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狭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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狭路- 第3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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鉴于尘味在读者心中及文坛的地位,又鉴于田磊的恶名,毫无疑问,尘味之女成了读者大众口诛笔伐的对象,有犀利的读者指责:为了钱什么人都敢卖,你母亲泉下有知能安心吗?

又是那个无所不知的博主,爆料私书房中心花园店的店长楚净就是尘味的女儿。

回到家,宝宝还没赖在床上,楚净斜靠在沙发,无精打采,像被剥离了筋骨。窗帘没拉开,光线暗仄,更添阴郁、颓靡。

洛洛放下菜篮子,走上前扶扶她肩,“姐,我熬点鸡肉粥,你多少喝点嘛!”

自从接到那个电话,两天了,她不吃不喝。

看她半天没反应,洛洛摇摇头,转身走开。拉开厨房门,背后飘来一个幽幽的声音,“味道记得淡一些。”

愣了下,她点头,“哎!”声音明显在颤。

楚净站起来,慢慢踱至窗前,“哧啦”拉开窗帘,日光打着旋钻进来。外头有风,树尖一颤一颤,看着看着,她觉着胸腔那颗停止跳动的心又活了过来,嘴角不觉翘起。

她轻轻走向浴室,打开花洒,任热流尽情冲刷,仿佛只有这样,繁乱的思绪才能一缕缕捋顺。

回想两天前,汪是之电话来得很蹊跷,他问她是不是把妈妈的作品卖给田磊了。

她警惊诧,斩钉截铁说没有,绝对是谣言。

汪是之语气陡然凝重,说田磊手上有她签字盖章的合同。

她脑袋“嘎”断片。

清醒之后,她想了很久,想的脑仁都疼了,终于想起一个人。

打电话给汪是之,说出一个人的名字,“我没有十足的证据,但是就目前来说,能做这件事的,只有他。”

汪是之默然,过了许久,说:“果然如此。本来我还不相信田磊,不料果真是他做的,唉,楚净,我对不起你,更对不起你妈妈。”

楚净诧异,“何出此言?”

“卫冬阳是我儿子。”

脑袋里仿佛灌进了恶风,呼啸间夹杂着呜咽,仿佛有人在悲鸣,有人在呜咽。声音持续很长时间,有一度她甚至都听不清宝宝对她说什么。

二十七年,她头一次体悟到人生是一出闹剧。

从浴室出来,喝了碗鸡肉粥,她突然察觉到脑袋里的噪声消失了,神智渐渐恢复清明。突然很想出去走走,没有目的地,只纯粹地嗅嗅阳光的味道。

灰尘在光里跳跃,人在灰尘中劳碌奔走,一切照旧,世界并不因某个人的不幸而有分毫的改变。

手揣进大衣兜里,楚净脚步缓缓,忽有一人从背后撞了一下她。

“不好意思。”那是一个神色尴尬的女人。

楚净不想说话,转过头继续按着原来的方向前行。

那女人突然跑到她前面,“对,我没认错人,就是你,我有话要跟你说。”

楚净蹙蹙眉头,“我认识你?”

女人低头掰手指,神态局促,“我就是那个孕妇李红,你、你还有印象吗?”

孕妇……李红……

楚净猛吃一惊,“你找我什么事?”

“我们谈谈吧。”

街角咖啡店,楚净顾不上老板是不是拿速溶咖啡冒充现磨的,甚至咖啡是什么口味都无心品,只想快点知道李红究竟想说什么。

李红捂了捂脸,“楚店长,对不起。”

楚净平静地看看她,没有说话。

李红继续她的忏悔,“真是善有善报恶有恶报,报应来的真快,我丈夫被关进去了一段,声誉扫地,被单位开除了,到现在都没有工作。他整天怨我害了他,没给过我一个好脸色,我说他几句他还打我。”说着说着竟小声呜咽起来。

毕竟见识过她的凶蛮样,楚净不觉得眼前哭哭啼啼的女人可怜,“你说的这些,我没兴趣听,再见……”

“不,你听我说!”李红猛抬头,麻利地抽纸巾擦擦眼泪,“我下面要说的跟你关系重大!”

