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就惨了。
五千人藏进了茫茫林海的确不是难事,难就难在怎么才能躲开敌人的耳目。思无邪和羽化等人一商量,将五千人马分成了五队,每队一千人,分别由思无邪、无方部零卿、九曲部九曲蛮、铁棘部铁骨勒和哈伦部汗王弗兰带领,从五个方向偷偷潜向羽族主营的位置。跟随着两日前羽族的败军,他们小心又小心地靠近,终于在敌人发觉之前找到了合适的地点埋伏。这一路过来危险重重,稍露马脚就要前功尽弃,而为了这一次埋伏,灭云关至少损失了近三千蛮族的战士,代价着实巨大。
默羽就是负责扫清羽族天空的斥候,每日里明目张胆地飞翔在空中,起初惹得鹤雪团的愤怒,接二连三地发动进攻。谁曾想,在羽化、星辰笑的联手陷阱下,默羽轻易将鹤雪带进林中,折去了鹤雪九人。羽族统领翼扬心疼之余又考虑到补给尚未完备,只好撤回了鹤雪,他并不担心会受到偷袭,在山林之中,羽族战士的战斗力比任何一族都要强,上一次的失败,一方面是因为敌人已有准备,另一方面也因为出动的人手不足,小看了蛮族的援军。
翼扬果真是大意了,没有斥候,他就没法知道灭云关的行动,而他也没有想到灭云关方面会主动出击。至此蛮族的偷袭部队终于布下了埋伏,只等有利的天时出现。
羽化爬上了大树之巅,蹲在树之巅果真像猴子一样望天。周围茫茫一片滔滔绿色之海,风过处掀起树海涛声,颇得自然趣味。羽化大口大口呼吸着空气里的芳香,一颗心儿满是喜悦,直想大声嚎几声。声音冲到喉咙里又被生生压了回去,真要是嚎出来,只怕就要暴露目标了,于是羽化有点小忧郁。
烈风压下,默羽停在了他前方少许处,有些嗔怒。
羽化笑呵呵地说:“下面比较闷,我上来透透空气的,吸点日月精华。”
默羽嗔道:“你想变妖怪了?万一有鹤雪过来,我可护不到你了。”
“不怕不怕,那些鹤雪不敢出来送死的。我听说‘鹤雪一人,可抵千军’,他们可是银羽族最宝贵的财富,翼扬舍不得让他们无谓地牺牲。”
“我还是觉得尽快动手比较好,大家都已经做好准备了。”
“我也想啊,可是思无邪还在等,他说最近两天会有大风的,到时候月黑风高杀人夜。”
“少主什么时候懂星象了?”
“肯定不懂,他也说了,三天之内还没有大风,他就开打。”
“少主还是这么莽撞,你也不劝劝他。”
“哼,关我什么事?不过真要是有个星象家、占星师在军中倒是不错。”
二人说话之间,猛然转头,顿时心里一震,不由自主睁大了眼睛。
只见那一片绿海的远处,不知什么时候多出了一个人来。远远地看不清那人的样貌,只看见那人一身灰色长衫在风里猎猎鼓动不休,最奇怪的是那人竟是一路踏着树之巅行走过来,脚下踩着密密林叶就好似在云端里漫步,说不出的潇洒。
“这人好厉害。”羽化脱口而出,“亘白星辰的风系秘术很高明了。”
默羽轻轻一皱眉,“是敌人么?”
