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好了,这就是红烧肉啊,酱红色的肉块透着光亮,看得人恨不得一口咬下去。
红烧肉啊红烧肉!
“吃吧,大家伙都吃!竞越,可别客气,来,吃块炖羊肉,好好补补。”说着,顾老太率先给萧竞越夹了一块肉。
萧竞越恭敬地道:“奶,你也吃。”
顾老太这么一下令,小家伙们纷纷抄起筷子瞄准目标。
幸好这一桌子菜多,绝对够吃,要不然只怕光小家伙就能全都干掉。
“好吃好吃,红烧肉果然好吃!”牙狗感动得都想掉眼泪,原来红烧肉这么好吃,哥哥们果然不是馋他的。
“饺子好香,里面好多肉!”黑蛋一口吞下饺子,也不顾烫,直接就吃,这也太好吃了吧!
“是挺好吃的。”相对来说,安静的猪毛没那么激动,可也忍不住表达下自己的想法。
顾老太又让倒了茅台酒,大人们都喝点,大家伙一起举杯。
“祝贺咱童韵和竞越当了救灾英雄,来,我们一大家子干杯!”
大人们都站起来,举杯庆祝,之后茅台酒下肚。
萧竞越上次接触到酒还是前几天从雪地里爬出来,被陈胜利直接灌了半瓶子酒,灌得他喉咙里火辣辣得想吐,不过陈胜利让他忍住,说男人应该会喝酒。
如今一小酒盅的茅台,他轻轻抿下一口,依然是辣,不过却隐隐品出了香醇,这就是酒的滋味?
“吃肉吃肉,大家伙吃!”就在众人的说笑中,场面那叫一个热闹,俗话说吃肉不积极思想有问题,在场的没一个思想有问题的,全都放开膀子吃。大人还能稍微文雅收敛些,小孩子简直是吃得满嘴流油额头冒汗。
吃到最后结账,花了二十九块钱,顾老太结的账。
底下顾建国和顾建章都抢着要结,顾建国抢结账那是因为这次为了童韵的事进城的,顾建章抢结账那是因为好歹这是在城里,他住县城是东道主。
顾老太谁也不让结账,她是必须结账的,谁也不能和她抢。
结完账后,大家伙又去县城里供销社逛了逛,这个时候的供销社和国营饭店外面装修差不多,外面都是洋灰墙,比其他红砖墙不知道要洋气多少。
进去后,给孩子们买了些学习用具,本子墨水什么的,因为蜜芽儿马上要上三年级了,到时候也得用钢笔了。钢笔在这个年代,最有名的就是英雄牌钢笔,不过那个贵啊,落后的山村,哪怕是县城,舍得用英雄钢笔的都少见。有那不舍得买钢笔的,就买两毛五的圆珠笔代替。就算是用钢笔的,一般也都是买一个叫做“新农村”的牌子,便宜,一块五一支,农村人咬咬牙也能买得起。
顾老太给蜜芽儿买了个新农村钢笔,又给几个男孩子都买了墨水和笔记本。那笔记本是硬塑封的,大红色,带着五角星,周周正正地写着“笔记本”三个大字。
买完了这些,本来要走的,可是顾老太却不知道看到了什么,脚步微微停顿,目光注视着柜台方向。
蜜芽儿见了,便顺着自己奶的目光看过去,却看到在供销社的柜台上,有一个口琴。
口琴,作为一个音乐器具,在这个年代算是十分稀罕的。你想手电筒都算家用电器了,口琴那不得是钢琴级别的高贵乐器。
“奶,那是什么,真好看!”
蜜芽儿意识到,自己奶一定是被那个口琴吸引,但是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她又没有要买的意思,所以只是停下脚步,忍不住多看了一眼。
所以她给了自己奶一个台阶,故意提起这个口琴来。
果然,顾老太听到自己孙女的话,轻叹了口气:“那是口琴。”
口琴?
小孩子们都纳闷了,牙狗更是摸着脑瓜子问:“口琴是干啥的啊?”
