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璀璨猛得问道:“我娘当年是被谁追杀?”
“是李洪毅派人所为。”甄太后解释道:“李父主动坦白求情,又提出让嫡女续弦,在那种形势下,我不得不原谅他们,也不得不向你爹隐瞒此事。”
“难怪他不相信我娘是被人追杀逃离。”甄璀璨语气略沉,“也不相信我娘是死在翟宁的刀下。”
甄太后道:“他会知道的。”
为何是会知道,而不是已知道?既然甄太后已知道一切,怎么还不对甄达言明?甄璀璨不解,甄太后还在等什么?
甄太后当然要等,等着看眼前的这枚棋子是否足够可用,她轻饮了一口花果茶,继续提笔朱批奏折。
安禾展开新的奏折,道:“礼部侍郎王大人要面见皇上。”将奏折摆在竹垫上时,又道:“这已经是第三次。”
在这时,殿外有宫女来报:“启禀太后娘娘,礼部侍郎王大人正跪在阳安门外,要面见皇上,事关数十日后举办开国两百年的盛典一事。若见不到皇上,他就跪到死。”
甄太后眸中闪过不悦,凉凉的道:“把阳安门打开,让他跪行到皇上所居的乾宫,跪在乾宫外,一直跪,跪到死。”
“是。”宫女立刻去办。
以免盛典一事受到影响,甄太后命道:“速宣礼部尚书。”
“是。”
“送甄大小姐回甄宅。”甄太后又关怀备至的道:“每日送一缸冰到甄宅。”
“璀璨谢祖姑母赏。”甄璀璨缓步退至殿外,乘上‘如意宫’的马车时,不由得有些感慨:就算是强大的站在权利之巅,依旧每日草木皆兵,稍不留神将粉身碎骨,有何快乐可言?
刚回到甄宅,甄璀璨便问:“六殿下可还在?”
“一个时辰前离开的。”
甄璀璨拧眉,派人去通知他李洪毅的阴谋,让他尽快想对策?一旦他进了大理寺地牢,李洪毅一定会折磨他,他很难安然无事的出来。
“大小姐,”婆子来报:“御史大夫董文闲董大人正在宅门外,想见您。”
他来得倒是很快,甄璀璨道:“请他到厅堂。”
她径直步入厅堂,命人备好茶水。
远远的,就看到董文闲阔步而来,手提着一个大竹筐。
“董大人顶着酷暑光临寒舍,真是令人惊喜。”甄璀璨微笑着迎到檐下。
董文闲神清气闲宛似松柏,拱手道:“老夫早有心来拜访,只怕太过冒犯,便让女儿先行打了个招呼。”
“董大人请上座。”甄璀璨笑笑,示意婆子奉茶,眼睛若有似无的瞧着他手中拎的竹筐。
董文闲将竹筐摆在桌案上,打开竹盖,取出了一个雕刻精美的木箱,把木箱打开后,直截了当的道:“这是我董家的一片心意,请甄大小姐收下。”
甄璀璨识得这个木箱,正是在甄府时董姨娘拿给她看的。她探头望了望,里面的摆满了值钱的财物,比在甄府看到时,似乎还多了一锭金子。
她笑得灿烂,问:“可有个由头?”
“这些年,董家一直承蒙甄太后的恩泽,感激不已,”董文闲背脊挺直,怎么看都是带着一身正气,“此后,还望能得到甄大小姐的关照,董家必将一心一意的效劳。”
甄璀璨故作惊骇的向后退了一步,被吓到似的,说道:“董大人何出此言?我何德何能被董大人令眼相看,又何来的本事,能让董家为我效劳?”
“甄大小姐应也对甄太后的心思有所领悟。”董文闲目光炯炯,察觉出她略有回避及试探之态,便更为直接。
“不知董大人所指的是?”
