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爷,你先吃药。”林嫂柔声说:“你睡一觉,醒来一定会看见马小姐。”
可是,天培能睡得着吗?他在算时间,他在等待,在回忆过去。同一张床,梦诗就曾躺在他的胸前,他多么希望能再次拥抱她。
两个多月了,他没有亲过她,等会儿她来了,他要她补偿,补偿他应得的爱。
等,等,等,早上过去了,下午过去了,黄昏已来临,天培失望,恐惧,梦诗真的不再要他了吗?他伤了她也不理?
林嫂笑眯眯地捧着一只托盘进来:“少爷,我给你煮了一碗鸡丝面。你双手不方便,我喂给你吃。”
“不要,”天培别过了脸:“我不想吃。”
“不吃怎么行?你擦脱了皮,流了不少血,明天我还要炖鸡给你吃呢!”
“不要烦我,我吃不下,”
林嫂是个女人,心思细,她对丈夫说:“你今天是怎样打电话的,我看你慌死了,不知道把电话打到哪一家去!”
“对!对!今天早上心慌意乱,可能打错电话。让我再打一次电话给马小姐。”老林连忙说:“少爷,我可以用你的电话?”
“唔!”
老林拨了电话,很小心地问:“你是马梦诗小姐吗?啊,你不是?真对不起,请马小姐听电话,什么,她出去了?什么时候回来?不知道?马小姐回来,请告诉她左先生受伤了!”
“唉!这时候还有心情出去?”
“少爷。”林嫂见左天培这样难过,十分不忍,她安慰说:“马小姐可能正在开车来了!”
“要来,早就来,路虽然远,也用不着花一整天的时间,她是不会来了!”左天培把脸埋在枕里,英雄也怕病魔缠,左天培虽然一向天不怕,地不怕,但是,由于全身受伤,动弹不得,心灵寂寞,感情十分脆弱。
“少爷,面冷了,你还是先……”
“不吃,不吃……”他沙哑的叫声,低沉而哽咽。
老林和林嫂互看一眼,老林摇摇头。
林嫂说:“那么,少爷你好好休息一会吧,要吃什么,随时通知我。”
天培无声,林嫂轻轻掩上房门。
梦诗握着电话,呆在那儿。“是不是天培那儿来的电话?”
“是的!”她省觉地把电话放下。
“他怎样了?”
“由马上摔下来,滚到山坡底,还能好到哪里去。”她咬一下唇。
“为什么不去看看他?”
“为什么要去看他?”
“你们不是彼此相爱?他是你的爱人,他受了伤,你竟然忍心不去看他?”
“我和他,早就过去了?”
“好吧,就算你们不再相爱了,但是人家伤得那么重,站在人道立场,不应该去问候一下吗?”
“他的事,与我无关?”梦诗走到窗前,背向着秋诗。
“你早上接到消息,现在晚上了,你连一句问候的话也不说,还故意说自己出去了,这是什么原因?”
“我喜欢这样!”
“梦诗,听话,立刻去看他!”
“不去,别说他受伤了,就算他死了,我也不管!”
“你的心肠比铁石还要硬,不错,天培不应该和霍茱迪去跳舞。不过,这些日子,他早就受够了,他为你而打架,为你而疯狂,为你而受伤,你,还不肯原谅他?”
“我早说过他的一切与我无关!”
“与你无关,你一整天没有吃东西,脸色都变了,那是为什么?”
“我现在就去吃东西,吃得饱饱的。”
梦诗拍的一声打开了房门,冲出去,她一边走,一边想,她真的是铁石心肠吗?她真的不在乎他的生死吗?天培死了她将会怎样?这是以后的事,现在最重要的是自尊,自尊。爱人受了伤,就立刻飞奔前去,抱头痛哭,前嫌尽释,哭着说:“啊,甜心,只要你安全,一切我都可以忘掉。”哈,粤语片的招数,多婆婆妈妈,在这个年代根本用不着,恨要恨到底。
在楼梯的下段,刚巧世浩和丽诗手拖着手的上来,梦诗侧过脸,用手背擦了擦眼睛。
“三姐,你……”
“别来烦我!”她匆匆跑完楼梯。
“三姐怎样了?”世浩关心地问:“她很少发这么大的脾气。”
“我也不知道,不过,她今天请假没有上班,一天三顿都不肯吃。”
“她脸色不好,人很憔悴。”
“一定有事发生,大姐一直陪着她,我看,大姐一定会知道。世浩,我们去问大姐。”丽诗跑快两步。
“小丽!”世浩追上去,拖住她:“还是不要问了,三姐可能不喜欢我们过问她的事,我们是应该尊重她的。”
这些日子,天培消瘦了。
他是一个富于生命力的人,也明白生存的意义,他不会为了失恋而自杀。可是,假如视爱情如游戏,那倒无所谓,然而,当感情太投入的时候,痛苦自然难免。
他仍然躺在床上,因为行动不方便。
闲着无聊,便拿出梦诗的相片,一张张的翻开,越看越爱,越看越心痛,她虽然冷傲,但是也有娇媚的一面,有时候,她真的柔顺得像只小绵羊,这样有性格,而又充满女人味的女孩子,正是天培梦寐以求的伴侣。
他伤了,她为什么不来看他?如果单是为了她心中有恨,天培倒还放心,要是她已移爱周谢夫,那么,他就完全没有希望。
后悔和霍茱迪单独出去,为了一时的放任不羁而失去他找寻了快二十九年的梦中情人,那是多么可悲的事啊!
林嫂敲门进来。“少爷,有一位马小姐来探望你!”
