阵阵欢爱骚浪的韶音爱曲。腻腻的荡人,撩起西天王的雅兴。
他对这等目儿花色之妙,留连沉醉,愿弃江山如敝履,抱娇媚如珍宝,亲之吻
之,爱不思它。
爱由心生,鸡鼓而攻之。此处方寸之地,百攻而不厌,大展雄风。此堡虽小,
坐镇其中,虽南面称王尊霸不舍移也。
第二天,栾曼娜打扮一身汉装,骑着一匹白马,手无寸铁,昂昂然为夫婿为盟
友底弟兄走上屈辱之途。纵马下山,一手揽辔,一手摇晃着一袭白色丝巾。
石府前哨武士、自然不会恶劣得对个孤骑小女放冷箭。喝问了解情况之后,即
辗转带她去会见少夫人。
沈瑶琴在敌前大帐中,会同康大兄等商讨进攻河西盟石堡的决议案,预计一天
之内,便得将它摧毁拿下。门卫进报堡中出来一名碧眼黄毛女鬼,说得一口汉语。
言道:“她是代表总盟主前来与长上会商。”
沈瑶琴向座下几位大妇莞尔一笑,敌方派来了专使,而是个碧目妖女,这道是
出人意外也。她的兴致颇高,命赵彩蝶大妇出帐带人进见。
不久,赵彩蝶与她并肩携手愉快的一同进入帐中。这座大帐,形份内外,外帐
之中,由一个女裙钗小队为少夫人亲兵,警戒森然。个个挺拔娟秀,一身劲装,腰
挂凤剑,婀娜中不失英武之概。
令她最奇的是入帐之后,景色立变,有若置身庙堂之上。内外帐之间,有雕花
八幅豪贵隔扇为屏。进入其中,雕梁画栋,幔帐高屏,几案桌椅齐全,地板摒花,
美仑美奂,并陈列得大束玫瑰花,香气氤氲,比之她所住的那座听涛阁可精致多了。
芳心忐忑不已,惶然惑然,几疑山中遇仙,为鬼所祟也。碧目惧惊,但见室中
诸男女,俱都向她默默让望来。
她知道此身外貌与诸汉家妇女不同,早已习惯了,不以为意。嫣然一笑,向主
座之上那位高贵美艳的夫人躬身行下礼去。
赵彩蝶向她介绍道:“这位是金陵石府三府主夫人沈瑶琴夫人,主理提调攻堡
的军务。”
“贱妾是河西盟总盟主姬妾栾曼娜,得幸拜见少夫人。”
沈瑶琴轻点臻首,仔细端详了她些许,道:“栾姬免礼,本座托大了,看坐献
茗。”
“敬谢少夫人不罪,不敢逾越。”
“坐下来咱们好说话,石家待人,以礼往来,不必拘束。”
“贱妾高攀从命。”
室中该座的俱已坐下,该站的还得站班。
“本座来自东海之滨,车骑万里,在长安也曾见识过一些异邦他乡之客,但从
未见到像你家这般发肤差异甚大之人。”
“那是,妾身家乡乃是极西之国,名为法兰夷(法国)。数年前随波斯丝商东
来,出事后即归属赫连秋龙我夫。人生悲欢离合各随缘,五年相聚,相敬如宾,恩
爱不替。”
“你家汉语流离,可知是个于聪其智的佼佼者。”
“少夫人过奖。贱妾既为人妇,生死一之,汉家礼义本应粗通,可惜藉此边疆
未能多求教化。”
“已是十分难得了。未悉你有何事故,胆敢于杀戮在即之刻孤人单骑,来至我
辕门求见。”
