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有人从身后将他环住。
柔软贴在脊背上,响起方锦如低低的声音:“到底出了什么事?”
兆苍回身,紧紧拥住她,低首吻了吻她的软发,清香扑鼻。
“没事。别担心。”
方锦如仰起头,眼中尽是聪慧光芒:“莫骗我,这草木皆兵的架势,又岂是没事的样子?而且,我私下已经向兄弟们打听过了,明日大部分人都调到太平角,云乐……要出什么事么?”
兆苍不语,只将手中酒杯放在露台阑干上,而用双手捧起她的小脸,直直地望进她的眼睛,道:“没事的,明天不过是要在云乐开个会,这城中很多人物要去,所以闹得似乎大了些。”
他轻描淡写的语气,眼中却掩饰不了的坚定认真。
若真是寻常会晤,又岂会用得着这般下定决心?
方锦如望着他,目光盈盈:“会有危险么?我还以为城中已定。”
“放心。”兆苍刮了刮她的小鼻子,“我不会让你成为寡妇。”
方锦如脸色一红,眸光羞转:“谁是寡妇……我和你都不是那样的关系……”
兆苍戏谑笑道:“那是怎么样的关系?我倒要瞧瞧了。”
他拦腰将她抱起,向卧室走去。
鸳鸯交颈,翡翠合欢……
等到方锦如醒来的时候,揉了揉肩头。
昨夜,兆苍索求太过了,仿佛永远都汲取不够似的,简直要将她吃掉。直到天色蒙蒙亮了,两人才在满屋充斥的浓浓情欲味道中昏昏睡去。她此时回味起来,仍觉得脸上发烫。
她转头望着天色,阴沉沉的,似有沙沙的雨声,分不清时间。
看了看表,方知已经临近中午,拉开窗帘,窗外果真是密布着丝丝雨帘,地上积水已经颇多,看来雨已经是下了一阵了。只是她在兆苍这里安睡,那种舒服的安全感,使得她睡得更沉了些,没有听到。
方锦如换衣出门,才走到走廊上,却有手下已经上前阻拦,道:“方小姐,今日天色不好,外面又危险,二少吩咐了,今日请小姐不要出门了。”
方锦如一愣,道:“二少呢?”
“他已经去云乐大舞厅了。”
方锦如心思一沉,道:“今日去云乐的到底有谁?你知道多少,都和我说说。”
那手下道:“我只是在家里巡视的,哪能知道那么多?方小姐莫要难为小的了。”
方锦如不再和他赘言,快步走到书房,拿起电话直拨云乐。
接话员请她等待片刻,廖青峰的声音才响了起来:“有事么?”
“青峰,今天云乐,到底有什么大事?”
廖青峰压低声音道:“你放心,只是些争权夺利的事情,不打紧。”
听廖青峰说得隐晦,方锦如更不放心,道:“什么人争权夺利?”
电话那边只快速说了句:“白将军。”就迅速挂掉了电话。
方锦如觉得心中茫然,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可是心中却有一种急切,想要到现场去看看。
瓢泼大雨,路上的行人很少。
云乐大舞厅的门前,却停了许多汽车,在雨丝中一排排望去,显得格外壮观。
院外围着军警和一些看守,大门外早就挂上了停业一天的告示,出入的皆是收到邀请的人士。
有一个瘦小的身影戴着鸭舌帽,跟在一个健壮的青年身后,因是侍应的关系得以从偏门进入。
一个穿着黑色燕尾服的领班看到这两人,急忙道:“怎么才来,快快,进去。”说着催促着他俩进去,紧跟着把偏门上了锁,对旁边守卫道:“好了,谁也不能放进来了!”
那健壮青年额头上分不清是汗水还是雨水,压低嗓音对身后的瘦小身影道:“方小姐,你这回可真把我害惨了,若是这事叫二少知道了,我的小命恐怕真保不住了。”
他身后的人影抬了抬帽檐,帽下一张小脸雪白可人,漾起一丝苦笑,道:“对不住了兄弟,你放心,我绝不会让二少对你不利,这事责任我全担了。”
那青年哭笑不得,只得继续叹气向前走去。
领班却已经追着上来,拿着两套衣服甩给那青年,嘴里嚷嚷:“快点,快点。”随即又看了一眼他身后的人影,眉头一皱,问道:“新来的?阿牛呢?”
