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石闵的这个回答,石虎并不感到吃惊,只是问道:“为何?”
“孙儿是军人,当征战天下,而不是窝在巡防营这一亩三分地。”石闵说着,看了一眼石虎。
“把话说完,别吞吞吐吐的!”石虎一眼就看穿了石闵有些欲言又止。
“巡防营那些人,根本就是一群乌合之众。与这些人厮混在一起,真是白白糟蹋了那五百狼骑尉!”
“巡防营的问题,朕也有所耳闻,只是现在真的有这么不堪?”
“不瞒陛下您说,巡防营的士卒,平日里疏于操练,若是真要把他们拉到战场上去,这一万五千人,恐怕还不敌五千匈奴人。若是……”
“若是什么?”
“若是遇到我的狼骑尉,对付他们,五百狼骑尉足矣……”
石虎闻言,心中一怔,自然是有些不太相信,问道:“你是夸大了你的狼骑尉,还是刻意贬低了巡防营?一万五千人还敌不过你的五百人?小子,朕虽然已经多年不曾领兵打仗,但是脑子还算好使!这未免有些夸大其词了吧?”
石闵微微直起身,拱手行礼说道:“孙儿绝对没有吹嘘!狼骑尉固然是精锐中的精锐,但是巡防营也是草包中的草包!所以,真要到了战场上,一敌三百并不是夸大其词。”
石虎叹了口气,喃喃自语道:“难道朕的巡防营已经真的这么不堪一击?”
“恕孙儿直言,巡防营负责邺城的巡逻治安,负责拱卫邺城,虽然不用常年征战沙场,但是也不能疏于操练,否则一旦到了用兵之时,这群乌合之众恐怕会误了大事!”
石虎微微皱眉,问道:“那依你看,这统领之位,你不干,谁来干合适?”
石闵摇摇头,说道:“孙儿不知……”
“让你做这个巡防营统领,朕对你放心的很!可是这接二连三的出乱子!朝中的大臣们会议论纷纷!”
“陛下恕罪……孙儿让陛下失望了!”石闵连忙磕头谢罪。
石虎摆摆手,说道:“这事情不完全怪你。”
石虎说着,又躺了下来,缓缓说道:“刚刚刘远志说的没错!问题的根本,在于巡防营那帮人不服你!”
“所以燕王殿下才提醒孙儿,这个位子不好坐……”
“老二就跟你说了这个?”石虎试探性的问道。
石闵心里“咯噔”了一下,连忙说道:“大致也就说了这些。”
“你刚才可是说过,他到巡防营与你长谈,所谓长谈,总不是单单这一句话吧?”
“其实燕王殿下并非刻意到访,昨日我的部下受了重伤,急需几种珍贵的药材,孙儿便先去了燕王府,有两味药燕王府也没有,时间紧迫,孙儿便先回了营,而燕王殿下进宫去了太医馆,帮忙取药送到了巡防营。在知道了整件事的原委之后,殿下教训了孙儿一番,所谓的长谈,其实也就是这么回事……”
“教训你?”石虎情不自禁的笑了起来,问道:“老二这个怂脾气,居然还会教训人?”
“是……”
“他怎么教训你的?说来朕听听!”
石闵悻悻的回答:“殿下说我行事太鲁莽,不考虑陛下的颜面,这样处理事情,会激化狼骑尉与巡防营的矛盾。”
“难得他有这个觉悟!”
“殿下的话,孙儿受益匪浅……”
“巡防营的事情,朕还需要思量一番,你不用急着撂挑子不干!”
石闵一愣,连忙问道:“陛下,您刚刚不是都问我了吗?”
“问你什么?朕是问你还想不想干。”
“您还问我,我不干,谁干合适……”
“那谁干合适?”石虎反问道。
“不知道……”石闵无奈的回答。
“既然不知道,那就还是你先干着!巡防营没人镇着,就完全是一盘散沙。”石虎吩咐道。
“这……万一再出什么乱子……”
“你小子打仗的时候脑子好使,搞定这帮人你就没招了?”
“没招……”
“擒贼先擒王,这个道理懂不懂?”
石闵点点头:“懂!”
“朕看你屁都不懂!”石虎白了石闵一眼。
石闵有点憋屈的撇了撇嘴,没有说话。
“巡防营一万五千人,你一个人能管得过来?想搞定他们,先把他们的头领搞定!现在郭越死了,说话管用的就只剩下六个副将,你能收服他们六个人,那巡防营剩下的人便不会给你惹是生非!明白了没有?”
石闵恍然大悟,连连点头。
第二百七十七章 精辟之言()
石闵忽然反应过来,说道:“陛下,您这是还要我当巡防营统领?”
“暂时没有人接替,自然还是你来!”石虎瞪了一眼石闵。
“不是。。。。。。”
就在这时候,陆安前来禀报道:“启禀陛下,文大统领回来了!”
石虎问道:“人呢!”
“人在殿外候着。”
“宣!”
“是!”
片刻之后,文苍带着一个年近花甲,头发花白的老者走了进来。一进大殿,那老者似乎就很是紧张,没走几步,走两腿一软,跪在地上喊道:“小人拜见陛下!”
“上前一点!朕看不清。”石虎缓缓起身,对家老者吩咐道。
那人连忙起身,又往前行了十几步,被文苍抬手拦住,说道:“就跪在这里即可。”
老者点点头,恭敬的跪在了地上。
“朕听说你在大理寺做了近四十年的令史?巡防营郭越的尸身你也检查过?”
老者恭敬的点点头,回答:“回禀陛下,小人胡福,在大理寺当差三十六年有余。巡防营副统领的尸身,丑时左右送来的时候,小人细细的看过。”
“为何你记录的情况与大理寺监萧力呈上的记录不一样?”
