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自己在宫里的住处,陈思雅依旧神思恍惚。她将伺候的人都遣了下去,孤零零的一个人呆在房中,脸上的泪痕湿了又干,干了又湿。
什么受尽宠爱,什么思雅郡主。到头来,还是得不到自己想要的。
一想到自己只能眼睁睁看着那林黛玉风风光光的嫁给表哥做正妃,陈思雅就恨不得自己立刻瞎了,好看不见那伤心刻骨的一幕。
未来的日子里,就这样,永远只能远远的看着他吗?
以后的人生里,就这样,看着心里的爱情成为梦幻泡影吗?
那样的话,还不如就此死去,也好过生不如死的活着想着想着,陈思雅的思绪便走入到了死胡同里,觉得摆在自己面前的路,就只有一条死路了。
她本来就不是豁达明朗的人,小时候在家里,其实是不受重视的,也因此养成了阴沉古怪的性子。后来进宫见了太后,被太后看中封为郡主,这才风光了起来。表面上看起来她飞扬跋扈,其实骨子里,她还是那个躲在角落里,看着其他姐妹们在长辈膝下承欢的古怪小孩。因此此时钻了牛角尖,也就不足为奇了。
如此想着,陈思雅便起身关上了房门,取了一条白绫,将其搭在房梁之上,系了一个死结。站上凳子她将自己的头颅伸进白绫里面,闭上眼睛抬脚便踢翻了凳子。谁知大意之下她忘记了在地上铺上垫子,致使凳子倒在地上发出响亮的声音。这声音,很快便被担心着她的一位贴身侍女听见了。她忙扬声喊了陈思雅几声,没有得到回应,心里升起不好的预感。伸手推门却发现房门已经被锁上了,更是惊慌不已,扬声喊起人来了。
因为这位侍女的忠心和敏锐,陈思雅终究还是在命悬一线的时候被救了下来,奄奄一息的躺在床上。
闻讯而来的太后坐在床边,看着陈思雅脸上的泪痕和脖子上一道深深的紫红瘀痕,不住的叹息起来。
“思雅,你这是何苦呢?”
陈思雅闭着眼睛,哑着嗓子说道:“太后,你就让我去吧。没有表哥的日子,我生不如死”
太后闻言,心里十分难受。虽然陈思雅比不得朱梓弈在她心里的地位,但也是她放在心里疼爱了多年的孩子,她怎么会不在意她呢?“你何苦如此轻贱自己的性命?凡事都有解决的办法,死了,可就万事皆空了。”
陈思雅依旧闭着眼睛,眼泪却止不住的顺着惨白的面颊往下流:“如今你与表哥都在商议大婚的事宜了,尘埃落定,我还有什么希望可言?”
太后沉默了许久,方才开口说道:“你一定要认定了弈儿吗?以你的身份,朝中的俊彦,可以随你挑拣,哀家绝无二话。”
陈思雅道:“除了表哥,我谁也不要”
再次长长的叹息了一声,太后终于说道:“好吧,哀家便遂了你的心愿。”
听了这话,陈思雅猛然睁开双眼看向太后,眼里满是不可置信:“真的吗?可是,表哥不是认定了林姑娘吗?”
太后道:“你可知外面那些不讲究的商户人家,有平妻这一说?”
陈思雅布满血丝的眼眸里重新焕发出神采:“太后你的意思是?”