旁边谭桂英是知道的,便解释说:“口琴啊,那是吹音乐的,一吹,就出声儿,可好听了,前些天我们厂里文艺汇演,有个大学生还给我们吹了一段呢。”
顾老太点头:“是,口琴吹出声音来好听。”
大家伙见了,便让营业员帮着把口琴拿过来,营业员神情冷淡地说:“这是从上海进货的好东西。”
这也许是这个供销社唯一的一把口琴了,上海国光口琴厂出的,银色外皮,里面的风口处是黄色的。
“这个多钱啊?”
“五块五呢!”
五块五,这个价格在这年头算是很贵了,童韵现在是生产大队的干部,一个月工资也就二十块,也就是说她上一个月班才能挣四个口琴钱。可问题是,谁闲的没事买口琴这个玩意儿,不能吃不能穿的。
顾老太翻来覆去看着那口琴,最后笑了笑:“真是个稀罕玩意儿,我们就看看”
说着,就请营业员帮忙放回去。
营业员没想到他们竟然不买,自然有些不高兴,这倒不是说她希望多卖东西,他们又不流行提成,卖多少她工资都是那些。她只是烦自己被人叨扰,有那时间,还不如多织几针毛衣,所以她噘着嘴,不高兴地埋怨句:“乡下人,又不买,看啥看!”
这声音不大,不过大家也约莫听到了,于是一群人脸色就不太好了。
顾建章直接质问说:“同志,你啥意思,我们看看不行么?”
顾建民也说:“乡下人咋啦,乡下人活该被你歧视?”
那营业员本来只是随口说说,见几个汉子直接虎视眈眈瞪眼睛,顿时怂了,自己低声嘟哝几句给自己找面子:“这不随口说说嘛,至于么”
童韵知道这供销社的营业员都是这样的,早就见怪不怪了,当下见顾老太喜欢,只是不知道出于啥原因竟然买,便不想让老人家留下这么个遗憾,干脆问道:“同志,你把这个口琴拿来吧,我们要了。”
她这一说,大家伙都看向她。
童韵冲顾老太笑了笑:“娘,今日大家伙为了我的事来县城,吃饭还是你出的钱,我现在也没攒多少钱,但是买这个口琴还是够的,我自己又喜欢这个口琴,让我买这个吧。”
她这一说,顾老太赶紧道:“甭买,买那个干吗,不能吃不能喝的!”
陈秀云从旁笑:“娘,买吧,你看童韵都说了要出钱,今天她遇到这大喜事,活该大舍财!要不然忒便宜她了。”
童韵噗地笑了:“瞧我二嫂说的,这是等着宰我呢,我要是不出这钱,估计二嫂晚上睡觉都不安心!”
谭桂英从旁也附和:“要不我们凑份子买吧,我们也凑个份!”
