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三生·永劫之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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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三生·永劫之花- 第1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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莲见愣了一下,她没想到莲弦会这么爽快地说出来,张了张嘴,还是什么都没说出来。莲弦笑起来,走过去站在她身侧,若无其事地换了个话题:“对了,姐姐今年的年纪是……”

“怎么?”莲见有了不祥预感。

“出征前还有楚王府上的人到家里去,说楚王的小儿子今年刚刚二十,和世子一母同胞,元妻所出,容貌俊美,性格明朗直爽,多少郡主公主都看不上,巴巴地来向你提亲,如果不是他姓宁,现在宁家又衰微,母亲大人说不定就点头答应了。”

莲见瞥她一眼,没说话。莲弦又是一笑,道:“这个都不说,众多燕氏一族世家子都来提亲,就盼着能入赘给你呢。我走的时候,母亲大人可一副快挑花眼的样子,只是有一个人她特别中意,算起来该是我们的远房堂哥,叫容与的,是家里嫡子,又是我们一族里仅次于我们家的一支,她喜欢得很。”

莲见很想说:你也十八岁了,就小我三天,赶紧先给自己猎个男人去,这男人这么好,你赶紧受用了算了。但是话到嘴边,看着笑吟吟的莲弦,就说不出去了。

段之十一 匕现

莲弦是庶出,母亲早亡,她敢说自己在对几个妹妹上毫无差别,但别人就不一定了,那样一句,她能跟嫡亲妹妹说,却不能跟莲弦说。

这么想了想,莲见叹气:“燕氏如今如此多的世家子都还未婚,我会留意给他们挑选合适人家的。”

这算不着痕迹地推托了吗?莲弦眯起眼睛,然后笑了起来:“嗯,也好。”→文¤人··书·¤·屋←

说完,两人并行,向中军而去,在快要走到的时候,莲弦忽然低低说了一句话:“是因为沉羽吗?”

“是又怎么样?”莲见脚步一顿,回头看向自己的妹妹,对方却只是露出了一个微笑。

“这样不对。”莲弦声音柔和,没有一点责难的意思,莲见却感觉到一股凉气一点点从脊背上冒了出来。

她并不觉得自己和沉羽之间没有任何见不得人的东西,她和他堂堂正正相爱,彼此忠诚,誓言绝不放弃,有什么不对呢?

他们的爱情并没有伤害到其他的人。

“你想说什么直说好了。”莲见沉默了片刻,冷冷说道。莲弦却笑了起来。

“我没什么想说的啊,只是忽然想起来,这么一说罢了,我是你的妹妹,我自有劝谏你的义务。和沉家的婚事,真要论起来的话,闲话太多,不是什么好姻缘。”

说完,莲弦恭敬告退。莲见看着她远去,慢慢开口,低低问了一句:“那么,是不是当我执掌天下之后,就不会再有人对我私人的事情指手画脚?”

莲弦转身,和她面容相似,却显出一派闲雅气质的女子微笑:“若真有那天,天家无私。”

莲见没有说话,她站立在黎明前的黑暗中,宛如古老的雕像。莲弦看了看她,脸上悠闲的微笑越发重了起来:“朕乃天子,朕即天意,只看您能不能做到这样了。”

说罢,她翩然而去,再不回头。

八月十五凌晨,莲见率军入永安京。

而在八月十四午夜,莲见随身带五十骑先行入京,参拜皇居。

虽说是参拜皇居,但是大内已经没有什么人了,只有几个忠心的侍卫还守护着皇宫。

楚王世子在进城之前虽然也三令五申严整军纪,但是杀昏头的士兵还是冲击了皇居,虽然被立刻制止了,但是日德、月德、星德三个门的守卫还是有所伤亡,门口血迹斑斑,哪里还有之前焚香咏藻夜成花的半点痕迹。

看着面前的宫殿,莲见心里生出了一点复杂的感慨。

她第一次进入这宫殿的时候,忐忑不安,戒慎戒惧,那时宫人穿行,袅袅香气,琵琶管弦,彻夜不息,而现在,整个宫殿里死气沉沉,一眼望过去,除了明光殿方向还有一点点灯光,竟然如个死城一般寂寂。

她来就是为了去拜访还留在宫里的原纤映的,到了明光殿宫门,她瞥到附近停了几辆马车,据说是城破的时候,几户被冲击烧毁的人家里有曾侍奉过纤映的女官,因为无处可去,又重新回到了主人身边。

通报完毕,莲见入了宫门,向正殿而去,就在快到时,她刚要按照礼仪恭敬行礼,忽然就听到里面传来了一声声嘶力竭恐怖至极的惨叫!

