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这纠结的一切,便不可能发生。
方锦如虚弱地点点头:“我睡了多久?”
“三天了!吓坏我了,你家里我还一直没敢告诉他们,怕他们担心,小翠一直在,刚才刚回去休息了。”顾盼宇坐在床沿,温柔说道,“你感觉怎么样?”
“还好。”方锦如道,“江云若那边,怎么样了?”
顾盼宇身子微僵了一下,还是端起水,喂给方锦如,道:“孟医生今天早些时候也来看过你了,我替你打听过了,他已经找到药了,你放心吧。”
“那就好……”方锦如舒了一口气,她听孟医生说新药原本在郭夫人那里,但是现在郭夫人已经被兆苍软禁起来,那么原本属于她的东西现在很有可能已经到了兆苍手里,可是,兆苍真的是知道这件事。仍然愿意帮助江云若么?方锦如心里想不清楚,只觉得胸中闷闷的,像是堵着棉絮。
是啊,距离兆苍和白芷若的大喜日子越来越近了,很快,他就变成了别人的新郎,而自己,终于还是个局外人罢了。
“锦如。”顾盼宇突然正了神色,道,“这几天我想过了。我不做这个副官也罢,我可以回顾氏帮你,虽然我现在有很多不懂的地方。但是我相信我只要肯努力,定然再不会做让家人都失望的人。我希望你给我一次机会。”
“不做副官?”
“锦如,见到你现在这个样子,我不得不和你说实话了,其实我再次骗了你。我上次说我现在的一切都是我努力得来的,实则不然。”
方锦如心中早有预料,此时只是淡漠不语。
顾盼宇赧然道:“其实这都是白将军的女儿白芷若给我挖的坑,你要相信我,我并不知道她想这么害你,居然筹谋了这么久!她托人找关系送给我的这个副官的位置。不过是想利用我禁锢住你的脚步,不过……呵呵,她太傻。你又岂是会被我束缚的人?”说到最后,顾盼宇绝望而自嘲地苦笑起来。
方锦如心中微颤,原来白芷若和她为敌,已经不是谋划了一天两天了,只是。她太高估顾盼宇的能力了。她不知道详细,还以为顾盼宇如今这地位。玩什么破镜重圆的把戏有几分胜算,殊不知方锦如是经历两世的人,心里已经承装了太多冗杂,早已不可能走与顾盼宇伉俪相好这条路了。
“但是眼下……”顾盼宇接着说道,“很快就到了兆老板的婚礼了,你不甘也罢,死心也好,如今那早已是全城皆知的事情。你道是白将军许诺兆老板什么?给他可以下军令的权力,手下军队皆可任他调配。白将军度过了政治的僵局,现在正如日中天,和美日关系都好,这里面的意义,兆老板不会不明白,我倒听人说,他是聪明人,和白小姐联姻,也是他在下很大的一步棋。”
方锦如闻言微怔,说不出话来。
她心中还未回味清楚顾盼宇和白芷若的关系,顾盼宇却又抛出了这样的消息,就像一颗深水炸弹,在方锦如的心海里惊起巨大波涛。
难道兆苍是这样的人?
难道自己不过是个恰如其分的导火索,而他自己,早就为了布下天下的局而接力?
顾盼宇掏了掏口袋,拿出一张鲜红的请柬来,低声道:“这是小翠来的时候带来的——是有人送到你家里的……你定是不去的了……我撕了它!”顾盼宇说着,作势要将那请帖撕毁。
“别。”方锦如制止了他,伸出纤纤素手,将那请柬接过来,像是接了一块滚烫的烙铁。打开那帖子,娟秀的字体醒目而喜庆地将兆苍和白芷若的名字匹配地放在一起,那一个个字像是凝了能冻结人心的寒意,方锦如仅仅看了一眼,便不想再看。
“我累了。”方锦如下了逐客令。
顾盼宇还有话要说,可是话到了嘴边,只见着方锦如转过身去躺着,只留给他一个消瘦的背影,顾盼宇把话又咽了下去,站起身来,一步一回头地离去。
方锦如听见脚步声远走,缓缓睁开眼睛,那双手已经变得冰冷。
为何要奚落她到如此境地?已经让她成为了众人皆知的弃妇,难道还需要让她到现场去,当着她的面迎娶白芷若?