童韵却是坚持的:“我买吧。”
当下重新让营业员把这个口琴拿过来,看过了后,买下,童韵去结账了,牙狗已经好奇地过去打量着口琴,其他几个孩子也都纷纷围观。
等童韵结账完了,除了谭桂英一家子和萧竞越,其他都坐着驴车回去。
萧竞越走之前,顾老太还拿了饭票要塞给萧竞越,萧竞越坚决没要,赶紧走了。
这些日子萧竞越一直住在顾家,蜜芽儿和他越来越熟稔,见他现在走,倒是有些舍不得,远远地看过去。谁知道萧竞越一回头,目光也恰好看到了她。
四目相对时,萧竞越先是愣了下,之后,便一笑。
因为天快黑了,隔得有些远,蜜芽儿其实看不太清楚。
可是她依然仿佛看到,在萧竞越的嘴角左边,有个酒窝儿若隐若现的。
大家伙告别了萧竞越,便赶紧挤上驴车准备回去。这个时候天已经大黑了,依然是那条路,依然是路边飘忽着的莹绿鬼火,不过因为人多,倒是不会有了上次蜜芽儿一家回生产大队时的凄冷感,反而热热闹闹的,仿佛那鬼火都没什么可怕的。
就在小孩子们的起哄下,唯一会吹口琴的童韵,拿起那新买的口琴,吹起了苏联歌曲列宁格勒餐歌,口琴音调欢快动人,豪迈喜庆。
甚至有那鸟雀被惊动起,在幽黑的树林之间飞过。
蜜芽儿靠在自己奶怀里,仰起脸,望向奶,只见奶的唇边带着笑意,眼神中依稀有着回忆。
她不知道,奶到底想起了什么,不过隐约感到,或许在奶过去的生命中,有着一段不为人知的故事。甚至于这些晚辈们,也丝毫不知。
回到大北子庄生产大队后,喜事真是接二连三地来,先是公社里对童韵提出表扬,夸她是“扎根农村女知青典范”,接着就是生产大队也要表扬,又是上台讲话又是戴大红花的。
每一个表扬都有奖品,搪瓷缸子,笔记本,还有新农村钢笔。
这让蜜芽儿颇有些遗憾,早知道公社里竟然发钢笔,她就不用让奶给自己买了,白浪费钱。
谁知道牙狗听了后说:“那不就是多出来一个钢笔?”
蜜芽儿点头:“是啊,多出来了一个,没办法,留着吧,说不定以后你们谁的钢笔坏了,就给你们用吧。”
牙狗眨眨眼睛,没说话。
第二天,牙狗忽然苦着脸过来,委屈巴巴地说:“蜜芽儿,我钢笔坏了!你把那个钢笔给我吧!”
蜜芽儿惊:“昨天还好好的,怎么今天就坏了??”
昨天她还和牙狗一起做作业的啊!
牙狗瘪嘴,摊手,于是蜜芽儿就看到,他手心里,一堆被拆散的钢笔零件!
他竟然把他自己的钢笔给拆了
蜜芽儿无言以对。
牙狗小声解释说:“我觉得这钢笔挺有意思的,想知道里面咋回事,为啥会这样自己出水,就,就拆开了”
谁知道拆开一堆管子,里面啥稀罕物都没有!
蜜芽儿默了好半天:“牙狗哥哥,我是能把多出来的那个钢笔给你,可是,少了一个钢笔,我娘肯定会问,奶也会知道的,你得去向大人解释清楚,为啥你的钢笔坏了。”
牙狗为难地摸了摸头:“行我过去说说吧。”
望着牙狗离开的背影,蜜芽儿眨眨眼睛,忽然想到了什么。
她赶紧跑到正屋,检查了下戏匣子,只见戏匣子好好的,这才松了口气。
她早看出来了,牙狗觊觎着戏匣子呢。
他要戏匣子,不是说想听广播,他就是要搞破坏拆拆拆。
这在后世,小孩子具有钻研精神,估计大人还得夸奖,可是现在这年月物资贫乏,钢笔那是多金贵的东西,哪可能让他那样胡乱拆呢!
可怜的牙狗,跑过去找童韵说了,童韵倒是没说啥,摸了摸牙狗的头,叮嘱了几句。牙狗又去找顾老太说,顾老太气得直接把自己鞋帮子扔到牙狗头上。
“败家玩意儿!”
牙狗在顾老太那里遭受到了暴风骤雨一般的待遇,不过却没拿到新钢笔。
牙狗垂头丧气。
蜜芽儿只好劝他:“牙狗哥哥,你如果想知道钢笔和戏匣子里面的秘密,其实不用非要破坏的,你可以轻轻拆,拆开后未必弄坏。”
“是吗?”
蜜芽儿点头:“要想不坏,你还是得懂得其中的原理和构造。”
“啥叫原理?啥叫构造?”
“这个嘛,你都读书就知道了。”
“那为啥你知道?”
“我也不知道具体,我只知道,你得懂得原理和构造。”
“原理和构造啊”牙狗耷拉脑袋:“可是咱课本上不都是只有‘从前有个人坐船过江,一不小心剑掉进水里’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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