么又闹小孩子脾气,叫我心好疼!”
里面许久没有回话,顾盼宇又急道:“你且容我解释一句,哪怕你听我一句,哪怕你当面打我骂我,我也不会冤死了!”说到最后尾音,声音都有些变了。
这时小门却忽地打开,珠玉满脸的不乐意,冷声道:“您是大少爷,我可不能叫您冤死!”言毕,将那辫子甩到身前,轻轻捋着,小腰一扭,自己先往屋里走了。
顾盼宇急忙站起身来,跟进了屋内,反手将小门关上。斗室玲珑精致,屋角放着个落地高脚台灯,发着鹅黄色的光,映着旁边的小铜床。
珠玉坐在床上,垂着眼帘,摆弄着胸前的发辫,葱白的手指在粉红小袄包裹的饱满胸脯上绕来绕去,微微颔首的神情,又显出无限娇羞,只让顾盼宇周身一阵发热,登时冲了过去,双手捧住她胸前的小手,又重复说道:“我这好容易出来,你且听我一句解释,要是你都不理我,家里又压迫我,我真是没法活了。”
珠玉哼了一声,想抽出手来,却被顾盼宇紧紧攒住,桃花眼一翻,嗔道:“有话便说,我又不是不让你诉冤!只是看着你和新太太双宿双飞,真是让人羡慕!”
“我真是冤死了!那都是为了见你!”顾盼宇松开了珠玉的手,哭丧着脸,急得抖着手说道,“要不是为了见你,我真是连她的面都懒得看!家里把我圈了起来,若不是想了这么个法子,和她一同出来,我就要生生被憋死在家里了!”
“哦?”珠玉眸子一转,低声道,“你说的可是真的?”
“可不是真的呢!”顾盼宇一只手指天发誓,“若是我顾盼宇有半句谎言,就让我不得好……”那个“死”字还没发出来,却被珠玉的纤纤玉指堵住了嘴唇,一双眼里似乎也泛了泪光似的,一扭腰倚在他的怀里,道:“我信你便是,你不要咒自己。”顿了一顿又道:“只是你的新太太,怎么能让你来见我的?”
顾盼宇揽住珠玉,只觉得满怀香泽,连日的郁气这时像是霎时一扫而空了似的,低头吻了一下她柔软的乌发,道:“我和她拜了干兄妹,她不过是我妹妹罢了,你放心,我都没有碰过她,我定不让她占了你的先。”
在他坚实的胸口上,珠玉扑哧一声笑了,道:“你这是娶了个什么太太?哪有和自己的丈夫拜干兄妹的?莫不是个傻子?”
“我和她的婚事都是家里的主张,要不是我家和她家的生意有往来,也不会有这姻缘……还提她做什么?说起来我就心烦,我们俩好不容易在一块,叙叙我这几日的思念都来不及,你还提些没用的。”
珠玉乌溜溜的眼珠似有精光一闪,却又转瞬逝,依偎在顾盼宇的怀里,说起情话来。
顾盼宇也暂时抛却烦恼,与珠玉耳鬓厮磨了一会,不觉间两个钟头就过去了。
他只觉得时光如梭,都忘了外面包厢里还有他的太太在孤独等待着他,直到墙上的小钟又敲了钟点,他才察觉到过了这么久。
珠玉恋恋不舍地瞅了一眼,道:“你该回去了,要不然,家里也不好交代,怎么带着新媳妇听戏听一夜的?”
顾盼宇指了一下珠玉的小鼻尖,笑道:“你吃醋了?”
“我吃得哪门子干醋?”珠玉眉眼弯弯,很是喜人,“我这样的身份,知道若是有日进得你家的门,便是我几辈子修来的福气,哪还敢奢望和大太太争宠?”
“你又说这样的话了,我不爱听。”顾盼宇佯装摆脸色。
珠玉扬起笑脸,小手在他的腰间轻轻一掐,顾盼宇被搔得扑哧笑出声来,却又一把抱住她,压在床上,手也在珠玉的柳腰乱搔痒,珠玉边躲闪边笑,道:“别闹,叫人家听见,不知道传出什么话来,叫我娘知道,不知道以为咱俩做了什么事呢!”