“老夫就直言不讳了。”董文闲诚然道:“甄太后执掌皇权多年,已打算废黜当朝皇帝,在寻觅一个‘可靠’的皇子登基为皇取而代之,与此同时,也在寻觅一个‘甄皇后’为她所用,使她能平稳的成为太皇太后,尔后,让甄家能继续掌权。”
甄璀璨本该故作恼怒,指责他不该胡乱揣测甄太后的心思,说出如此大逆不道有违朝纲的狂妄之语,但她没有,她在细细思量他的话,醍醐灌顶,猛得明白了华宗平曾说的:甄太后对你的态度与对任何人都不同。
莫非,她就是甄太后挑选出的‘甄皇后’?
不由得,她颇为不适的眯起眼睛,她内心清楚的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为母亲报仇雪恨,以及,让自己和胞弟得到甄府嫡长子和嫡长女应有的一切。她清醒的知道,仅凭一己之力,真的难以报仇,何不就借用甄太后的计划,先把仇报了。至于‘甄皇后’的身份,她可从未想过,也不认为自己的归宿是在深宫,终日尔虞我诈。
她浅浅一笑,道:“那么,这位‘可靠’的皇子是?”
董文闲沉思道:“曾经甄太后的所选是二皇子,因李家的缘故,二皇子已薨。此时此刻尚不清晰。”
甄璀璨问:“依你之意,哪位皇子最为合适?”
“老夫不便盲加推测,全凭甄太后的决定。”董文闲深谙此道,只有跟当权者的想法一致,才能见机行事。就像是他认准了甄璀璨是甄太后所选的‘皇后’,他就立刻示忠。
甄璀璨想了想,问道:“董大人对大理寺彻查金谷客栈一事,有何见解?”
“金谷客栈是百年老店,所定的规矩和店训自是美誉百年,”董文闲知无不言,“只待李洪毅把金谷客栈连根拨起后,甄太后自会为金谷客栈翻案,以告天下。”
“据我所知,金谷客栈一案,李洪毅要牵连六皇子,甄太后已批准彻查。”甄璀璨故意走露风声。
董文闲稍稍一惊便恢复正色,道:“不出意料。”
“嗯?”
“六皇子必死无疑,到时候,跟二皇子的死一起翻案。”董文闲习以为常的平静。
甄璀璨仿佛是不加思索脱口而出道:“难道六皇子不像是一个‘可靠’的皇子?”
董文闲再次申明道:“是否‘可靠’,全凭甄太后的决定。”
甄璀璨心中一沉,又冷又疼的,为华宗平的安危担忧,要尽快想了办法。她面上一笑,伸手把木箱盖上,把木箱往身边挪挪,收下了财物,也接受他和衷共济的邀请,笑笑道:“董大人的心意,我就收下了。”
“以后我董家上上下下的前程,就由甄大小姐的庇护了。”董文闲终于如释重负的露出笑容,“甄大小姐有何吩咐,我董家也必将效力。”
“多谢董大人的信任。”甄璀璨莞尔一笑,董文闲真的很清楚政权的形势,当年,硬是把嫡长女塞给了甄府当姨娘,就是为了表示忠心。如今,再次表忠心以求安稳。
不过,她暂时可不打算跟董府走得太近,也不打算吩咐董家做任何事,以免自己太过招摇,而使甄太后有所顾忌。况且,像这种见风使舵的人,不是很安全,还不能绝对的信任。
“告辞。”
“慢走,恕不远送。”
董文闲离开后,甄璀璨独自站在窗前,思索着怎么能让华宗平脱离险境。
第五六章()
夕阳斜洒,闷热依旧。
甄璀璨还在静思,秀眉微蹙,任她想出了数种办法,却无一条是万全之策。
细碎的脚步声传来,扰乱了她的思绪,她偏头望去,见是春樱捧着一碗燕窝,慢慢的走了进来,轻唤道:“大小姐。”
甄璀璨问道:“你的脚无大碍了?”
“奴婢只是崴了一下,已无碍,”春樱察觉到大小姐一筹莫展,便担心的问:“大小姐有何心事?”