太后点了点头:“哀家就是这个意思。虽说皇家之人也弄出什么平妻来,私底下难免惹人笑话。但如今既然你以性命相迫,哀家也就顾不得那么多了。被人笑话,总好过看着自己养大的孩子去死吧”话语说完,太后保养得看不出老态的脸上。仿佛立时显出几丝皱纹来。
陈思雅喜极而泣:“姑母,世上只有你最疼我”她起身依偎在太后怀中,含着泪畅想起以后的幸福生活来。
太后却显然没有怎么高兴,伸手拍着陈思雅的背脊,眉头却蹙了起来。此事,怕是有一番波折啊
以朱梓弈对黛玉的那番热乎劲儿来看,要他主动答应同时娶思雅为平妻,他怕是难以松口。不如,换一个人打开口子
太后为了陈思雅,也真是殚精竭思了。
黛玉接到太后传召的时候,并不惊讶。自从出府以后,太后也传召了她好几次,每次不过都是要她陪着说说话用用膳,也没有别的什么大事。此时她再进宫,也就没有了从前如履薄冰的模样了。
习惯成自然,便是如此了。
然而今日这一次的传召,似乎,与从前有些不一样了。从太后的眼神里,她便能感觉出来。
莫非,有什么事情发生了么?
用完了膳,两人一边喝着茶,一边说着闲话。说着说着,就说到了太后的几个小辈身上:“哀家家族庞大,小辈也不少,但哀家唯独疼爱思雅这一个。她的性子是跋扈了一些,却没有什么坏心眼,其实,是个很好相处的人。”
太后捻了一块奶油炸面果子放进嘴里细细咀嚼,咽下去了之后又再次开口说道:“要管理好一个王府,可不是简单的事。下人少说就有好几百,平时礼尚往来又是一宗大事。稍微身体弱一些的,便有些个承受不来。你又不惯这些俗务,将来等有了孩子之后,压在你肩上的担子,就更加沉重了。”
黛玉低垂睫毛,默默不语的听着太后继续说下去:“若是有个帮手在身边帮着,那就又不一样了。你只需陪着弈儿吟诗作画便好,其他的琐事就交给别人,这样一来,你也清闲了,跟弈儿在一起的时间也多了,岂不两全其美?”
黛玉终于抬眼看向太后,道:“太后娘娘,你的意思是?”
太后带着一脸慈爱的微笑看着黛玉,慢慢的说道:“你是个懂事的孩子,哀家一向喜欢你。想来,你也绝不会做出令哀家失望的事。唉,你不知道,前些日子,宫里发生了一桩大事”说着,她便将陈思雅寻死被救下的事情,说了一遍,末了抹着眼泪说道:“思雅这孩子是哀家看着长大的,怎能眼睁睁看着她走上不归路?她所求的也不过分,只需一个平妻位置就行了。弈儿的正妃位子永远是你的,谁也抢不走”
黛玉听着听着,一颗心就慢慢的沉了下去。太后看似对自己无比宠爱,但是说到底,还是比不上陈思雅与她之间培养了好几年的感情。冰雪悄然在她心里降临,黛玉只觉得身子冷得发抖,几乎要坐不住的夺门而出了。默然良久,她抬头开了口:“这件事,请恕民女不能答应。”
太后的脸上看不出喜怒,有些发黄的眼瞳好似浸在深深的潭水里,一丝情绪都看不出来:“你不考虑一下吗?”
黛玉道:“平妻之事太过荒谬,民女实在不能应承下来。”
太后静静的说道:“那,若是弈儿应承下来了呢?”
黛玉挺直背脊,好似一只屹立在寒风里的天鹅:“若真是如此的话,民女情愿退却。”
太后闻言,放在灰色大狐皮褥子上面的手骤然握紧,抓下了几缕细柔的狐毛来。没想到,这林黛玉竟然如此倔强,此事,眼看是难办了。
屋子里没有人再开口说话,安静得似乎连一根针掉在地上都可以听得见。良久之后,太后淡淡的开口说道:“今日哀家乏了,你且跪安吧。哀家跟你说的话,你回去好生考虑一下。哀家向来喜欢你的懂事,希望,你不要再一次令哀家失望。”
一生所爱()
黛玉告退离开;走出太后的宫殿;一颗心沉甸甸的;再也难以展颜了。
她原本很是期待着将来的婚事;却没料到;事情竟然如此的急转而下。陈思雅求而不得竟然去寻死了;使得太后改变了主意。她该怎么办才好?