“不清楚,这么一个人出现在这里,又不从林子里走,当然是古怪的。”羽化直起身来,“过去看看。”说着话,他弹身而起,踩过重重枝叶飞奔过去,他用的却不是秘术,而是大侠燕双飞得意的身法——蜻蜓点水,也是羽化唯一刻苦用功的招数,因为这个招数逃跑起来实在是方便得很。
那神秘人也察觉到了羽化和默羽,看着羽化飞奔过来的身法,心里一惊,暗忖那不是燕双飞的武技么?这年轻人和燕双飞有什么瓜葛?又看到那一个少女黑翼翻飞,想来就是传说中的暗月后裔,心里又是一喜,他一生之愿中便想看看暗月之翼是什么样的。当下他立在树之巅,双手拢于袖中,认认真真施了一礼,那风采端的从容洒脱,令人心生好感。
片刻间,羽化和默羽便到了这人面前,这才看清了他的样貌。并不是一张漂亮的脸,倒是儒雅了许多,和他一身风尘仆仆的样子比起来,看上去像是一个落魄的书生。他的年纪让羽化和默羽很是疑惑,说他有几分年纪也行,毕竟岁月在其眼角眉梢留下了刻痕,可说他年轻也是确切,眉宇间自在无忧,双目炯炯有神,有少年还未蒙上世间尘俗的光芒。他含笑站着,好似看着久违的朋友远道而来。
默羽收了羽翼,悄然站在羽化旁边,等羽化说话。外人面前,这姑娘向来嘴巴严实,惜字如金。
羽化则有些尴尬,琢磨了好一会儿才说:“请问先生贵姓?怎么到了这里?”
这人笑道:“我一生便只在大地上游历,今日也是偶然路过此处。不过此处战火将起,我又不愿惹火烧身,只好取个捷径。见笑了。“
默羽一蹙眉时,羽化已经警惕起来,“先生在说笑么?看先生过来的方向,是经过了灭云关的。如今蛮羽交战,先生是怎么过的灭云关?如果先生没有路过灭云关,那便是从羽族方向过来的,难道先生是羽族的探子?“
这人还是笑,“你这年轻人倒是真不客气,年纪不大心思却多,燕双飞在你这般年纪可还是条蛮牛呵。“
羽化顿时晃了一晃,险些掉下去,亏得默羽扯了他一把,他才重新站好。燕双飞对于他来说,那就是个恶魔,乍一听见这个名字,羽化还真是有点怕了。怕归怕,他对这个人的来历更加警惕,九州之内,有几个敢直呼燕双飞的名字的?
“先生到底是谁?“
这人却不回答,转身遥望灭云关方向,好似自言自语,“灭云关是不好通过的,战时警戒可以理解。不过要翻越勾弋山脉还是有小路可以走的,我们的书上有过记载,嗯,不错,果然记载无误,前辈们真是费心了。“
他这一转身,立时便露出了背后挂着的东西,羽化和默羽一见之下又是吃惊非小。那东西竟是一个铜盘司南,制作得精美无比,像是河络一族的手艺,这却不是让他们吃惊的原因,他们吃惊是因为他们已经知道了这个人的来历。
这人回过头来,依旧笑得儒雅温和,“那位姑娘可否上前说话?“
羽化更是惊愕,不由自主地便抓了默羽的手。
默羽淡淡笑了一下,轻轻挣了他的手,上前一步,静静面对那人的目光。
这人心中赞叹,游历九州多年,美女贵妇着实见了不少,却是没一个能像面前女子这般清雅无双的,她站在树海之上,便似融于自然,得天独厚一段柔美水韵,水生木,木傍水,相得益彰。
看罢多时,羽化早已浑身是火,偏偏默羽淡然处之,有如涟漪层层,转瞬无踪,便是让那人看到天荒地老也不厌烦的冷定样儿。
这人忽的抚掌笑道:“果然是暗羽,正如书上记载,面似冰山,内藏天火。姑娘可否展翅一观?”言罢从怀里掏出纸笔,将笔尖在嘴里咂了一咂,貌似极兴奋的样子。
默羽便似没有听到,反问了一句,“先生是刑万里么?”