白芷若已恨不得将她置于死地,本来方锦如完全可以去找兆苍,当面戳穿白芷若的虚伪假面,告诉兆苍在背后白芷若究竟搞了怎样的手段,可是这一刻,方锦如却觉得这一切都毫无意义了。如今这局面,若一切真的像刚才所说、所想的那样,那么兆苍必然会袒护白芷若,就像他从前袒护自己一样。
方锦如死死咬住唇,强迫自己闭眼,什么都不要去想。
……
方锦如体力渐渐恢复,这几日内,顾盼宇又来了几次,可是不论他说什么,方锦如只是望着窗户不说话,时间久了他也便只好缄口不言,两人便在流光里坐着。像是两位老友,又像是两位陌上客。
方锦如终于恢复了体力,可以自由走动。江云若已经住进了洋人医院,方锦如在康复后第一时间赶到了江云若的病房。
江云若先是细致询问了她的身体情况,在她在床边坐着的时候,拉着她的手,掌心温热。
他对她的态度极其温柔,像是极细极细的流水,慢慢滋润心田。
“现在吃了药,逐渐能看到光亮。能分辨白天黑夜,相信不久便能看见你了。”江云若又说起自己的事情,可是语气淡淡的。似乎并不是十分欣喜。
说不出来的错愕,方锦如有些愣。
犹记得因为顾盼宇的闯入,在江家的闹剧,那时候江云若的声嘶力竭,仿佛将对黑暗的恐惧全部宣泄出来。可是现在,他却像是看破一切的淡然,这种淡然让方锦如有些担心,她低声问道:“云若,你没事吧?顾盼宇那时候说的话,你不要在意。我那时候是受了点小伤,不过不要紧的,你眼睛快好了。这是大喜事,应该高兴才是。”
“嗯。”江云若轻轻一笑,道,“今天天气怎么样,我想去院子里坐坐。好么?”
方锦如点头,慢慢牵引着江云若穿过病房、走廊。走到院子中去,院中人很少,方锦如和江云若坐在浅绿色的木质长椅上,远处隐隐传来鸟叫声,清风拂面,有种很闲适的感觉。
“靠着我,好么?”江云若突然发话,语音波澜不惊。
方锦如却微怔。
江云若却已经摸索着,一只手沿着她消瘦的脊背上行,落到她柔软的秀发上,将她的小脑袋轻轻压到自己的肩头上。
方锦如起初僵硬地倚在上面,但过了片刻,却又舒缓下来。、
江云若并未做出什么其他的出格的举动,只是让方锦如靠着自己,时不时说上一两句话,讲讲自己在留洋时候的事情,但大多数时间,却是一言不发。
就这么坐着,也便到了黄昏,江云若才又和方锦如回了屋。
江云若道:“明日天气好的话,我们去放风筝吧。”
方锦如便无奈笑道:“等你眼睛好了,我们可玩的多了去了,你又何必急于一时。”
江云若甚至有些要撒娇的样子了,道:“可是我焦急得很,如今我知道我的状况,也不能去海边和你放孔明灯,难道连放风筝的要求都不行么?等到我眼睛好了,天气太暖,风吹不动,便不合适了,今年的错过了,又要等明年的时节,又岂能一年年地等下去呢?”
