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自己的真本事,不是弄虚作假就行了。可人家不那么以为啊。她觉得我这是跟她玩狡猾,是搞鬼,这会儿说不定正在陈大人面前申诉抱屈呢。”
“不怕,一切有我!”程金城拍着自己的胸膛说:“我看她还能搞出什么名堂来陷害你,要说搞鬼,她才是搞鬼的那个吧。卢大人的那些谣言是谁传出来地,不就是她的陈大人吗?陈大人这样还不是想帮她。先把你搞臭了,这样他的姘头就稳赢了。”
关于这一点,秀儿也将信将疑,总觉得谢吟月不是那样的人,可看她今天这跋扈样子。好胜心如此之强,为了输赢会做出什么也就不奇怪了。
这时坐在一旁的十一说:“我也怀疑与她有关,不过这种事,又没证据,不好乱说。”
秦玉楼插了一句:“要什么证据。大家都不是傻子。”
程金城给秀儿夹了一筷子清嗓润肺的生梨肉片,轻叹着说:“也只怪你运气差了点,正好赶上这档子事。他们老早就想对付卢大人了。可惜卢大人行得直坐得正,连个相好都没有,他们一直找不到突破口,这回你的事正好给他们派上用场了。”
秀儿苦笑,她地什么事啊,不就是一堆人聚在一起游了一趟湖,然后写了几首诗吗?早知道这样也能入罪,她死都不会去的。
突然想到即将上演的《望江亭》。桐庐知县白士中被人诬陷的罪名也是“贪恋女色,不理公事”,她既然已经知道了这个故事,为什么还不引以为戒,在卢大人提出带她游湖的时候不拒绝呢?
深深地懊悔与歉疚中。秀儿问程金城:“二哥你说,卢大人的案子还有转机吗?”
程金城摇了摇头:“很难!今时不同往日。现在是蒙古人当道,在他们眼里,汉人是劣等民族。让汉人当廉访使考察他们,他们本来就一肚子意见了,只是碍于皇帝的面子不敢说什么,其实私下里谁不怨?”
“这么说,皇帝还算贤明的了?”虽然秀儿对这个鞑子皇帝毫无好感,因为他把国人分成四等,把汉人明确地定位为“第四等”贱民。但国策归国策,实际上他也不是那么轻视汉人的。至少,他肯给卢挚委以重任;他最倚重地智囊,已逝的刘太师,也是汉人。
十一说:“至少他比很多蒙古大臣看得远,没那么鼠目寸光。在相当一部分蒙古贵族看来,他们浴血奋战打下中原,就是为了霸占汉人的土地,抢夺汉人地女人,搜刮汉人的财富,所以他们贪污腐败本就是应该的,不然他们入中原有什么意义?考察官员也只该考察汉人,不该去碰他们蒙古官员,所谓刑不上大夫。其他的汉人廉访使很注意这个,偏偏卢大人年少气盛,仗着皇帝宠幸,不信那个邪,不管蒙人汉人一起查。甚至连达鲁花赤蒙克大人都敢上门去查,左相家的乘龙快婿阿塔海都敢抓,那些蒙古人怎能不忌惮?怕再不把卢挚打压下去,就查到他们头上了,他们哪个不贪污,哪个不坏事做尽?真要查起来,个个都该死。”
听到这里,秀儿的心沉到了谷底:“照你这样说,卢大人完全没指望扳回这一局了?”
