脑海里忽然就出现在咖啡厅里江念初警告自己的那些话，还有那装在信封里的支票，谈婧言下意识捏紧了手中的筷子。
觉得自己此时此刻站在这里，就是自取其辱。
明明在江念初面前，她信誓旦旦冷言冷语说得那么清楚明白，跟顾奕宸没有未来，也不会再缠他。可现在自己……
一时间是进退不得，眼睛死死盯着江念初手里面的那几杯豆浆，生怕她下一秒钟骂自己是不要脸之后将豆浆往自己脸上泼。
同一时间，江念初也看见了谈婧言，昨天晚上就知道她在顾奕宸这里过夜，便也没有任何意外的表情。
“妈，你怎么这么早就过来了？”
顾奕宸开门后，后退了几步，正好就挡在了谈婧言面前，状似不经意的一个动作，实际上是下意识想要保护某个人。
“你用不着这么战战兢兢，我不过是知道孩子们昨天都在你这里过夜，你跟婧言又都得一大早去上班，应该没什么时间做早餐，就给你们带过来了。”
江念初说的话很自然，提着塑料袋走过谈婧言的时候也没有多看她一眼，像是空气一样无视存在。
顾奕宸伸手包住谈婧言拿着筷子的手，后者抬眼看了他一眼，却没有得到什么回应，但她却能够感觉得到，从那宽厚的掌心里传来的温度。
“哟，这是早餐都做好了？你们起得也挺早。”
一进餐厅就看见了餐桌上摆放好的煎饼跟牛奶，简单的早餐，谈婧言以最快的速度完成的。小家伙们看见江念初后都很乖巧地喊了奶奶，特别是小葵，奶奶好喊得脆生生的。惹得江念初特别高兴，在宝贝们的脸上都分别亲了一下。
谈婧言站在顾奕宸身边，看着孩子们跟江念初这么熟稔，担忧的心立马就放下了，昨天晚上孩子们在顾家老宅，她害怕大人们对小葵跟小天不好，亦或者要把他们给抢走。
“宝贝们，昨天晚上睡得好不好呀？”
“好~”
“好~”
江念初问一句，孩子们就答一句，塑料袋里面除了装豆浆以外，还有一些精致的小糕点。谈婧言眼尖地看见了塑料袋子上面的logo，大吃一惊。
不是这家店的价钱有多贵，而是因为老字号的缘故，每天必须天没亮就去排队才能够买到。从前她也被这家店的早餐迷过，但自从知道需要那么早去排，稍微迟一点就可能吹了几个小时的冷风都什么没买到，谈婧言就不再吃了。
江念初居然为了给孩子们买早餐，那么早就去了老字号店……
看样子，她对孩子们的疼爱真的不是零星半点。
“你们两个还愣在那里干什么，以为是周末不用吃完早饭赶去上班吗？”
江念初虽然在说话的时候，目光没有看向谈婧言，甚至于从头到尾都没有看她一眼，但庆幸的是她的话里面没有把谈婧言摒除在外。
“你坐在这里。”
顾奕宸帮谈婧言拉开位置，坐在小天跟小葵中间，自己则是走到听晚旁边的位置坐下。吃饭的时候，谈婧言很安静，专注着自己手中的早餐，时不时看向旁边的宝贝们吃得怎么样，还需不需要再添一点别的。
“你打算什么时候让孩子叫阿宸做爹地？”
江念初注意到了孩子们在称呼上的问题，颇为在意，以至于当着孩子们的面就提了出来，谈婧言吃东西的动作顿住，抬起头的时候，恰好对上顾奕宸带有深意的目光。
她还未开口，话就被顾奕宸抢了去。
“妈，这个是我跟婧言之间的事情，您就不要多管了。”
不知道为什么，谈婧言总觉得今天的江念初，比起前段时间在咖啡厅跟自己见面说话那么咄咄逼人，好像沉默了许多。更多的都是顾奕宸说什么，她就听着照做，就好像现在，顾奕宸说不要多管，江念初立马就没有继续说下去了。
反而让谈婧言觉得特别尴尬，好像是她怂恿顾奕宸那样做似的。
“婧言……”
