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是男孩子,在小学生们的冲击下,踉跄了几步,也只是摔了一脚,或者被剐蹭了下,倒是没啥大事儿。
蜜芽儿这边气喘吁吁地拽着顾晓莉的胳膊,抬眼看过去时,只见小学生们已经围住了柯月,开始上拳头并撕扯。
而莫暖暖和刘瑞华吓傻了,反而转身开始护着柯月:“别打,不能打人!不能随便打人!”
可是小孩子们这个时候冲劲上来了,哪里顾得上那么多,他们就看到这个柯月像疯子一样冲过来打老师,还把顾晓莉也推倒了,他们已经红了眼。
这一刻,谁也说不清楚到底是为什么,也许是十年的震荡在他们幼小的心灵中残存着些什么,也许是小孩子们天生的野性使然,当然也可能是在群体冲动中单个小孩子早已经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总之,别人在冲,我也冲;别人要打,我也要打。
顾家几个小子倒是不冲了,他们谨记他们奶的嘱咐,不能让人欺负了妹。
他们妹在旁边呢,他们怕别人冲过来伤到妹,就干脆一边护着了。
蜜芽儿看着这情况,知道再这样下去不行,自己力量单薄,肯定不能阻止这一场混乱;“哥,你们赶紧的——”
匆忙之中,她在三个哥哥中选择了攥住猪毛哥哥的胳膊:“哥,你赶紧去找人,找大人,找胜利叔,不能这么打下去,会出事的!你赶紧过去喊人!”
猪毛犹豫了下,看看牙狗和黑蛋:“你们护着蜜芽儿,我过去报信。”
说完这个,猪毛赶紧撒丫子跑出学校报信去了。
而脚下的顾晓莉,在被蜜芽儿硬从那群小孩子脚下拽出来,双眼中便是一片空茫茫的,她怔怔地望着眼前发生的一幕。
很多人,都是她的同学,她的同学冲过去,挥舞着拳头,要打她娘。
她娘抱着哇哇大哭的弟弟,气得在那里撕扯着莫暖暖和刘瑞华大骂。
莫暖暖拼命地要挣脱她娘,又要阻拦那群学生。
刘瑞华则是喊得脸都通红了,喊着大家伙停下,不要打,要讲理。
顾晓莉望着这一切,声音远去,她听不到那些人的动静,只能看到那些影子,一晃一晃地就在眼前,拖着很长的虚影,在眼前晃啊晃,犹如秋日里的狗尾巴草晃动着那散软的毛絮。
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她脑子里一片虚无,浑身都是麻木的。
她冲过去,要护着她娘,可是她娘,把她推开了。
她娘把她推开了,推倒在那里,她同学的脚就踩在了她身上。
踩得好痛。
其实蜜芽儿已经渐渐意识到,顾晓莉也许并没有把她当成好朋友,她也不可能和顾晓莉成为交心的朋友了,可是到底从小一起玩到大的,认识了这么多年,彼此那么熟,她不可能眼睁睁带看着她被踩踏。
所以她拖她出来。
现在看着她那仿佛傻了的样子,蜜芽儿攥着她的胳膊问:“你伤到了吗?哪里觉得疼?”
哪里疼?
顾晓莉麻木地抬起手,捂住了心口。
这里疼她的心口疼。
蜜芽儿捋开袖子,见她那白细的袖子上一片淤青红肿了,真是触目惊心。
纵然平时有些小间隙,可看到这样也实在是不忍心:“先去我家抹红药水!刘燕儿,刘燕儿,你过来,带顾晓莉去我家抹红药水!萧树礼,你也别闹了,过来这边!”