“我夫不才,前夜发兵攻略石家车垒,兵殁将亡,统率残兵回堡,心中颇有悔
意,命妾身冒万死前来请罪。望少夫人网开一面,恩准他有悔过自新,给他新的机
会。乞少夫人泽及海外宇内,大人大量,曼娜再拜乞命当前。”
她站起来双膝落地,粉头已稽桑(以首触地)。
沈瑶琴原认为她来是争取一些时间,约定时日地点再事拼搏,怎料她能如此,
开门见山为那怆夫乞命。不觉怔然,思考这其中的利害得失,并转首徵求康青峰大
兄的意见。
康青峰立刻慌恐的欠身道:“属下不才,不敢多言,少夫人仲裁,无不唯命是
从。”
“大兄客气了。依石府铁的家法纪律,凡是敢于石家搏杀者,使得切头,族灭
于世,绝不稍息。然而也有悔过自新者,明智之人在。凡归附我家,忠贞无差错,
本座欣然。一视同仁,泽及余众。”
“是,是,少夫人圣明仁德,属下无异议。”
栾曼娜长跪在地,不敢移动:心忖:“谢天谢地,尚有一线之望,她不曾推三
阻四,这权威天高了。”
“为过,多年不是家主元凶。”
“少夫人明察秋毫,我夫只是总盟主,河西盟是由十五人所联合组成。凡大事
乃因议决而后行,我夫亦不能大权都揽。”
“你且起来,这是不可能一言而决,除儿将栾姬扶起来。”
除儿一蹦便跃至她的身侧,小手提抓背衣,便提了起来。娇声道:“她只是略
通武技而已,尚未入流。”
栾姬手腿离地,不站起来,反待赖在地上几时呢!抬头一看,提她起身的却是
个小女娃儿,不由脱口笑道:“小妹妹,她好大的手劲,大姐谢谢了。”
“不客气。”她已嘻笑颜开,心忖:“俺老娃儿,可作你老娘也哩,那里是小
妹妹,应喊我阿姨还差不多。”这话自然不便出口,少夫人在对她议论正事呢!
沈瑶琴已伸手让坐了,道:“那么你来此,并不代表堡内其他各派了。”
“贱妾昨夜是与我夫相商,看过了少夫人的军威,石堡所剩兄弟已失去再求一
胜之机会,若是从此封刀放弃一切,退出江湖,还不失时机。若明知不可为,而造
成两方死伤双垒,那就没有诚意了。故而践妾一早便来此,我夫可能已在与他们议
决说明中,应该是没有异议才是。”
沈瑶琴摇首,不同意她一厢情愿的看法,道:“既然是以人头表决,必有异议
之人在,他们是不到黄河心不死。若是赫连秋龙真能看得开,本座可以让他去下江
苏州、杭州、或金陵、扬州客居一生,衣食无忧。”
“谢少夫人成全,他会的,他会听贱妾劝告,来陪他一生一世。不过,他说要
少夫人手下留情,能让多活几年。这话贱妾不十分明白其中有什么含义在?”
“那也没什么?有些人一代之雄,生有反骨,反复无常,一个不小心,暗中滋
长,久后又是一场大杀劫。为求一劳永逸,破其气功要穴。”
“那不是形似村夫俗子了么?”
“正是。”
“能否求少夫人有法子留下几成贻养天年,贱妾愿多伺候他几年。”
“你们怎能情深爱浓,跟他生活多久了?”