江念初的话音刚落，自己手提包里的手机就响了起来，同一时间，顾奕宸放在玄关处的手机也跟着响。这种突入起来的默契，打破了原本安谧的早餐时间，江念初看着屏幕上的名字，颇为惊讶，起身跑出去接电话的动作也显得有些焦急。
顾奕宸拉开椅子，拿过手机看一眼，是老宅打来的。
“是我，我现在在顾家老宅。”
江念初握紧了手中的手机，脸色一凛。
“阿宸，回家一趟吧，有些事情恐怕该是时候告诉你了。”
顾奕宸微抬眸，看向了不远处的母亲……
这样微妙的气氛，都被谈婧言收入眼底，她低下头将最后一口牛奶喝完，在桌上的纸抽里抽出几张面巾纸来，帮三个孩子擦了擦嘴角。
“听晚，你带弟弟妹妹去拿小书包，言姨收拾完餐具带你们去幼儿园好不好？”
把孩子们都抱下安全椅之后，听晚牵着小天、小葵的手一溜烟往儿童房跑去，谈婧言安静地收拾着餐桌，不去好奇他们电话里面说的是什么。
顾奕宸的脸色没有多好，江念初也一语不发地拎着包包疾步离开，连打招呼都没有。
折回卧室取出西装外套跟车钥匙之后，顾奕宸走到餐厅，看着谈婧言洗碗的背影，抿了抿嘴唇。
“今天麻烦你送孩子们去幼儿园，我有些事情要去处理，先离开了。”
谈婧言回过身来点点头，想了想，还是说了一句“路上小心。”
顾家老宅。
江念初前脚刚回到，顾奕宸的车子就停在了庭院门口，下车的时候，西装外套的扣子还未扣上，金色袖扣在日光下发出璀璨的光，却也掩盖不住他眼角眉稍那股冷冽。
锃亮的皮鞋踏在大理石台阶，一步一步，发出沉稳的声响。
推开门的时候，已经闻到了空气中多了的香烟味，顾奕宸微皱眉，人还在玄关，就已经听见客厅传来江念初惊喜的声音——
“阿初，你终于肯回来了。”
顾奕宸没能迈出那一步，整个人就那么僵直在了玄关的位置，空气中似乎还有那熟悉的男士香水味道。
阿初？
这个世界，不大也不小，在所认知的范围里，阿初这两个字，定义在某个人身上的几率太高，几乎让自己第一时间就想到他。
陆谨初会出现在顾家，江念初是惊喜的，她脸上的笑意根本就挡不住，可比起她来说，在场的另外三个男人似乎都没有那么愉悦。
烟，是顾向东在抽，从头到尾，他的眉头就是紧蹙的。老爷子坐在木椅上，布满皱纹的双手紧紧攀着扶手。而陆谨初，坐在沙发另一边，跟顾向东面对面，似乎嘴角还带着一丝笑意，不算友好的那种。
“念初，你早就知道了这个孩子，为什么都不跟家里说一声！就这么纵容他，以外人的身份一手搞垮寰亚？他应该姓顾！而不是姓陆！”
顾奕宸都还未走近客厅，还未看见那个大人物的庐山真面目，就已经听见了顾老爷子的话，姓陆，这无疑证明了他的猜想。
手工定制的黑色皮鞋没有脱下，大步走了进去，踩在地板上发出清脆的声音，入目那个男人，太过熟悉。
因为谈婧言，他们没少交锋。
只是他想得太少，没有想过，或许还有别的原因，令他对自己恨之入骨，譬如，他可能是自己的兄弟。
亲兄弟。
“我姓什么，恐怕不是您来决定的吧。”
即便是面对顾老爷子，陆谨初的语气也算不上好，他甚至将左腿叠在了右腿之上，姿势慵懒闲散地靠在沙发上，给人一种目无尊长的感觉。
修长好看的指尖上玩弄着一支没有被点燃的香烟，在说完那句话之后，啪嗒一声，打火机一开一灭，红色的光出现在他的指尖，紧跟着一缕轻烟散开来。
顾老爷子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我从没想过回顾家，也没有想过换掉我现在的姓氏，今天你们把我叫过来，如果单纯是为了陆氏跟寰亚的事情，我想，应该是顾奕宸跟我面对面谈才对。”