顾盼宇伏在珠玉身上,离她仅有咫尺,她的带着清香的喘息扑面而来,引得他一时觉得身子发紧,呼吸也粗重起来。
片刻,他忍下欲火,坐起身来,环住珠玉的腰,把脸庞抵在她的香肩上,喃喃道:“我的玉儿,我的好玉儿,天下哪有像我的玉儿这般纯洁的窑姐,分明就是个女学生,都怪我没有能耐,在家里说话也算不得数,手头的零钱也是少得可怜,要不然送你去上学都是好的,也不会让你在红尘中滚打,你怎么就爱上我这个没用的男人了呢?”
珠玉转过头来,双手捧着他的脸,深情望着他,道:“傻瓜,我爱你,又不是爱你的钱,如今我们这样,都是为了将来着想,我想得是咱俩的长久,我等着你迎娶我的那天。”
顾盼宇有些动容,清亮的眼睛里完完全全映着珠玉的脸庞,此时深情难抑,忍不住将身子紧贴在一起,两片薄唇对准了她的闪闪发光的樱唇,袭了过去。
却听门口突然“咚咚”的声音,两人旋即分开,珠玉理了理头发,娇声道:“谁呀?”
第一卷顾盼相随 第七章 嫉妒
“我的好闺女,是你娘我呀!大半夜的,你还不回去,在这戏楼里要过夜吗?”门口的声音,带有几分泼妇的高嗓门,在这凌晨时分,更是隆隆作响。
珠玉眉头一皱,走过去将门打开,门外站着一个四十岁左右的妇人,穿着一身素青色的棉袄,珠玉的眉眼长得和她相似处居多,但是她脸上岁月的痕迹很重,显得面相衰败苍老。
她就是珠玉的亲生母亲——孟琵琶,她一生坎坷,逃过难、躲过匪,跌跌撞撞跟了个男人,男人又跑了,只留下肚子里的一个种。生了珠玉之后,只好进窑子过活,依附这个男人两日、那个男人三天,倒是也把珠玉拉扯大了。但是孟琵琶是个吸鸦片的主儿,仅仅靠着两人卖唱的微薄收入只能勉强填饱肚子,在征得了珠玉的同意之后,将她卖到林妈妈的莺美楼里做了清倌。孟琵琶和珠玉约定了,只要珠玉赚足了她的养老钱,以后各走各的,就是不认这个娘了都无所谓。
“来走个穴也不用待这么久吧?快回去吧!莺美楼的林妈妈又把我好一顿教训,说是你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要将当年给我那些钞票要回去……”她说话噼里啪啦像是炒豆子,但是话还没说完,就瞧见珠玉后面还有一位客人站在床边,尴尬立着,接下来的话,不由得收了回去,霎时脸上又作出一副笑脸来。
“哟,我当是怎么回事!我的好闺女,要是知道是姑爷在这里,我还催什么劲!”
“娘,”珠玉急道,“别瞎说。”
顾盼宇脸上带着显而易见的赧然,匆忙道:“我这就走了。”赶紧避开了孟琵琶那要把他生吞活剥了似的目光,逃也似的窜出了门。
见顾盼宇出了门,珠玉低声责怪母亲道:“瞧你把他吓的。”
孟琵琶咯咯笑了几声,道:“少爷就是少爷,脸皮这么薄!只是我不知道我闺女跟了这么个大少爷,怎么也见不着几张票子,还愁得我四处借钱找烟抽!”这话说到最后,更是高了个八度,像是故意说给别人听。
门外的顾盼宇当然听得一清二楚,此时更觉得心中惭愧,自己和珠玉,当真是情真意切,可是两人门不当户不对,家里自己又说的不算,连消费给珠玉的钞票,都没有多少,珠玉的母亲是在风月场里久了的人,见惯了富家子弟,也见多了空壳的穷包少爷,也怪不得她冷嘲热讽。
顾盼宇只觉得脸上红一阵白一阵,恨不得有个地缝钻进去,忽地觉得背上被轻轻一拍,回头望去,却是珠玉到了他的身侧,笑道:“别听我娘的话,我和你的情谊,哪里是用钞票计算的,你且回家去,我们来日方长。”
几句话,说得顾盼宇心窝温暖,拉起她的手,一起又向外走去。
来的时候急着见珠玉,也没有注意周围,这走的时候,顾盼宇反倒留心看到大屋里摆了些姹紫嫣红的花篮,鲜花都是崭新的,瞧着那上面鲜红的小条幅上,烫着金字,都是写着赠与珠玉。顾盼宇浑然一惊,手中一紧,道:“这是谁在捧你?”