她那副集天地秘密于一身的郑重模样让楚净不得不重新坐下。

“楚店长,你仔细想想,本来我丈夫已经跟你们谈好要求赔偿,虽然没谈拢具体赔偿款,但你们毕竟答应了。后来他突然将此事捅给媒体,你就不好奇为什么?”

{‘文’}楚净盯住她,“为什么?”

{‘人’}“有人撺掇我们啊!”

{‘书’}“谁?”她屏息。

{‘屋’}李红看着她,“你认识,就是那个卫冬阳。就是他找的我丈夫,让我们故意添油加醋爆料给媒体,制造舆论。我当时问他为什么这么做,是不是跟你有仇?他什么也没说。我看见过你们一起游湖,我当时纳闷,既是仇人,为什么你们看上去那么亲密?我就悄悄跟上你们,可惜很快就被你发现了,我就没敢再跟。”

瞬间,脑袋里那种嘈杂声又回来了,比之前更强烈,更凶猛。

“原本应早点告诉你,可是我怕,怕你不相信,说我诬赖好人。可是后来我越想心里越不安,我决定要告诉你,你一定要相信我,我说的都是真的。”

楚净不记得自己何时出了咖啡店,也不记得如何回到了小区。等她走至小区门口,意外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手机为什么一直关机?知不知道我都快急疯了!”

迎着光,陆行简脸上一片光亮,楚净直觉晕眩,加之脑袋嗡嗡响的嘈杂,她感到非常非常累。想不出跟他有什么话好说,她瞥过脸,视之不见,直直朝前走,每走一步,都好像踩在虚飘飘的云上。

他愤然,一把抓住她纤细的胳膊,气急败坏地嚷:“你听没听见……”

她突然后倒,发丝散开,像墨团化开在水中。

一惊,陆行简急忙揽住她的腰,她柔软的身体弯成优美的弧线倒进他怀里。

那一瞬,他心跳停了下,所有的担惊受怕和焦躁不安一扫而空。他扳过怀中女人的小脸,她闭着眼,面色憔悴,可脸上却泛着红,那红色很不正常。摸摸她额头,果然,她在发烧!

*

这一觉睡了很久,楚净自己也不晓得具体多长时间,只知道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梦的前半段似乎有人在追她,她跑啊跑啊,前方遇到一个悬崖,她二话不说跳了下去。奇怪的,接下来她并没看见血肉模糊的自己,梦境陡然一变,她来到一个山谷,鸟语花香,一派安宁祥和。然后,画面就定格在这片鸟语花香,她踏踏实实睡熟了。

睁眼,卧室里黑乎乎的,仿若沉沉的夜色。

看了会儿,本能的,她感觉出不是自己的卧室,闭上眼,拼命回想这是哪儿,自己怎么会睡在这儿?

她想起自己走出家,在街上遇到李红,然后是咖啡店,然后是……

她猛然睁开眼,慌张坐起。

床头灯亮了。

她看到,不足一箭之地,有双眼睛定定看着自己。

没有任何停留,她掀了被子就要下床离开。

陆行简把她按回去,“你在发烧!”

楚净轻而易举就被他制服,后知后觉发现自己四肢软绵绵的。想了想,眼下不能硬碰硬。一缕碎发贴在脸上,痒痒的,她伸指撩开,冷眼看他,“发烧而已,又不是得癌症要死了,让开,我要回家。”

“你……”

陆行简心脏仿佛被车轮狠狠来回轧过,疼得牙尖打颤,末了,咬牙不语,强行把她塞回被窝。

“医生给你打过针,你现在不能吹风,躺着捂捂,把药吃了。”

说着,将水和药递到她唇边,她扭脸躲开。合上眼,不看他。

陆行简牙齿都咬碎了,这辈子他就没对人服过软,尤其还是一个女人。可是现在,他别无可选,低声说:“你把药吃了,再过两个小时,如果烧退了,我就送你回去。”

她终于睁开了眼。

吃完药,她安安静静闭目躺着,仿佛不知道床沿还坐着一个人。

陆行简没有被忽视的怨怒,平心静气注视着严严实实裹在鸭绒被里的楚净,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在她脸上看到过这种安宁的神态了。

很想触触她细细的眉毛,记得以前她照镜子老嫌弃左边的眉毛没右边的好看。不,不,其实他最想抱抱她,她以前生病从会不哭着喊着说难受,只是特别粘人,非让他抱着。那时他说她矫情,可是现在,他真的特别想抱她,想得四肢痒痒。

正在他挣扎着要不要付诸行动,她突然坐起来,发癔症般喃喃:“我要见卫冬阳。”

声音虽小,但他听清了,不悦地压下眉毛,“你烧糊涂了?”