这边乱糟糟的,小孩子们简直是疯了,在陈胜利来到之前,她担心刘燕儿也出什么意外。
谁知道顾晓莉却忽然抬起头,一把推开了蜜芽儿。
“你走,我才不用你管!我娘,我娘——”
她抬起头,望向她娘,她娘已经被小学生们围上了。
蜜芽儿被推了一个趔趄,简直是不敢相信,不过看看顾晓莉那备受打击的样子,也说不得她。
再看看现在小院里乱作一团,却见猪毛还没把陈胜利叫来,再这么闹下去了不得,当下腾地起来,正好看到旁边的刘燕儿在人群中险些跌倒,她直接拽起刘燕儿,招呼着自己身边的哼哈二将——两个哥哥过来。
“牙狗哥哥,你嗓门大,来,大声喊,胜利叔叔来了!”
牙狗一愣,想了想后,终于用尽所有的力气大喊:“胜利叔叔来了,带着人来了,抓打架的小孩了!!”
这一声喊,可以说是惊天动地。
一时之间,所有的小孩子都停止了动作,傻愣愣地站在那里,望向牙狗这边,也有的人担心地翘头看向院墙外面。
虽然只是暂时地被蒙住了,可是风一吹,想起陈胜利,再想起家里的父母,他们的冲动顿时消散了。
刘瑞华赶紧扶起来倒在那里的柯月,莫暖暖抱起了孩子。
“同学们,现在全都回教室去!”
刘瑞华扯着嗓子大声喊道。
理智回笼的小孩子看看倒在地上的柯月,再看看刘瑞华,忐忑地进屋了。
第62章()
大北子庄生产大队的这场小学生冲撞大人并发生踩踏的事件;让陈胜利很是头疼。你说别人是大队长;他也是大队长;怎么他这大队里整天都是这事儿那事儿;就不能消停下啊?
他把刘瑞华莫暖暖和被打得鼻青脸肿的柯月都请过去了;好好地进行了语重心长的教育。
后来他又请顾老太重新出山;对这群不懂读书事的毛孩子进行思想品德教育。
顾老太问了问;最后纳闷了:“教育啥,这不挺好的吗?”
陈胜利:“啥?”
顾老太很不在意地说:“我觉得尊师重道,这是一项优良的品德;胜利啊,你觉得呢?”
陈胜利能说啥,他只能点头。
顾老太又说:“我们要学习雷锋同志‘爱僧分明的阶级立场、言行一致的革命精神、公而忘私的共产主义风格、奋不顾身的无产阶级斗志’;你说;这不就是爱僧分明的阶级立场,和奋不顾身的无产阶级斗志吗?”
陈胜利一脸懵;这啥跟啥?
不过他还能说啥;他只能点头。
顾老太:“这群孩子们;为了保护自己的老师;勇于出手;不畏强。暴,这一点;应该提出表扬。”
陈胜利脑门都要冒汗了,这啥;这还要表扬?那柯月都被打了一个满脸花;这还得表扬那群孩子?
顾老太看陈胜利傻儿吧唧地盯着自己,不由无奈地摇头叹息:“胜利呀,这是怎么了,没想明白?你啊你,你说你当了这么多年生产大队长,怎么还是稀里糊涂的。”
陈胜利确实脑袋成浆糊了,他很无奈,毕竟生产大队里出现了这么严重的群殴事件,他这是上报呢还是不上报呢,他上报了,那些孩子怎么办,会不会受处分?孩子们还小,那里面还有他家大侄子,这可咋办啊?
顾老太恨铁不成钢地看着他:“你说你,你让我怎么说你呢!”
陈胜利赶紧虚心求教:“婶,你说,这事儿可咋办,我都听你的。”
顾老太招招手,让陈胜利近前,她开始给陈胜利指点了。
“首先,我问你,你小时候我教你写作文,写作文六要素是啥?”
陈胜利更加懵了,咋和作文扯关系了,不过作为顾老太当年的学生,他还是赶紧回忆了一番,然后像小学生一样认真作答:“时间地点人物起因经过结尾。”
顾老太满意点头:“这就对了。这件事的时间是上课时间,地点是学校,人物是老师学生和外来社会人员,起因是外来社会人员到学校来打老师,经过是孩子们一拥而上救了老师制服了社会人员,结尾是社会人员被打趴下。”
陈胜利听着顾老太这一分析,顿时乐了。
顾老太这一说,不就是学生们见义勇为不畏社会人员奋起反抗保护老师?