“这次的尸检,小人并未直接参与,只是一直在旁边打下手而已,至于萧大人为何会得出与小人不一样的结论,这就无从得知了。。。。。。”
“郭越断肢的刀口,有反复砍削的痕迹,你说是行凶之人刀法和臂力不济所致,而萧力却说,这反复砍削的痕迹,极有可能是用刀的高手刻意为之,为的就是掩盖自身,你如何看待这个说法?”
胡福有些犹豫道:“额。。。。。。小人不敢说。。。。。。”
石虎猛的拍了一下桌子,骂道:“大胆!朕的面前,说话还敢支支吾吾!”
“小人不敢。。。。。。”
石闵看到胡福这胆小害怕的样子,大约明白了什么,于是低声对石虎嘀咕了两句。石虎恍然大悟的样子,清了清嗓子,说道:“你放心大胆的说!朕保你家小无恙!”
胡福一听石虎给出了这样的承诺,连忙磕头喊道:“小人谢陛下大恩!”
胡福直起身,缓缓说道:“小人在一旁细细的看了郭越的尸身,根据小人的判断,郭越的致命伤是脖子上那一刀,而且这一刀是在郭越没有防备的情况下一刀砍下,若是行凶者刀法和臂力过人,那郭越应该人头落地,而不是如此藕断丝连。再者,四肢的刀口粗糙,刀法凌厉者,纵然刻意掩饰,也不会做到刀刀都不落在同一个位置,而导致切口之处的骨肉糜烂不堪,因为出刀之时,力道与落刀的位置会因为用刀者的本能而难以刻意掩饰。陛下和闵公子都是习武之人,对刀法的领悟想必比小人更精,这样粗糙的伤口,绝非用刀的高手留下的。”
“你怎么知道郭越脖子上那一刀,是在他没有防备的情况下砍的?”石虎有些不解。
“回禀陛下,郭越的身上有杖刑留下的伤,受了杖刑的人必定无法躺着,只能趴在床上。而落刀的角度和位置,恰好是后脑下方往咽喉的方向,由此可以判断,郭越被砍之时,依旧是趴在床上,头朝下。若是郭越知道对方要杀他,那么就算郭越有伤在身,也断不可能没有挣扎,但凡郭越有一点挣扎,那就不可能留下那样的刀口,应该是从脖子的两侧砍下更为合理。”
胡福的分析,让石虎和石闵对这个老者刮目相看,所有的证据在胡福这里,都得出了最为合理的解释。
“小闵,他描述的情况,和你看到的是不是一致?”石虎问到。
石闵点点头。
“陛下,您可以看一下萧大人呈上的卷宗,对于郭越死状的描述,应该和小人说的一致,只是得出的结论不一样而已。”
石虎连忙翻阅了萧力呈上的卷宗,在开头部分,对于郭越死状的记录,和胡福说的果然一致。
“想不到小小的大理寺监,还有你这样的人才。”石虎情不自禁的夸赞道。
胡福连忙磕头说道:“小人谢陛下夸奖!”
“那依你看,杀郭越的会不会是眼前的这位闵公子或是他的手下?”石虎故意问道。
胡福毫不犹疑的回答:“不是!”
石虎瞥了一眼石闵,对胡福说道:“你是不是心中胆怯,不敢说实话?”
胡福额头贴地,说道:“并非小人不敢说实话,而是小人觉得,不会是闵公子或者他的部下。”
“为何?”
“小人认为,郭越脖子上的那一刀致命伤,是在郭越毫无防备的情况下,行凶之人突然发难,所以不会是闵公子或者他的部下,除非。。。。。。”
“除非什么?”石虎问道。
“除非行凶之人和郭越早就相熟,郭越毫无戒心,那就难说了。。。。。。”
石虎听到这里,胡福的意思已经大概明白,于是喊道:“胡福。”
“小人在!”
“你不愧做了这么多年的令史,分析问题很有见解,朕觉得你说的很有道理,说吧,想要什么赏赐?”
胡福连忙回答:“小人不需要任何赏赐!”
“不要赏赐?那朕给你加官进爵!”
“小人无功不受禄,陛下恩典,小人不敢接受。”胡福说着,郑重的磕了一个头。
面对不要名利的胡福,石虎倒是觉得有些稀奇,笑着说道:“别人都是天天做梦都想着朕给他加官进爵,赐金赏银,你却什么都不要,还真是稀奇!”
“小人说这些话,只是因为小人干的是这行营生。这人已经死了,若不让死因之真相大白于天下,怕是死者九泉之下也无法安宁!”
“你倒是让朕对你刮目相看了!不过朕既然说了赏赐你,君无戏言,总不能收回吧?”
胡福愣了一下,再次磕头说道:“陛下若真要赏赐,那小人不要金银,也不要加官进爵,只秋陛下放小人一家老小安全离开邺城,如此便好。”
石虎一听胡福的要求,更加疑惑了,问道:“离开邺城?怎么?留在邺城好吃好喝的,不愿意?”
“小人今日之言,图了一时之快,却得罪了权贵。小人一家命贱,如同蝼蚁一般,留在邺城,怕是更加无法安生,所以小人恳请陛下允许小人带着家小,悄悄离开邺城,小人只图一个平安。”
胡福的恳求,让石虎大吃一惊,他没想到,眼前的这个相貌平平,衣衫破旧的人,居然这么与众不同。
“陆安!”
陆安连忙走上前来:“奴才在!”
“即刻派人,把胡福的一家老小接到城外安顿好。”
“奴才遵旨!”
“还有!去内府领些银两,送他出宫!让他和他的家小团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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