太后都因为陈思雅的寻死而改变主意了;那么朱梓弈呢,会不会也改变主意?
一想到这个可能,黛玉的心就沉浸到了冬季寒冷的湖水中;仿佛看不到尽头一般的沉了下去。
此事她断然不会接受,朱梓弈既然答应过此生只有她一个人,那么就一定要做到。如若不然;她宁可孤寂一生;也不愿意委曲求全。
黛玉的眼神极其坚定,显然;绝不会改变主意。
在黛玉那里没有得到满意答案的太后;在翌日见到朱梓弈的时候;试探着提起了这件事:“思雅真是可怜见儿的;还躺在床上起不来。弈儿你去看看她;陪她说说话吧。”
陈思雅寻死的事情朱梓弈自然已经得到消息了;当下皱着眉说道:“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不好,还是算了吧。”
太后道:“这是什么话?她是你的亲表妹;怕什么?小时候你们常常玩在一起;你都不记得了吗?”
朱梓弈道:“那是小时候的事了,男女七岁不同席,如今我们都大了,再像小时候那般相处,怎么合适?”
太后叹息了一声,道:“可怜她对你一片痴心你若是真的不要她,以后叫她怎么活下去?即便是你不喜欢她,娶了她好好照顾就是了,也不强迫你一定要跟她郎情妾意的。男子三妻四妾本是常事,你又何必非要执着一人呢?身为天潢贵胄却只有一个女人,说出去也不好听啊!你就看在亲戚一场的份上,给她一个平妻身份,好么?”
朱梓弈道:“母后,从前儿子跟你说过此生只有玉儿一人,你也是同意了的啊!”
“从前是从前,现在是现在。”太后道:“哀家哪里料到,思雅这孩子竟然如此执着,为了你连命都不要了呢?你不娶她怎么办,眼看着她去死吗?”
朱梓弈一时间无言可对了,毕竟有从小一起长大的情分在,叫他冷血的看着陈思雅去死,他也是难以做到的。可是,要他娶她做平妻,却要将玉儿置于何地?抿了抿唇,他艰难开口:“母后,孩儿真的做不到我已经答应玉儿,此生只她一人,怎能说话不算话?再者,儿子的心里,也装不下其他的女子了”
太后听了这话,脸上露出了怒色:“口口声声玉儿玉儿的,在你心里,为了那林黛玉,怕是连哀家都要退后一步了吧?”
闻言朱梓弈连忙跪下,看着太后道:“母后息怒,儿子绝没有这个意思。”
太后闭上眼睛伸手揉着额头,露出头痛的神情来:“唉,儿女都是债啊”
朱梓弈坐到太后身边,伸手帮她按揉额头和太阳穴,轻声道:“母后,您且宽心,事情总有解决的法子的”
太后道:“解决的法子自然是有,大婚当日你同时娶她们两人,一为正妃一为平妻,不就行了?”
朱梓弈道:“只有这个法子,儿子绝不能接受。”
太后怒道:“平妻不行,难道你要你表妹给你做妾么?此事传出去,皇家还有何颜面?”
朱梓弈道:“无论平妻还是妾室,儿子都不能接受。表妹只是一时想不开,等到事情已成定局,她便会慢慢放开的。”
太后被朱梓弈的话气得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朱梓弈见了,连忙又是替她拍背又是替她顺气的,好半天才见她的情绪慢慢平静下来。太后顺过气来之后,一把打开朱梓弈的手,两人之间的气氛,一时间僵了起来。
“母后难道在你心里,表妹便比儿子还要重要么?”朱梓弈的脸上,露出了委屈的神色来。
看到最心爱的小儿子这个样子,太后的神色终于软化下来,轻叹一声:“你啊,哀家该拿你怎么办才好?”说着她又再次愤怒起来:“都是林家那个丫头不好,哀家原本看着她还是个好的,却没料到,心胸一点儿也不宽广。如此品行,怎堪为皇子正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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