“妥了!”陈胜利拍大腿:“我明白了,这就写报告去!”
顾老太又拽住了陈胜利:“当然了,我们都是一个生产大队的,都是社员,我们没必要非得逼人太甚,你看那个社会人员,她不是受了伤吗,她家一周岁的娃听说摔地上也摔伤了,这也是惨。她都这么惨了,我们也没必要非得把她怎么着。所以吧,这件事就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我们不追究。当然了,如果她非要闹腾,那就上报,谁怕谁啊!不过呢,孩子们这次也确实是太闹腾了,过分了,还是得好好教育,可以请各家家长过来,开个家长会,然后把小孩子们也吓唬下,省的以后没轻没重的!”
陈胜利连连点头:“婶,还是你有见识有文化,高屋建瓴,让我听了后提葫芦灌顶!”
顾老太无奈地用手指戳了下陈胜利的脑门:“醍醐灌顶!”
陈胜利忙笑:“对,醍醐灌顶。我这就去,这就找那柯月聊聊去。”
谈谈人生,谈谈理想,谈谈她这泼妇到底要闹腾个啥!
柯月这次被打得确实不轻,她那宝贝儿子也摔到了,当时哇哇大哭,后来还喷出来几口白汤水。顾跃进和顾跃进娘自然吓得不轻,又请了个人来叫魂,折腾了好几天才算罢休。
好不容易这孩子看着消停了,没啥问题了,顾跃进娘自然是没完,跑到生产大队大闹一场。陈胜利只好把这其中利害关系给她讲了,把顾跃进娘吓唬了一通,最后顾跃进娘溜溜地回家去了。
不过柯月就没那么好吓唬了,她也是豁出去了。
她不顾形象地一屁股坐在了办公处外面的台阶上,披头散发大哭大闹,哭嚷着说这日子没法过了,哭嚷着说全生产大队的人都欺凌她,又哭嚷着下乡十年吃了多少苦。
最后她还哭着说:“你们欺软怕硬,你们就欺负我一个人,你们不看看我过得什么日子!我活该被你们这么欺负啊?我要回北京,我要问问领导人,我这下乡知青,难道就该过这种日子?”
陈胜利无奈:“你别闹腾了,这名额只有一个,你这不是结婚了吗,你还有仨孩子,你说这名额能归你?我就是上报到公社里,上报到县里,这也没法归你!”
柯月听了这个,一下子不哭了,拿出了那一张离婚证,紫色的离婚证,她捧着放到了陈胜利面前:“我离婚了,你看,我离婚了,我已经是单独一个人了!我们写好了,俊明归我,其他的两个丫头片子归他们老顾家,我是北京来的知青,可以带着一个孩子回京,我够格!”
陈胜利顿时傻眼,不敢相信地看着柯月,眼前的女人披头散发,面容狰狞,脸上布满伤疤淤青,身上的棉袄掉了一个扣子,下面的裤子随便打着个粗糙补丁。
他一下子想起了十年前,当他第一次见到柯月的时候。
那个时候,柯月还挺好看的
十年的光阴,在这大北子庄,就在他眼皮底下,柯月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他一时也有些感慨:“你们就这样离婚了?”
柯月仰起脸:“对,离婚了。离婚了,我就能回城里去,你把那个指标给我吧!”
陈胜利竟觉得有些不忍,他叹了口气:“这个指标已经给莫暖暖了,上报到公社去了,如果再给你,那得经过公社批准才行,怕是——”
想起莫暖暖,他又说:“再说了,如果这个时候改了,莫暖暖肯定不乐意,她也得跟我闹。”
柯月听到这个,却笑了:“我昨晚已经又找过莫暖暖一次,她答应了。”
陈胜利有些不敢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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