珠玉顾左右而言他:“没有谁,你不要在意。”
“我怎么能不在意?”顾盼宇抓着珠玉的小手放在心口,“谁这是要夺了你去么?这不是得要了我的命?”
珠玉扑哧笑道:“瞧你说的!”顿了顿又道:“这是兆先生赏的,不过是给场子的面子,又不是给我个人的。”
“兆先生?”顾盼宇迷糊道,“是哪位?”
“还能有哪位?”珠玉抿着嘴,“江湖上谁人不知?就是生意场上也是面子大得很!也就是你这啥都不过问的才子不知道!得了,他素来也不与人交际,知道他有什么用!你要是担心我叫他人抢了去,早点迎我过门就是了。”说到最后,又银铃般笑了起来。
顾盼宇被她一笑更是笑得六魂无主,又咬着她的耳朵说了好一顿情话,才恋恋不舍地离去。
回到戏台时候,早已散场。
四遭都是人去楼空,偌大的场子里,唯有方锦如在包厢里一人倚在椅背上,闭着双眸,似已经睡着了。
顾盼宇看了看手表,竟已经过了三点,忙摇醒了她,急道:“咱得赶紧回去了。”
方锦如揉了揉惺忪的睡眼,站起身来,竟一时有些腿软,踉跄了一下,顾盼宇忙扶住了,道:“怎么了?”
“坐得久了不动,腿有些麻了。”
顾盼宇有些过意不去,边扶着她边慢慢走,道:“我扶着你出去。”
两人到了街上,凌晨的寒风一吹,如刀割一般,方锦如更是觉得浑身发冷,不觉紧了紧毛绒披肩,但还是不由得打了个冷战,顾盼宇注意到了,双手拉过她的小手,紧紧攒在掌心里,又捧到嘴边,轻轻哈着热气,给她暖手。
四下夜色蒙蒙,望着在楼前路灯照映下的清秀面庞,方锦如一时怔住了。
他的眉宇舒展,长长的睫毛垂着,两颊上冻得微微粉红,轻轻哈气间,淡淡芬芳,表情认真。
原来,一切,已经在悄然间变得不同。
若是在上一世,顾盼宇这样的举动,是断然不可能有的。从他说出了“拜干兄妹”那个请求开始,两人就像是水火一般,永世不能交融。
而今,为自己暖手的顾盼宇,一时间让方锦如觉得,他竟像是另外一个人了。
她的双手慢慢变暖,而更觉得内心最柔软的地方,竟有一丝触动!原来……自己竟是这样容易满足么?
正在她微怔的时候,顾盼宇搓着她的小手,张口道:“妹妹,我们得赶紧回去了,要不然爹娘要说了,以后若是捞不着出来,那就糟了!”
一句话,把方锦如打回了地狱。
她心里冷笑一声。
锦如啊锦如,你别傻了,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怎么还会有这种无谓的幻觉?他这片刻的殷勤不过是为了以后继续见珠玉而讨好自己罢了。
两辆洋包车停在旁边,顾盼宇扶着她上了车,她回头又望了一眼德香园,门口处,有几个穿着黑西装的小伙子在往外搬什么东西,她没有在意,又转回头来。
顾盼宇更是焦急,上了车屁股还没坐稳,就和车夫喊道:“快走,赶紧走!”
而与顾盼宇分别了的珠玉,从台帘的缝隙里瞧着他和夫人相互依偎地出了戏楼,牙齿紧紧咬得吱吱作响,眉宇间也充满了妒意。
忽地听到身后大屋里有人声吆喝:“嘿!这是谁弄的?咋弄上条幅题字了?”
珠玉忙回身小跑过去,伸手把那几个花篮上的小条幅拽了下来,笑道:“准是谁瞎捣乱呢!这不就好了?”
几个准备搬运花篮的小伙子又看了看,点头道:“行了,谢谢姐姐了,这花篮我们寄存了这点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