“五载,这五年便是万里东来的全部人生。有道有缘千里来相会,贱妾是万里
来相会的,生死相依。”
沈瑶琴思忖甚久,再道:“本座便依了你吧!本府在他事务鼎盛之时,拿下他
了,并非怕他反覆。而是恐他不知自爱,而且没那多时间,婆婆妈妈来扯皮。你若
保证他心无二志,本座准你携带他应得的所有物,陪他去杭州定居,那里是上有天
堂下有苏杭的好地方,烟雨江南,修心养性两相宜。”
她再次欠身道谢了。
沈瑶琴盯视着这个金发碧目的胡女娃,听她礼仪言语十分汉化了。她对天下有
才气灵慧的人,总抱着容纳栽培的心态,绝无妒忌之思。天人一体,天生其慧,杀
之困之皆违天下祥。乃雷神之代身,许其执法除奸邪凶恶,不应残害奇葩异果。
“本座问你平日在堡中做些什么事故。”
“对汉家词咏特别喜欢,少时家中也练过舞步,固而长日无事,多事修习,可
惜良师益友不多,每以为憾。”
“妙极了,可否高歌一曲,柳营试风流。”
她娇笑羞涩,忸怩飞眉,碧目流光,羞颜情怯,显得其柔媚的本性来:“少夫
人见笑了,贱妾试歌一曲,请教高明。”
她徐徐起坐,羞羞的四顾,向在座的一一致敬,博取她们对她的好感。这手腕
甚是高杆也,毫无敌意,赤裸其心。众人立即鼓掌对她捧场了。
只见她来至场中央,手起兰花,足尖支地,折腰扭股,翩翩起舞。此舞步,乃
是真本实料的泰西绝学,同咱们汉家的步子压根儿绝无相同之处。
主人们男女都郑重的屏息以待,看傻了脑袋。
身姿美妙,舞步紧凑,乃鸾舞凤戏,叹为观止。失之放荡,近于粗犷,别具一
格,优劣渗半,一新耳目。
小时舞影渐歇,歌声徐徐,嘹亮响彻这虎帐里。
“献丑。栾曼娜试歌一曲为少夫人寿,南宫调一枝花,远归酬情。”
沈瑶琴打个手式,命十二值位小童男女拿出身边的玉笛翠箫,以奏“一支花”
的曲牌为她和韵成歌。
霎时笛吟箫泣,袅袅流渡,只听她展喉而歌:
“年深月久——马已老。
春秋轮转——貂裘残。
夜长——鸳梦短;
天阔——雁书迟;
急行归去——归去,争甚名和利。
归心似箭——马蹄疾。
恨不得挥断鞭梢儿,才尽那心和意。
那管他——千万万水拦不的俺——归去。
那怕他万水千山,阻不的俺——归去。
龟卦何须一再卜。
料灯花早报——伊先知。
兼程缩途。
披星戴月。
一马来到故居旧乡里。
依旧,依旧。
苍苔侵阶,深了檐下滴漏。
见庭闲小院,门掩昏闺。
碧纱窗悄,斑竹帘垂。
将个门栊儿轻轻推启。
把个可喜娘脸儿扳回。
一个是急惊风半晌荒唐。
一个是慢蒙腾尚疑是梦中。
呆痴儿似醉如痴。
又嗔,又欢,且喜,且惊。
半含笑眉,半泪湿粉腮儿酡红。
共携素手回归兰房。
些些儿春情云雨罢。
聊补些想思意。
些些儿春情云雨罢。
互诉些久别离。
我道是:因相思。
翠袖宽了衣袂。
你道是:为盼归。
雕鞍上减了玉勒。
不索教铜镜鉴憔悴。
向碧纱厨帐底。
翠障屏影里。
厮缠着香腮儿虎口唇里去。
这温柔滋味恋恋没再离去,离去。”
一曲情歌,令人荡气回肠,暗呼长气,牵回不已。音色之美,甚难想到出之碧
眼黄发夷族之女口中。由此可见这人儿诚心汉化之深了。为什么?爱,心中有“爱”,
才能有此高深的成绩。
沈瑶琴心头此念一掠而过,这人值得为人关爱珍惜她。以石府今日的势力,放
她们一马,又有何妨。
在大家答谢鼓掌声中,栾曼娜羞顾情怯的道谢着退下。
沈瑶琴在精目中已放射出的不是冷酷之意,而是痛爱之情了:“栾姬,本座充
着能聆听到你一曲高歌,甚舒雅怀。放他赫连秋龙一马,不破其武功,留于你受用。
不过,若再生反覆,我唯你是问。久后,若你溺爱匹夫,纵容不报,应受我九残大
刑,生死两难。”
栾曼娜娇躯一顿,再行跪下,答谢道:“贱妾叩谢少夫人成全德义,娜儿若口
是心非,容他结交匪类,图谋东山再起与石府对抗,则甘就极刑,以赎少夫人惠我
大恩。此心口说何凭,唯天可表。”
“此间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