香烟的雾气遮住了陆谨初脸上的表情，他话里面藏着的敌意跟讽刺太过明显，让江念初原本喜悦的表情一下子耷拉下来，她步履有些迟疑地靠近陆谨初。
“孩子……为什么要这样，你本来就是顾家人啊……是小姨不好，是小姨没有在第一时间找到你……”
江念初伸出去的手被陆谨初毫不留情地挥开，吐出口中的烟雾，站起身来，眸光恰好就对上了江念初身后的顾奕宸。
一个冰冷，一个带着笑。
两相交错，却又像什么都没看见一样移开。
陆谨初皱着眉头将还没有抽完的香烟狠狠地摁在烟灰缸里，双手放在口袋中，姿势看起来就跟痞子一样，说出口的话，也有种出言不逊。
“小姨？呵呵，不觉得说出这个称呼来，是种耻辱吗？抢姐姐的男人，戴着三十多年安逸的顾夫人头衔，感觉怎么样？一个是不知廉耻爬上姐夫*的女人，一个是忘恩负义抛妻弃子的男人，这种家庭，我还真的是连碰都不敢，我嫌脏！”
顾奕宸没有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在听到那句话之后，拳头痒得冲上前去就是一挥，陆谨初没有料想到，被顾奕宸一揍，整个人往沙发上摔去，抬起头来的时候，嘴角已经渗出了血丝。
“阿宸你干什么！他是你的亲哥哥啊！”
江念初拽住顾奕宸的手，歇斯底里地喊了一声，眼眶都红了。方才陆谨初的话就象是尖刀一样插进了自己的心窝子，听到那么不堪的话，不难受还是人吗？
顾向东将香烟掐灭，站起身来，“既然你这么厌恶这个家，你就滚出去，我顾向东也不会承认你这个儿子！”
年少时的荒唐*，已经让他愧疚了整整三十年。顾向东爱着的人本来就是江念初，却在醉酒后错把陆谨初的母亲，也就是江念初的亲姐姐当成了她，**后，本想担下责任，可陆谨初的母亲却不领情地潇洒离开，一走就是二十多年。
也就是因为她的无所谓，让顾向东以为，这件事情可以永远藏起来，不再提起，他也能够一直跟江念初幸福地生活下去。
可万万没有想到的就是，那*过后，竟然有了陆谨初。
知道这件事情，还是在不久前，在江念初特别奇怪的那段时间，顾向东自己查出来的事情，震惊是有的，彷徨也是有的，要不要认这个亲儿子，也困扰了他无数个日夜。
毕竟是有血肉关系，所以才会看见陆谨初的第一眼，心软地想要让这个孩子喊自己一生父亲，然后回到顾家来认祖归宗。
但是，事情永远都要比想象中的难堪许多。
譬如他想不到的是，时间跟误会，把陆谨初培养成了一个满心只有仇恨的人，他走到如今这个位置，所创造出来的所有成就，都只为了有一天，积攒足够摧毁寰亚的力量。
“向东，你冷静一点，冷静一点，阿初是你跟姐姐的孩子啊，怎么能够让他滚出这个家呢。”
江念初一直觉得自己对姐姐是有愧疚的，姐姐的性格烈，也很爱玩，在男女事情上面远没有自己那么专一。她并不是本性如此，年少她也曾害羞地跟自己说过喜欢谁，可那个人到最后却以玩弄姐姐作为结局。
从那以后，姐姐的爱情跟婚姻就变得如同荆棘之路。
跟顾向东的那*，江念初在后来嫁给了顾向东才知道，她恨过，可也伤心过，一个是亲姐姐，一个是自己的丈夫。但是姐姐的那种离开跟洒脱，却也让她多年来把愧疚积压在心底成了心病。
直到陆家寄来一份信，她才相信，姐姐是真的找到最后的归宿。
但万万没有想到的就是，姐姐竟然有了跟顾向东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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