌。
更夫举起梆子
院门被缓缓拉开,马车中威仪的男子眯起,俊美的唇微微弯起。
“云太医”
好事者正要冲进院中,梆子正要落下,威仪的男子正要挥手,一声惊天动地般的叫声从厢房中传了出来。
128,话说峰谷浪尖(七)
小德子满脸是泪的站在厢房门口中,又是笑又是哭,面容不住的痉挛着,指指身后的厢房,又指指云映绿,好半天,才结结巴巴地挤出一句话:“秦公子醒过来了”
所有的声响戛然噤声。
云映绿捂住心口,闭上眼睛。
这手术如果成功,她便成神,如果失败,她便成鬼。
现在,她大概是成神了。
一行狂喜的泪水从眼角沽沽流下。
神怎么能哭呢?真是失态,她一边抹泪,一边自语。
“小姐,小姐,秦公子在叫你”竹青也从里面跑了出来,抿不住抖颤的唇,同样的,丽容上泪水纵横,不过,那是喜极而泣,不是因为悲伤。
云映绿眨干泪水,点点头,“小德子,你过来。”她极力保持着平静,向小德子招手。
小德子颠颠地走向她。
小脸微微有些发烫,“你出去一趟,找到一辆熟悉的马车,告诉里面的那个人,说我想他,还有,说我要观察秦公子手术后会不会出现排斥的反应,明天午膳前才能回去,让他早点回去歇息。”
说完,她转过身,让惊喜交加的秦员外夫妇站在窗外观看一眼,暂时不要走进手术室,防止带进病菌,会感染秦论的伤口。
小德子摸摸鼻子,挠挠头,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纳闷地看看院外密密的人群、排了有一里多路的马车,眼眨个不停,他从小就进宫了,在东阳的熟人不多呀,云太医怎么就知道外面有他熟悉的人呢?
他嘀嘀咕咕地往院外走去,身上的医袍、头上的医帽,让他一下子就成了万众瞩目的焦点。
小德子没受过这样的注视,不好意思地低下头,走着走着,都走成同手同脚了。
“大夫,秦公子真的醒了吗?”震惊中的人不敢置信地问。
“当然。”小德子一听这话,来精神了,骄傲地扬起头,两眼晶亮,“你们没看见哦,云太医不仅为秦公子开膛破肚,还把大肠剪开,那蛇蛊就在里面哦。蛇蛊很长很长,咱们云太医镇定自若地夹起它,扔给刺猬。然后把大肠缝好,再缝上肚子。呵呵,秦公子现在不知多好,一醒来,就在笑。”
围观的人丛,一半灰溜溜地耷拉着脑袋,一半激动地伸长脖子。
“那你在里面干吗呢?”又有人好奇地问。
小德子憨厚一笑,“我在里面给云太医做助手,拿刀拿盆,是个下手把子。不过,胆量也要很大,不是谁都可以能做的。秦公子那肚子一破出来,血噗地一笑喷很高的,一般人吓都吓趴下了”他当时也没撑得住。
小德子嘴角不自在地抽搐了下,一扭头,看到罗公公站在不远处,冷冷地盯着他。
他瞟了一眼罗公公身边拉得密密实实的马车,猛地一激零,哈着腰,忙不迭地走过去。
“哼,磨磨蹭蹭那么久,让主子在这边等你,象话吗?”罗公公瞪了他一眼。
“今日无妨,小德子表现不错,一切都可以原谅。”车帘未掀,车内一个威仪带有磁性的男人嗓音传了出来。”小德子,云太医是叫你出来传话的吗?”