“还想扳回?要不是你的克列公子暗地里帮他,他小命都难保!他任廉访使五年,辗转几个省,每到一地查处一批,被他拉下的大小官员数以百计,那些人恨不得买凶做了他。还没被查处地也寝食难安,生怕哪天就到自己头上了。所以我估计,这次他下台,肯定不只杭州官员背后告状,其他地方的也参与了,朝廷内也有不少人支持。可怜的卢挚,五年下来,成了所有贪官污吏的眼中钉,肉中刺,一旦这些人反击,就他一无根无底的汉人,万无逃生之理。”程金城一面说一面叹息,也不知是在叹息卢挚地命运,还是叹息秀儿的天真。
十一笑道:“卢大人本来地确是无根无底的,不过现在不是了,好歹认识了一个蒙古贵人。”
秀儿先是吃惊,然后恍然道:“我就说帖木儿怎么去了这么久还不回,原来是跑这件事去了。”如果不是有要事缠身,帖木儿不会在她打擂的时候还不回来。
十一见她一副说起帖木儿就万分自豪、万分欣慰的样子,不禁泛起酸来:“克列公子要管这件事,根本就不用跑吧。只要告诉他那权倾朝野的爹,卢大人是他朋友,他想保他就完了。据说他爹在别人面前是阎王,在儿子面前是孙子,溺爱得不行,要星星不敢摘月亮的。”
秀儿想反驳他:“难道你不是吗?是乌鸦就不要笑猪黑。”
不过最后还是忍了下来,她大人有大量,不跟小心眼计较。
第八折(第六场) 打擂(三)
吃过宵夜,秀儿回到林宅,稍事梳洗后就爬上床睡了。
本来应该是睡得很熟的,因为连着两天心里有事,晚上总是辗转反侧。到今天擂台赛真正开始了,而且一切顺利,并没有出现她先前担心的那些情况,她也终于可以安心地睡个好觉了。
可是到半夜,她还是从睡梦中惊醒了,然后一个激灵坐起来:窗外有人!
“谁?”秀儿努力压抑住心跳问。
没有回应,也没有再看到人影。
也许,只是风吹树影动吧,她又躺了下去,然后努力让自己重新进入梦乡。
“辟剥”,“咔哧”,“呼呼”,不同的声音交替出现在她的梦里,
“谁?谁在外面?”她再一次坐起,朝窗外厉声喝问。
依然没有回应,秀儿也糊涂了,难道那些真的只是梦境,为什么听起来那么清晰呢?
她不敢再睡,想睡也睡不着了。几番骚扰,几番睡去又醒来,瞌睡虫已经不耐烦地离她而去,本来就有点轻度失眠症的人,这下彻底醒了。
又在枕上靠了一会儿,这回她千真万确地听到“咔咔”声,侧耳细听,像有人在抓门。
童年时代听过的一些鬼故事在脑海里尘封多年后又蹭蹭冒了出来:獠牙长长,指甲长长,头发也拖得长长的女鬼,时而七窍流血时而面如骷髅的鬼脸……她吓得像筛糠一样不停地颤抖着,头埋进枕头里,嘴死死地咬住枕巾。
她不能喊,戏班的人都累了一天了,他们都需要休息。而且她敢打赌,真把师傅师兄他们喊起来,外面保准什么都没有。不管是真鬼还是假鬼。都不会轻易给人捉到的,只会徒增骚扰而已。
不知道抖了多久,熬了多久,外面的怪声慢慢消失了,她也终于一身冷汗地睡着了。
虽然午夜惊魂,又差不多半宿没睡,但人的作息习惯是一下子改不了的。第二天早上天刚亮,她还是醒来了。
没睡好,还有点着凉,头肯定是昏地,眼也肯定是涩的。不过还能克服。如果有人想用装鬼的办法让她第二天上不了台,那注定要失望的,她还撑得住。
可一开始吊嗓就傻眼了:这,这,这。还是她的声音吗?
几个同时吊嗓的师兄师姐们都围了过来:“秀儿,你嗓子怎么啦?昨天还好好地呀。”
秦玉楼也急忙从自己屋里跑过来,一脸担忧地问:“秀儿。刚那哑嗓子的是你?”
秀儿自己急得快哭了。平时嗓子哑了也好,破了也好,可以休息几天不上台,养养兴许就好了,可如今这节骨眼上,她地嗓子怎么能哑呢?
前面的嘈杂声把十一都惊醒了,待从菊香口里了解情况后,他披上衣服匆匆赶到前面。听秀儿说了两句话。他惊讶地说:“明明昨日还好好的,怎么今天就这样了,难道又有人下毒?”
戏班的人你望我,我望你,一个个无言以对、面面相觑。俏枝儿走了。戏班再没人整天跟秀儿作对了,难道还有当面笑眯眯背后害人的笑面虎?