那是原纤映的声音!

莲见立刻冲了进去,只见殿内烛光摇动,纷乱人影迭沓,她余光瞥到内间一道白光闪过,正向中间袭去,她足尖一点,手中长剑已然出鞘,她出剑极快,后发先至,只听铮的一声脆响,眼前一闪,此刻一击不中,急退而出。

莲见倒握剑柄,反手一个斜砍,一片秋水一般剑光倏然掠出,一声轻响,她已砍中刺客,但剑身波动传递到掌心,却是非常奇怪的触感,如同砍中了一捧轻飘飘的败革。

这一下失利,莲见抬眼要看的瞬间,只觉得剑上赫然一重,同时一轻,来人已借她一剑之力翩然而去,高达丈余的宫墙竟然完全拦不住那人,暗影一闪,已然无影无踪。

莲见压根就没打算追,她转身向内,地上横了几个护主女官的尸首,宫女们都蜷在角落瑟瑟发抖,居中被几个女官侍卫护在身后的,正是原纤映。

这个宫廷的无冕女王,此刻正苍白着一张脸,细细地颤抖着。

她一身就寝前的白衣,窄窄的袍袖下,隐约能看到一双垂下来的,了无生气的孩童的手。

鲜血,慢慢地,慢慢地,从她的臂弯里满溢而出。

一刹那,莲见忽然有了一种鲜明的错觉,仿佛时光倒涌,她回到了逼死莲安的那夜。

她几乎觉得眩晕,心脏突突地跳着,预感到了什么极其可怕的事情要发生。莲见勉强问了一句怎么了,把纤映护在身后的一个女官开口,说因为战乱的缘故,很多女官带了自家姐妹母女来避难,纤映全部收留,结果夜中忽然有一个女子暴起刺杀,几个侍卫勉强保住了纤映,但是……

说到这里,女官低下头去,声音喑哑,而被她护在身后的女子则仿佛对周围一切恍然未闻,只是安静地凝视着怀里的孩子。

烛光半残,没有了烛罩,烛光忽短忽长,将一切映得如同一幕淋漓尽致残酷的剪影。

终究没有保住小小的皇子。

那是纤映的次子,三岁还不到的孩子。

纤映的袖子已然被鲜血染透。

那么小的孩子,那样多的血。

莲见忽然茫然起来,她说不出话,只能低声吩咐几句,让那些无关紧要只会瑟瑟发抖的女官到别处去,只留下一个年纪较长的心腹女官陪伴纤映,她自己则转身向外,安排好警卫,便重新回到纤映所在的内殿门口,亲自守卫。

看到那溢出的鲜血,她心里忽然就空落落的,十八岁的少女低头,看着自己握着剑的手掌,一点点地看着,过了片刻,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感觉到一层淡淡的血腥味道溢了出来。

她杀了不知道多少人,最开始会蹲在路边把胆汁都吐出来,后来就渐渐麻木了,那么,在她不知道的地方,不知道的时候,她让多少孩子失去了父亲,多少女人失去了丈夫,多少母亲失去了儿子呢?

她一定让很多人哭泣了吧!