“我要见卫冬阳!”

她睁大眼睛望着他,水眸腾起强烈的渴盼。

上次她用这样的眼神看自己是何时?哦,是在五年前他决绝跟她说分手的时候。心尖一痛,陆行简毫不犹豫点了头,“好。”

作者有话要说:  迟来的更新…

蹲墙角面壁去T?T

☆、第三十六章

C市飘起了雪糁,对这个城市而言,雪花纯属奢侈品,今年大约实在是太冷了,彤云施法了几天,终于飘起了雪糁。

陆行简把车停在一家高档的热饮店前,扭头对楚净说:“他就在里面,我在外面等你。”

楚净一言不发推门下车,纤瘦的身姿裹挟在呼天卷地的风里,说不出的单薄、凄凉。他眼睛刺痛,费好大劲迫使自己扭过脸,目光眺向远处。

陆行简是通过王一约的卫冬阳,卫冬阳以为陆行简要见他,没犹豫,欣然赴约。他想,陆行简约自己,一定还是为了楚净。可是没想到,等了几分钟,等来的却是一肩风雪的楚净,他神情有些微妙。

饶是隔着几排桌子,楚净一眼就看见了他,依旧是眉目清朗,斯斯文文。可就是这样一个斯斯文文的人,干了那么卑鄙龌龊的勾当。她忍着巨大的怒意和心痛走到他桌边,坐下,开口问:“为什么?”

她声音出乎意料的平和,没有歇斯底里,没有大吼大叫。卫冬阳稍稍愣了下,清清嗓子,“谁叫她是你母亲,要怪只能怪她自己!”

楚净平静地问:“跟我母亲有什么关系?她跟你素昧平生,无冤无仇……”

“错了!”卫冬阳伸手打断她,“怎么可能无冤无仇呢?汪是之应该告诉你我跟他什么关系了,你还敢说无冤无仇?我母亲的不幸就是他们一手造成的!”

楚净气得脸都白了,拍桌子吼:“他们清清白白,你少血口喷人!”

“清清白白?哼,汪是之为了那个女人几次三番跟我母亲闹离婚,这就是清清白白?”

楚净双肩剧烈抖了抖,继而冷笑,手指用劲扣着桌沿,“你刻意接近我,甚至故意作出喜欢我的姿态,目的就是伺机报复我母亲?可惜的是,她已经去世了,所以你就改变策略,找一个最恶心的编剧,来毁掉她视为第二生命的书,让她九泉之下难以安宁。卫冬阳,你真的是够狠!”

卫冬阳耸耸肩,不置可否。胜利者是不需要语言点缀的,只有失败者才喋喋不休。

楚净又问:“李红流产那件事是你在背后挑唆,词集也是你搞的鬼对吗?”

他点头,讥笑,“你终于想起来问了,可是有什么用呢?你现在去告诉王一,告诉那些朋友和粉丝,有谁会相信?”

不理会他的嘲讽,楚净继续道:“白羽说过,好几个人跟那家印刷厂合作都好好的,为什么偏偏到我这儿出问题了?我真是蠢透了,居然那么相信你,没有一丁点怀疑。”

卫冬阳一直好整以暇,听到这里,却十分不耐地皱眉,语气很是烦躁,“你说完了没有?”

楚净面色恢复到伊始的平静,“你趁着我离开办公室处理纠纷的时机偷盖了我的章,仿造了我的签名,甚至那场纠纷也是你故意安排的,我猜的对不对?”

卫冬阳漆黑的眸光锁住她片刻,突然发笑,“你当我傻吗?我没猜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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