那青年道:“哦,是,是,阿牛突然拉肚子,来不了了。”
“哦。”领班似信非信,想仔细看看那身影,却突然又被身后的一声呼唤叫走。
方锦如进了更衣室将领班送来的侍者礼服换上,将头发全塞进小巧的礼帽里,幸得那礼服宽大,倒也看不出胸前的丰盈。
她端着酒杯盘出去的时候,从二楼望下去,整个云乐的模样映入眼底。
曾经多少次来过这个地方,但是今天的样子,已经全然不同。
整个一楼原本的桌椅全部撤出,偌大的礼堂中放着一张偌大的长形赌桌,两旁摆着高背椅子,围拢于中央。
整个大厅用耀眼白灯照得如同白昼一般,整个厅堂显得富丽堂皇、夺目璀璨。
那前排椅子上已经坐上了人,方锦如惊愕发现竟有不少熟悉的面孔,那最扎眼的就是穿着一身戎装的白将军,他身边搔首弄姿的白芷若,离着他们不远处坐着景鹤耀,还有曾经有过一面之缘的郑副都统。除了他们之外,还有许多眼熟的名流,都是按序就座,井井有条。
方锦如心中一颤,早就听说这白将军和郑副都统是曾经的铁哥们,但是后来因为战事和政治立场分道扬镳,而现如今白将军已经胜利,那么姓郑的又到这里来做什么?而且,看到他此时正低首和景鹤耀低声说着什么话的样子,似乎姓郑的又找到了与北伐军合作的新的契合点。
方锦如正不明所以,突然见人群一阵骚动,有人道:“市长到了。二少也到了。”
只见众人所望之处,一行浩荡人群潇洒而入,为首的有个中年人慈眉善目,微微笑着,正是如今城中的代市长先生。
而在他旁边,一身嚣张得体的白色西装,胸前酒红色手绢露出一点,黑发随步微动,刀削般脸庞,墨瞳沉沉,深不见底。
正是兆苍。
正文 第一百一十二章 云乐之约(中)
如今这代市长先生方锦如也是很为熟悉,正是曾经和他有过交际的张国聚。
这张国聚在战争的时候机警,私下里将方锦如手中的军备通给北伐军不少,从而奠定了如今他在城中的政治地位。倘若他不拼上这份运气,就算头发熬到白,也不会坐上市长的位置的。
而今的张国聚样貌略有改变,留着八字胡,脸宽体胖,见人总是笑眯眯的,似很是和善。同时也改了名字,叫做张安平,取的是求城中民众安定太平之意,颇有一副政界人士虚伪的模样。
见市长和兆苍进来,在场贵宾皆是慢慢安静下来,许多双眸子都向着二人望去。
司仪整了整猩红的领结,头发摸得油光发亮,站到赌桌正中央的小舞台上,拍了拍麦克风,随即朗声道:“诸位来宾,诸位朋友,让我们以热烈的掌声,迎接市长先生致辞。”
在掌声中,张市长笑眯眯走到舞台上,面上浮上一丝歉意,道:“诸位朋友,今日张某人以市政参议会为名请诸位前来,委实是万不得已,张某人恐以别的名义邀请,会有重要人士不给我这个面子,不能到场。”
在场来宾听得云里雾里,不免面面相觑,甚至交头接耳问询起来,场内一时骚动。
张市长却清清喉咙接着道:“朋友们稍安勿躁,今日虽不是传统意义上的政务,却也是咱们城中的大事,此时不仅关乎城中的安定,也关乎在场每一个人的切身利益,请各位议员、贵宾前来,也是做个见证。”
此言一出,又是一阵人群骚动。
方锦如在二楼听得清清楚楚,心里也是一愣。正想要到一楼去看个清楚,却觉得肩头上被人猛地一拍。
方锦如悚然回首。正对上廖青峰清冷的眸子。
“你怎么还是来了?”