秀儿忙摆手道:“十一你别乱猜。不是下毒啦。真要下毒,何不一了百了,索性把我毒哑了好永绝后患?我这一听就是着了风寒哑地嗓子。”
“你好好地,怎么会着了风寒呢?”十一把自己的衣服披在她身上。
秀儿这才说:“因为我昨晚被鬼调戏了一晚上。”
大伙儿一开始以为她开玩笑,待发现她说得是真的,俱大惊失色。
十一问她:“那你怎么不喊人呢?”
秀儿苦笑:“像这种情况,喊也是白喊。比如一开始看到窗外有人影,我把你们都闹起来,然后发现外面啥都没有。过一会儿,你们刚睡着,我又喊,说有人抓我的门,又把你们喊起来。结果又跟先头一样,找不到任何东西。我一个人闹鬼就算了,难道也害你们跟着闹一夜?”十一心疼地说:“我知道你生怕吵了别人休息,可是你要知道,你是戏班的台柱子。你折腾一夜,感了风寒邪气,嗓子哑掉了,今晚地擂台赛不能比了,最终跟着吃亏的还是他们呀。”
“就是就是,小师妹,以后遇到这样的事,你只管大喊,我们一夜起来几次怕什么?我们又不是主角,第二天实在不行叫人替就是了,不至于所有地人都一夜病倒吧。观众来主要是看你的,戏台上没有你,我们都好好的有什么用?”戏班的人也纷纷劝说。
“问题是,这世上哪有鬼?我长这么大还没见过,你们谁见过吗?”十一突然问。
所有的人均摇头。
十一冷笑道:“没有真鬼,那就是假鬼了。比不过别人,就来这种下三滥的,上回看她还像个人,想不到背地里竟然是这样的货色。”
秀儿知道他说的是谁,但他也只是猜测,谁也不能肯定真是她做地。
秦玉楼只着急一点:“那现在怎么办呢?不管真鬼假鬼,她的嗓子哑了是真的,今天晚上的戏谁唱啊?真是急死人了。”
翠荷秀说:“小师妹的嗓子也没有哑得很厉害,抓一副治伤寒地药吃,再炖点梨水,喝过后好好睡一觉,到晚上兴许能上台的。”
黄花听了,赶紧出门抓药买梨。秦玉楼让秀儿回房休息,秀儿走了两步又停下道:“十一,不如你陪我去一趟抱朴院吧,我们去找找上次给我解毒地玉函。那人可是个奇人,也有些奇药,也许他能让我的嗓子迅速转好也说不定。”
十一也眼睛亮了:“是个办法。上回你又生病又中毒,弄得半死不活的,吃了他的一颗神药,上台后就像你师姐说的那样,比猴儿还机灵,就差上房揭瓦了,这回不如再把那药要一颗吧。”
戏班的人都笑了起来,翠荷秀忍不住指正:“上房揭瓦的不是猴子,是猫。”
“我都这样了,你们还合起来取笑我,到底有没有良心啊。”虽然口里抱怨,秀儿自己也掌不住笑了起来,欲盖弥彰地解释:“我上葛岭主要是找玉函治嗓子,没别的意思。”才怪!她找玉函的真正目的,确实是为了要提神药,当然想治好嗓子也是一个方面。
那药本来还剩半颗的,可当时把一颗药丸一分两半的是帖木儿,剩下的半颗药还在不在她也不知道。如果帖木儿在这里,也许就不用上山了。
不过仔细一想,即使有提神药保她上台后精神倍增,嗓子不好照样不行的。精神再好,嗓子嘶哑,观众还是不买账的。
秦玉楼自然巴不得秀儿既能治好嗓子又能找到上次那种提神药,当下就催了起来:“要去的话,收拾收拾就赶紧去吧。我也有几副养护嗓子的秘方,平时见你们都还好,你又年纪小,就没给你用。既然现在这样,我就叫他们去配齐,等你回来熬给你喝。”
秀儿向秦玉楼微微福了一福:“麻烦师傅了。”
十一道:“那我们这就走了,没什么好收拾的,最多,你再加件衣服,等会过湖的时候有风。”
秀儿笑嗔:“我至于那么弱吗?风都怕了。”
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