“马小姐?梦诗!”他几乎跳起来。
“不是的少爷,她是马小姐的姐姐。”
“啊,大姐。请她进来!”
秋诗挽着一篮水果走进来,没穿灰黑黑的衣服,穿的是淡黄的裙子,也许是要增添天培一份生命力吧!
“大姐,真抱歉,不能迎接你。”
“姐弟还客气什么,快躺下来,”秋诗扶着他,很关心的样子:“身体怎样了?”
“照过X光,没有内伤,但外伤实在很厉害,医生说,别人要再躺半个月,我身体底子好,再多躺一个星期就可以走动。”
“你太不珍惜自己了,天培。”
“当时昏了头,把心里的气都发泄在马儿的身上,它不摔死我,已经算幸运了!”天培实在忍不住:“梦诗,她,好吗?”
“还不是老样子,这孩子,脾气实在太倔强,她比一个老太婆还要固执,叫她来看你,她死也不肯。”
“可能,她已经不再喜欢我了。”
“不会,她就是太放任。”
“会的,大姐。她一定已经爱上了谢夫,那天我和谢夫打架,她帮谢夫,敲穿了我的头,然后她带谢夫走了!我晕倒她也不理我。”天培旧话重提,可心痛呢。
“梦诗认识谢夫,在你之前,如果她要喜欢,早就喜欢他了,不会的,她一定仍然是气在头上,近来,她也很不快乐。”
“都怪我不好,我错了,真的错了!”
“她在公众场所打你,你已经不再恨她?你原谅她了?”
“她只不过打我一掌,已经够好了。换了我,我会在夜总会大打出手。我不是为了梦诗和谢夫打架了?”天培叹了一口气:“大姐,我以前不懂得嫉妒,现在已经领会了。并且已尝透了苦果,我……真后悔!”
“那是说,你爱梦诗比以前更深。”
“是的,我不但只会妒忌,还领略了许多事情,自从我和梦诗分手,我过的是机械人的日子,白天忙着赚钱,下了班跟踪梦诗,晚上孤独叹息,只靠回忆过活。”
“你真的是那样需要梦诗?”
“假如你认为发誓有效,我愿意发誓,这两个多月来,我累了,我什么都不想,只要得回梦诗。”
“等你身体好了,有了冲劲,你又会去找另一个霍茱迪。”
“不会了!别说是霍茱迪,就是世界上独一无二的美人,就算……”
“唉!就算有人比梦诗好上一百倍,我仍然爱梦诗。不过,在我的眼中,没有人可以比得上她,她是最好的,只怪我没有福!”
“你想透了,我很高兴,不过,梦诗的脾气实在太硬,又死要面子,想帮你,但……”
“别大勉强,大姐,我也不一定要结婚,如果梦诗不再要我,那么,我决定收拾心情,到澳洲发展。说不定有一天,梦诗会突然发觉,她也真心爱我?”
“你要是真的娶了她,你将会被她控制,会因她而失去结交异性朋友的自由。”
“我不再需要这份自由。”
“好吧,你先养好身体,以后我们再想办法,梦诗这孩子……”
“大姐,为什么一定要看电影?”梦诗和秋诗踏出花园的台阶。
“陪大姐看一场电影都不肯?”
“不是不肯,只是……”
“没兴趣,是不是!”走到洋白兰树下,秋诗一面翻手袋,一面说:“我忘了带手帕!”
“叫阿玲替你拿。”
“阿玲?她玩昏了,还是我自己去拿,你等一等,我立刻回来。”
秋诗回到屋里去,家很静,马永安和马太太因公务去了马尼拉,端姨带了两个佣人进市区去购物,爱诗在飞机上,世浩和丽诗一早就去旅行了。梦诗正在四处张望,突然一条手臂,由白兰树后伸出来,捉住她。
“呀!”梦诗叫着,定神一看,原来竟是左天培。
“你怎样进来的?”
“舒伯开门!”
“你快放手!”
“这一次,我再也不会放你走,我要带你去婚姻注册署注册。”
“神经病,无赖,你放手。”梦诗用力摔他:“你再不放手,我可要呼救了!”
“请吧,三小姐。”他笑着。
“我再一次警告你,要是花王,厨子他们都出来,你下不了台!”
“这儿只有我们两个人,绝对不会有第三者。因为,大姐已经给他们放了两个钟头的假,他们全躲在工人房开大食会。”
“好啊,可恶。你们竟然串通好了。”
“我和大姐都关心你,你应该了解她的一番苦心。到我的汽车去,坐会儿,我有话告诉你!”天培拖她往车房。
“不去,不去!”梦诗用高跟鞋踢他。蓦地,天培把她整个抱起,走进停车间。
“放开我,我不会饶你!”
天培抱她进汽车,梦诗想开车门由另一边逃走,天培用两只手紧环住她的腰,他的气力那么大,她动弹不得。
“不要生气了,就原谅我一次吧!”他很轻很柔的说。
她咬一咬唇,别过了脸。
“看着我,给你看一样东西!”天培抽出一只手,扶正了梦诗的脸,他拨起了额上的头发,那儿有一条很丑恶的疤痕:“我惹你生气,这是我的报应,手臂,身上还有很多。”
梦诗呆了一下。
“梦诗,我爱你,我们结婚吧!”他紧紧的把她拥进怀里,他吻着她的背项。
又回到这温暖的怀抱,梦诗沉醉地闭上了眼睛。可是,只一会,她突然又大力挣扎:“快放我走,你这无赖的狂徒,你知道吗?我已经不再爱你!”
天培内心有点极大的恐惧,他担心梦诗真的不再爱他,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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