“好,算我服了你。”方锦如只好答应,“我可说不过你,那我明天带风筝来便是,你这个样子,总叫人忍不住地可怜。可是等你眼睛好了,我才不会再答应你这种无理取闹。”
江云若便笑了,那唇角牵起,却莫名有些涩涩。
次日天气果然晴好,但风吹得颇大,方锦如拉着江云若来到医院的大院子中,让他坐在一旁,自己很快让风筝飞上了天,这时候便又将手中的线交到江云若手中,江云若便在指尖缠绕了线,又缠绕到方锦如的指头上,两人的手便被丝线纠缠到了一处。
方锦如抬眸惊看他,修长身姿,秀朗眉宇,薄唇之中蕴着一丝清雅之意,他是这么文质彬彬,和那人完全不同……这一瞬突然又想起那人,却像是陡然发现心中缺空,这么愣神的工夫,那风筝便掉下来,扑簌一声落到地上。
方锦如才回过神来,笑道:“瞧,你弄这么纠缠,你还没扯线风筝便掉了,我再给你放。”
江云若却一把抓住方锦如的手,丝线纠缠,像是纠结不清的感情线。
“不用了。”江云若柔声道,“突然乏了,不想放风筝了。”
方锦如便哭笑不得:“昨日你要放,今日你又不要放了。”
“陪我跳支舞吧。”江云若又突然来了这么一句。
“你说你,心血来潮的,一会这个一会那个,究竟要怎么样?”方锦如嘴里虽这么说着,步子却已经按照跳舞的姿势搭了过去,“可是这里又没有音乐,要怎么跳?”
“我哼着便是。”江云若并不放弃。
一瞬之后,江云若轻轻哼起一首熟悉的舞曲,方锦如觉得好笑又怪异,无奈之下,只好和他舞了一曲。
又转过一日,方锦如依旧按照江云若的要求扶着他到院中去,坐在长椅上的时候,从遥遥绿草地上跑过来一个五岁左右的小姑娘,见了方锦如便笑。
方锦如便逗她:“小朋友,你来这里做什么呢?你爸爸妈妈呢?”
那小姑娘笑道:“嘻嘻,你就像我妈妈。”随即又指着江云若道:“你就像我爸爸。”
方锦如愕在原地。
江云若却牢牢拉住方锦如的手,又轻轻对那小姑娘道:“孩子,听你声音很好听,你说我们像爸爸妈妈,给我们唱首歌好不好?”
小姑娘丁点不怯场,笑道:“好!”接着便唱起来:“摇啊摇,摇到外婆桥,外婆叫我好宝宝。一只馒头一块糕,摇啊摇,摇啊摇,摇到外婆桥,一只馒头一块糕,宝宝闭眼睛快困觉, 醒了以后吃糕糕……”
方锦如开始还觉得好笑,但听了一会,却被这美妙的童声征服,听得几乎痴了。
那小姑娘唱完,却突然又扑哧一笑,撒开双腿就跑远,须臾便不见了踪影。这一切美妙,就像是一场梦一样。
方锦如有些恍惚,转头对江云若笑道:“这小姑娘真有意思,这歌……”
话未说完,江云若的俊脸却突然逼近,他的手扶住她的后脑,唇已经印了上去!
方锦如的嘴唇并未封禁,还未反应过来的时候,那吮吸已经到了极致,长驱直入的舌已经不可抑止地和她的香兰小舌纠缠在一起,就像是那日放风筝时候绕在双手的丝线。
方锦如一僵过后,却猛地反应过来,一把推开他。
江云若的脸色明显像是受了伤,却又刻意压抑着。
方锦如一滞,终于说道:“对不起,云若,我没准备好,我……”
“没关系。”江云若已经飒然笑了,截住她的话,“我爱你。”
这话说得突如其来,像是突然从平静的海面跃起了飞鱼。
“云……云若?”
“我爱你。你也能说一句你爱我么?”江云若贪婪而期待的语气就像个小孩子。
“云若……我……”
“呵呵,开玩笑的啦。”江云若的笑容更灿,突然一把搂住她,将下巴搁在她的肩头,在她耳边甜腻地重复:“你不必说,你只听我说,我爱你,我爱你……”
方锦如一动也不能动,不知如何是好。
然而,到了次日,当方锦如再次踏入江云若的病房时,望着那空荡荡的床铺,她才突然间明白了江云若这些日子以来的异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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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差晚上才回来,更晚了点,不好意思。
第二卷江云断续 第一百零一章 阴谋阳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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