这么想着,莲见觉得心脏的位置慢慢地疼,只能改变姿态,抱住膝盖,感觉到夜风吹在身上,慢慢地凉。

但是,她还会让更多人哭泣吧。

莲见这么模模糊糊地想着。

可是那有什么办法呢?让所有的人都不哭泣,她做不到,能做到的,大概只有神吧。

就在这时,她身后的房间里,终于爆发了歇斯底里一般女人的哭泣。

那是失去了孩子,母亲的绝望。

不能让自己的母亲哭成这样,所以,即便会让更多的人哭泣,自己,也要努力活下去呢。

莲见漫无目的地,这样想着。

纤映的眼泪,是在怀里娇小柔软的身体逐渐开始冰冷僵硬的时候,才终于落下的。

之前她的思维是混乱的,就寝,剑光,孩子,鲜血,无数的碎片充溢在她脑中,组合成一个又一个没有意义的片段,然后旋转,旋转,旋转得让她恶心。

有什么滚烫液体熨帖着她的肌肤滑落,然后冷去,和她怀里的躯体一并。

于是和神志一起恢复的,就是因为孩子的死去而痛彻心腑的疼。

宫廷的女王,所有贵族爱慕的女性,扑倒在地,紧紧拥抱着怀里冷透的小小尸体,哭得声嘶力竭,那种仿佛发自灵魂的恸哭,让人怀疑,她会从嗓子里呕出鲜血来。

她身边的女官几乎全都慌乱着,她们徒劳地匍匐在纤映身边,试图安慰这个女人。纤映却完全不顾,只抱着自己的孩子哭泣。

那是她的血、她的肉、她的骨,从她而来的,从她而终,那么娇软美丽的生命。

她把他带到世界上来,全心呵护,只盼他一生安康长乐,结果,却在她怀里结束了生命。

孩子的血飞溅上了母亲的长发和脸孔。

这样的哭泣直到凌晨,才慢慢低了下来。

纤映颤抖着,用手指轻轻抚摸着孩子惨青色的脸孔,雪白的脸上,泪光和烛光相映,现出一种诡秘的美丽。

不再是声嘶力竭的哭喊,当天边透出一线微薄青色的时候,纤映的抽泣声里有了细弱的呢喃。

女官不知道她在说什么,凑过去细听,陡然发现,还覆盖着鲜血的长发下,纤映雪白的面孔上,泪水还不停滚落,她唇角反而勾起了一线笑容。

她低低呢喃:“幸好死的不是我……”

女官只觉得浑身恶寒。

然后,那个有着少女一般天真面容的女子侧头,看着怀里的孩子,慢慢地慢慢地,居然兴高采烈了起来。

她最后竟然微笑起来,犹自泪痕未干的面孔上出现的笑容,妖艳得无法直视。

呀呀,孩子,你死得多么好,你为母亲赢得了多么好的局面。

她笑着说道,发自内心。

那一瞬,母亲这种身份,在这个女人的身体内,彻底被吞噬而死。

剩下的,就是被权力这种魔物所凭依,永不得餍足,美丽的妖魔。

京都的黎明在皇子死亡而引发的慌乱中翩然而至,而在京郊奉山的崎岖山道上,大司祭长鹤夜的军队,正以一种完全不像是在行军的悠闲态度,行于沾满露水的花草之中。

神卫们手持长枪,腰挎长刀,沉默无言地拱卫着居中鹤夜所在的马车,行走在青白色的晨光里,仿佛一队鬼魅的幽灵。

然后,有一阵轻风掠过。

就是一刹那的事情,风过瞬间,鹤夜的马车前辕上,多了一名娇小少女。

少女单薄的身躯摇曳在青白色的晨光中,屹立于沉默行进的神卫之中,别样显现出一种怪谈小说中的气氛。

四周静默无声,少女的体形慢慢改变,她骨节发出一种奇怪的声音,手脚和体形慢慢修长起来,脸孔的形状也在改变。

片刻工夫,站在车辕上的,再不是一个少女,而是一个体态修长的青年,那张少女的面孔被撕扯而下,跟假发被一起丢掉,取而代之的是一张笑面面具,以及白色的头发。

队伍依旧寂静无声,迅速而沉默地前进,青年在车辕上站立了片刻,车帘慢慢掀开,一只白皙修长,腕上松松系了一挂水晶念珠的手探了出来,白发青年握住那只手,钻入车厢。

刚刚进入车厢,他就被整个拥抱住,年轻皇子宽大的雪色广袖轻轻包覆了青年的身躯。

被他抱住,青年小动物一样蜷起了身体,他拱了拱,和鹤夜头颈相交,肌肤和肌肤贴合,让他安心地咕哝了一声。

鹤夜温和微笑,修长的指头摩挲着摘下了青年的面具,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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