这人颔首不语,静等暗月后裔张开羽翼。
第517章 天然居的游历者
风吹动那一片林海,享受着逍遥自在的情怀,站在树之巅,沐浴阳光温暖,直觉得天地广阔大有可为,眼睛所见、耳朵所闻,皆是浩浩自然之象,若是再长出一双翅膀,便是青空白云无上玄妙,便能游遍九州天地。
即便那只是一双黑色的翼。
这男子眼见得面前这一双羽翼,一对眼睛禁不住越张越大,脸上的表情越来越是向往。羽化看他那个样子心里的火也是越来越大,真的很想过去打上一架。
“果然是独一无二的羽翼啊,要是我也有这么一双羽翼,就可以在九州之内任意游历了。”
当默羽敛去双翼时,这男子还在回味那初见之时的韵味,拿着纸笔不住地记录,仿佛一个孩子得到了一个稀奇古怪的故事。对于他来说,得到羽翼一双实在是无比的方便。随即他的兴奋慢慢消散开去,眼睛里闪过一丝痛苦之色,自嘲地笑了,缓缓摇头。
“失去的,终不可寻回,罢了罢了。。。。。。”
转眼间,一个儒雅而豁达的游历者变成了一个失魂落魄的旅人,似乎一下子老去了几十年,这样的转变把羽化吓了一跳。羽化所受燕双飞的教导多年,交战之时感应对方心理变化很有心得,再和魅灵女子相思月相处日久,对于他人的精神波动也是极易知晓,面前男子的悲伤虽然掩饰得很好,却瞒不过他的感应去,那是一片深埋许久的悲伤。
羽化不喜欢看见别人的悲伤,便岔开了话题,“你真的是刑万里?“
这人展颜一笑,收摄了波动的心神,“不过是朋友们起哄抬举我罢了,算不得什么的,比起前辈们来说,我这个‘刑万里’着实是汗颜了。“
羽化立刻便高兴起来,“你真的是这一代的刑万里?那本《宁州散记》、《青魈山行走》就是你写的吗?“
这人仍是温和地笑着,点头道:“呵呵,很拙劣,不值一提。“
“哇哇,见到真人了啊。“羽化乐得直蹦,蹿到他的身边,绕着他转了好几个圈子,不住点头,”嗯,铜盘司南,脏兮兮的衣服、乱七八糟的头发,果然是刑万里的格局哈。“
刑万里略显尴尬,“呵呵,常年游历,是不太注重仪容,见笑了。“
羽化又问:“那你们的老巢到底在哪呀?我听说从来没有人知道你们的老巢所在地,能告诉我吗?”
刑万里更是尴尬了,额头隐隐沁出了冷汗,讷讷地答道:“其实我们没有固定的居所,每年我们这些刑万里会在一个地方停留三个月,那个地方就是我们的。。。。。。‘老巢’这个词是不是傻了一点?‘天然居’才是正确的称呼,我们会用三个月的时间来统一一下各地游历者的资料。”
羽化忍不住扮个鬼脸。
九州之内,有那么一群人,用他们的笔记录每一处胜景佳境,每一地风土人情,也记录下九州大地的光荣与梦想、历史与沧桑、美丽与如绕、勇敢与智慧。他们把自己称呼为“天然居的游历者“。
而天然居,并不是一个宗教组织,也没有固定的居所,因为每个游历者都有自己独特的信仰,蛮族游历者在盘鞑天神脚下谦卑地行走,河络游历者醉心于创造神的鬼斧神工,夸父游历者在大地上追寻巨人盘古留下的骨肉血脉,而他们共同的信仰就是对世界上最美好的东西、诸神所创造的这片天地九州的热爱了。游历者们对天然居没有任何的义务,他们将足迹印到九州每一个角落的动力是对自然的热爱,他们用严谨而妙趣横生的文字将见闻编写成生动游记,并冠以天然居名号的动力是对先人的景仰。
在这些游历者之中,最杰出的一些人被称为“邢万里“。但是无论从纵向还是横向来看,”邢万里“这个称号都不是唯一的,这个称号并不意味着财富、权力或者地位,它仅仅代表了其他游历者或者普通的读者对杰出游历者的尊敬。
羽化之所以这么高兴,是因为他从小看到的那些个杂记杂闻。年幼之时,他最喜欢就是纵横沙场睥睨天下的名将英雄,可真正经历过沙场之后,他觉得自己很是讨厌血流成河尸骨如山,那么剩下的爱好就是走遍九州,可以到处欺负人,可以当个逍遥不羁的魔王,而天然居的游历者,正是这么一种人。
与歌行者不同,天然居的游历者从来不靠卖唱为生,他们总是不停地走,给人们提供一些星象的资料,或是出版一些文章,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