“是的,云太医让奴才告诉”小德子眼溜了一圈,看四周的人不少,聪明地咽下称呼,“告诉主子,说我想你,不不是我想你,是云太医想主子,让主子保重身体,早点回去歇息,云太医要观察秦公子有没排斥反应,明早午膳才能回去。”
几句话,小德子紧张得冒了一头的冷汗。
车内的男人朗声大笑,“嗯,好的,你回去告诉云太医,说她的夫君以她为豪,明日,他在家中等她共进午膳。”
“奴才记下了。”小德子恭敬地退到一边,罗公公跳上马车,车夫一扬鞭,马车转了个方向,转瞬驶进了夜色之中。
同时,掉转马头的还有不下十几辆马车。
围观的人群掉头接耳,这是东阳城中哪户人家呀,派头可真大,看个热闹,还出动这么多的马车。
“皇上,今晚可以有一个好眠了吧!”罗公公看向一直噙着笑意的刘煊宸。
“是呀,朕这颗心总算放下了。唉,虽说有惊无险,但这样的事还是少经历几件为好。”
“皇上,我们都只是在一边担心着,娘娘却要亲自面对,那情况可就不同了。”
刘煊宸温柔地倾倾嘴角,“所以朕以她为豪。以后,娘娘的名气怕是要和朕齐名了,哈哈!”
罗公公跟着笑了笑,夜风掀起轿帘,他看向飞掠而过的一匹匹马、一顶顶轿,突地一怔,“皇上,奴才刚才好象瞧见了杜大人。”他指着刚刚经过的一匹马,马上一位高大的男子,俊眉冷面,一脸严肃、凛然。
“哦!”刘煊宸淡淡应了声,“他与娘娘是多年的邻居,关心是应该的。”不过,这关心不会太久了,杜子彬是聪明人,很快就会知道适可而止。
罗公公咽了咽口水,欲言又止。
“皇上就说了这些?”云映绿轻笑着,艳润的容光一扫疲惫之色。
小德子跑得急,微微喘着,“是的,他说是这样说的,是你的夫君以你为豪。”
一位天子骄子,贵为九五之尊,众星捧月般被世人景仰、崇拜着,说以她为豪,这不是一种敬佩,不是夸奖,而是一份不易的公平。在魏朝,男为尊,女为卑的世风下,他这样说。是接受了她与他是站在同一个位置上,她不是谁的附属品,他们是平等的,是齐头并肩,偕手站立的。
这一份爱不是小爱,而是大爱、凌驾、超脱于常规了。
云映绿柔和了清澈的双瞳,对这份有些惶恐不安的婚姻突地多了许多自信。
“映绿”秦论在厢房中哑声低唤。
云映绿刚刚进来时,他因为出血过多,又是做的大手术,虚弱得说不动话,费力地睁开眼,直直地看着她。
竹青用布巾沾着水一直润湿着他干裂的双唇,用揉搓着他的手掌、脸颊,让血液流得畅快一点。
云映绿柔声让他闭上眼,好好休息,保持体力。
秦员外夫妇急急地问云映绿,要怎样给秦论进补,刚刚竹青清理手术室里,抱出来的沾血布巾、纱布,看得真让人心疼。
云映绿只让他们准备了一点糖开水,其他一律不准碰,等秦论通了气后,少量吃点粥和汤,其他的补品,观察个十天后,再谈。手术是成功了,但秦论体内还有许多毒愫,还要慢慢调理。
秦员外夫妇现在对于云映绿的什么话都是唯命是从,她怎么说就怎么办。
竹青大概喂了碗糖开水,秦论有了点力气,醒过来了。
云映绿走进厢房,俯身看向秦论。他的脸色蜡黄如纸,虚脱得近似无法言语,但眼波中的流光却亮如暗夜中的星辰。
“映绿,再次见到你,真好!”他动动手指,云映绿忙握住他,一股热流陡地涌向秦论的全身。
他全身的神经痛得都快麻木了,但他咬牙忍着,保持清醒,不要再睡去,他要看着映绿。映绿冒着危险,把他从阎王手中抢了回来。
“再生犹如下辈子,下辈子我们要做什么?”
云映绿真是哑然失笑,一场生死大劫,他醒来却是记着这事。
“你现在是下辈子,我还在这辈子呀!那么你争取活得久一点,这样才能等到我的下辈子。”她调侃地勾起一抹轻笑,替他把手塞进被子中。
秦论不肯松开她的手,握得紧紧的。她无奈,只得由了他去。
“映绿”他气喘喘着,“你不仅看了我的全身,连我的五脏六肺也看得透透的,你要对我负责。不然,我就只有以身相许了”
云映绿柳眉一竖,“秦论,你真的做过手术吗?精神不错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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