甄璀璨想了想,直言相告道:“六皇子被李洪毅嫁祸,明日就会被带进大理寺审询,凶多吉少。”
原来是因为六皇子,春樱已不再担心,很平常的道:“他飞来横祸,与大小姐有何关系?”
甄璀璨一怔。
“六皇子的为人太过虚情假意,一切都是看在银子的情份上。依奴婢认为,他靠近大小姐是别有目的,一是为了榨干大小姐的钱财,二是想利用大小姐攀结甄府,他的用心极为不纯。”春樱诧异的问:“难道您不是早有察觉,一直在跟他逢场作戏?”
“是吗?”甄璀璨淡淡一笑,“你崴了一次脚,变化倒是不小。”
春樱赶紧跪下,重重的叩首,正色道:“奴婢是怕大小姐上当受骗,怕大小姐受他连累,没心没肺的直言而已。”
甄璀璨目光如渊,脸容罩着一层淡淡的沉静。
春樱连忙又道:“六皇子应是早已见惯了波谲云诡,奴婢觉得这种事情他能应对自如,无需大小姐为他担忧。”
甄璀璨不动声色的转过身去,移步到窗前,目光落在了远处。
“奴婢嘴笨,不该说话太过随便,奴婢真的是一心为了大小姐。”春樱的额头冒着冷汗,一脸的委屈和焦急,“奴婢知错了。”
“退下吧。”甄璀璨缓缓的阖上眼帘,语气有些疲倦。
春樱更为着急,本想再解释,嘴唇蠕动了几下,还是顺从的起身退至了屋外。
甄璀璨深吸了口气,若有所思的瞧着树林间的光影渐渐的变暗,直到隐没在夜色里。当一轮明月映入眼帘时,她猛得想到了一件事,急步出屋,几乎跟掌灯的婆子撞个满怀。她低声对婆子吩咐了几句,婆子有些惊讶,还是速速去办。
不多时,一辆满载的马车停在了檐下,甄璀璨提起夜灯,不允许任何人跟着她,独自赶着马车出了宅子。
月亮星稀,马车缓缓的前驶,穿过数条小巷,驶进了那个荒废的道观。
甄璀璨燃起了十余支蜡烛的烛台,把夜色耀得通明。放眼看去,院内及膝深的杂草丛生,耳畔响起蛙鸣和不知名的虫儿唧唧叫着,颇为朴沉。
她拎起一根棍子,端起烛台,轻轻的走向正殿,只见‘灵清殿’的匾额已坠落在檐下,上面满是灰尘泥泞。她快步进入殿内,潮霉的味道刺鼻依旧,用棍子将断了一截腿的香案支稳,把烛台放了上去。顿时,照亮了满殿狼藉。
回到马车里,取出已放置好中草药的熏炉,在草药下点燃,缕缕药烟升起,把它放置在殿中熏蒸,弥漫起的药烟有去湿、除虫功效。
于是,她挽起衣袖,拿起鸡毛掸子开始忙活起来。擦拭完墙角的太上老君神像,又将殿内仔仔细细的打扫了一番。
已是许久不曾安心踏实的做一件事了,她在忙活时,很放松,不用思考,不必费心,只是在简单和重复着一个动作。莫名的,她很享受这种清闲,很难得可以独自一个人静静的待在安全之处。压抑在胸口难以名状的焦虑,仿佛都渐渐的不复存在了。
半个时辰之后,殿内焕然一新。
她用力的挪移,把太上老君的神像从角落里挪出来,摆在正对殿门的中央,将香炉和供果摆在了案上。她虔诚的燃起三支香,无比恭敬的三鞠躬,道:“太上老君,我来履约啦。”
将香插…进香炉中后,她微微一笑,说道:“那日,我被人追杀时,冒昧撞入,有您的庇护,我才有幸脱身。说好的供品摆满桌,给您上香,全都已履行。我很守信,对不对?”
沉默了半晌,她双手合十,正色道:“我想再跟您约定,徜若华宗平能消除此次劫难,我必将建一处全天下最大的道观供奉您,就这样定了。”
话毕,她眼睛中的清辉一烁,没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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