方锦如缩了缩脖子,笑道:“我担心二少……所以……”
廖青峰皱眉叹气道:“你这来了,只会让二少更有牵绊。”
方锦如伸手搁在唇上,道:“你不要告诉他不就得了,咱们都落得清净。”
廖青峰无奈摇头,不以为然:“你以为事事都能瞒得过他?”
方锦如突然收了脸上的顽劣笑容。抬眸正色道:“青峰,之前我被白芷若害得那样惨,你到底知不知道?我被她派去的人捅了一刀的事,你知道么?”
此言一出,廖青峰顿时一愣。
方锦如蹙眉:“在你看来。我是二少的累赘,是么?”
“万没有那个意思。”
“那么你将这些事告诉二少了么?据我所知,直到我在二少婚礼上和他相见。他才知道我被整得那样凄惨。这种事,在从前又岂能瞒得过二少?这里面能横断下消息的,除了你还有谁?”方锦如低声说着,觉得有种被背叛的感觉,顿了一顿才接着道:“青峰,我一直拿你当朋友,当好兄弟,难道你对我。却不是如此么?黄嘉嘉的事,我已竭力挽回,可是他们木已成舟。我也无可奈何,若是你是因为她的事而迁怒于我,我真的无话可说。”
廖青峰抬眸。叹一口气,道:“我并非因为黄嘉嘉的事而责怪你。只是在你那么决然地离开二少以后,让我明白了你的为人,你是执拗的人,二少也是,两个这样性格的人在一起,这过程注定是痛苦的。
我曾见你在顾家感情受挫,也见你和江少之间的暧昧之情,知道你已为感情受了不少伤,在你离开二少之后,我想通了这个道理,便觉得若是就那样你离开这是非纷争,离开这道上的杀戮黑暗,过上平静的生活,倒也不失为一个明智的选择。
而对于二少,他一贯把女人放在无所谓的地位上,可是遇到了你,你真正成了他的软肋,说实话,锦如,在这条路上,有弱点就等于和阎罗赛跑,若是他就那么放了你,忘了你,时间久了也会淡了,而他也重新做过以前的那个他。正是由于这两方面的原因,我才将消息瞒住。我相信你这么聪明,也应该能明白。”
方锦如瞳仁微缩,面对廖青峰这样坦诚的言语,她一时哑然说不出话来。
而此时,再向一楼望去,市长早已经讲话完毕,下面的宾客都是惊愕的表情,互相低声交流着。
司仪脸上堆着假笑,上台道:“那么就有请两位上前就座吧。”
此言一出,旋即有一行侍者,将赌桌旁高背大椅拖出一尺距离,恭敬立在一旁做出请君入座的手势。
众人目光皆是向着白将军和郑副都统望去。而白将军面色发青,似脸上的肌肉都在颤抖,郑副都统面色倒是闲适得很,好像在此发生的事情与自己无关似的。
方锦如不明所以,忙转头问廖青峰道:“今天到底是怎么回事?发生了什么事了?”
廖青峰望向那赌桌,沉声道:“不知道你是否知道许多年前,在这里有两兄弟相赌的事。”
“我知道,你是想说白将军和郑副都统吧,可是如今都过去了这么多年,今天这又是要干什么?”
廖青峰道:“刚才我倒是打扰你听市长讲话了。今天这场赌局,参赌的双方正式白将军和郑副都统,也好重温这往昔友情。”
“重温旧情?”方锦如转眸道,“叫这么多人来,不过看这么一场戏,你当我们都是三岁小儿,都可胡乱戏耍是么?”
“你说的不错,在场的都不是傻子。白将军和郑副都统亦不是!”廖青峰笑了笑,说到这里,放缓了语气,语音沉了下去,“这次,是张市长逼着白将军让出兵权!”
方锦如一震,不可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