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大夫,请您看在她小小年纪要受病痛之苦的份上,出手救救她吧!”
翠眉听得心惊肉跳,逐渐回过味来,当初曹大夫提醒过,这顾大夫是在救治了一名落水贵女之后被伯京贵人嫌弃的,不然曹大夫不会特意提及,那么顾大夫自然是忌讳这些个事儿。
偏偏那么巧,金穗与那贵女同是落水,又同是女孩。这可不是勾起顾曦钧难堪的往事吗?
这个话黄老爹和翠眉想到了却不能挑明,也不知曹大夫是怎么打听到如此隐秘的事的。
黄老爹泛着一丝疑惑的眼对上顾大夫染着薄怒的视线,不由眼皮一跳。
他的隐瞒戳破,实则硬生生扯了顾曦钧的伤疤。
顾大夫本来就黑的脸瞬间黑如锅底,眼底飞快闪过一丝羞辱,蓦然起身,抬脚往后堂走,边走边冷冷地吩咐小药童:“今日累了,不予诊治,送客!”
小药童可惜地摇头,低声道:“老爹爹,请吧。明儿的莫来了,我们顾大夫说不治,就是你上门求一千次也没用!”
黄老爹腰一下子佝偻了,眼中露出绝望,心中懊悔不已,是他存了一丝侥幸才会对顾曦钧半遮半掩,哪知顾曦钧早听说了黄秀才的事,现在恐怕顾曦钧除了有难堪之外,还有对他欺瞒的恼怒。
小药童还要再劝,翠眉同样着急,谁都没想到黄老爹会突然追上去噗通一声跪在顾曦钧身后,哀戚地道:“顾大夫,我黄老汉不是有意隐瞒。实在是孙女儿的病再耽误,以后怕是去不了根儿了。顾大夫,求您救救我孙女儿!“
顾曦钧听到声响,脚步犹疑,徐徐进入门内。
黄老爹直着的身子萎顿下来,真正体会到哀莫大于心死。
翠眉默默流泪,要扶起黄老爹,她从未见过黄老爹如此卑微地乞求过别人。在她眼里,黄老爹怎么说也算得上是个硬汉,即使席氏和黄秀才接连闹出家丑。也没能打倒他,在村里人村外人面前,腰背挺得直直的。
“老太爷。快起来吧,要是姑娘晓得你这个样子求人,还不晓得会咋样呢。”
黄老爹极痛之下,连眼泪都流不出来,踉跄着站了起来。拍了拍翠眉的手。
翠眉被他的举动吓坏了。
正在这时,帘子晃动,顾曦钧去而复返,冷漠地看着地上的黄老爹。
黄老爹眼中重新燃起希望,眼巴巴地望向他。
翠眉无法扶起黄老爹,只得跪在他身后。
顾曦钧移开目光望向堂外。说道:“每日上门求我出诊的人不知凡几,黄老汉,你能跪我。冲着你这一跪,我可以答应为你孙女看病。”
他的目光掠过黄老爹的膝盖,又移开了,眉梢微皱。
黄老爹喜极而泣,顾曦钧这人着实有让人上一瞬在神仙美境。下一瞬落黄泉炼狱的本事。至于他话中的深意,他此时已无法再去深思。印印眼角泪痕,忙道:“多谢顾大夫了。”
翠眉脸上喜色蔓延,代黄老爹磕了三个头。
顾曦钧一拂袖,又道:“先别谢我,要我治你孙女,须得答应我一个条件。”
“啥条件?别说一个条件,就是十个百个,我也答应。”黄老爹想也不想地说道。
顾曦钧嘴角牵起一丝笑纹,极为冰冷:“诊费须得一千两银子。”
堂上除了顾曦钧之外,其他人莫不是瞪大双眼。
黄老爹傻了一样盯着顾曦钧,不可思议地重复:“一千两?一……千两……银子?”
顾曦钧回身便走:“你什么时候凑够了银子,我什么时候给你孙女看诊。”
翠眉扶着黄老爹的胳膊,手下颤抖,不知是黄老爹在抖,还是她在抖。
黄老爹的喜悦不翼而飞。
“老太爷,顾大夫这不是为难我们吗?我们不过是庄户人家,去哪儿寻来一千两银子。”翠眉的眉稍蹙起,又是气又是恨。
小药童们投来同情的目光。
黄老爹呼吸深沉悠长,有一个刹那,他的心脏紧缩成一团,痛不可抑。在翠眉和小药童的扶持下,他慢慢坐回椅子上。
缓过气来,他声音干涩地对翠眉道:“我们先回去吧,天儿黑了,再不回去,你们姑娘要担心了。”
翠眉点头,心情变得沉重。
小药童送上灯笼,说道:“老爹爹,路上小心。顾大夫的事儿……他脾气古怪,既然答应了要给你家的孙女儿瞧病,来日方长,要是你们有与我们济民堂相熟的大夫,多劝劝,说不得到时他不要银子也肯出诊了。”
不过是安慰之言,黄老爹仍是道谢。
他与翠眉归来时,已至四更,金穗守着不睡,到此时正是极困,梦里不安稳,第二日一大早便醒了。
黄老爹和翠眉神色如常,金穗并未发现不妥,极有兴致地拉着黄老爹去看她昨天和小雨点几个小屁孩捉住的黄鼠狼。
黄鼠狼在雪坑里困了一夜,四周围散发出尿骚味。
金穗捏着鼻子掀开扣在雪坑上的鸡笼,欢快地道:“爷爷,爷爷,昨儿的院子里跑来黄鼠狼,我还以为是大老鼠,可吓了我一跳。我和小雨点山岚哥哥他们费了老大的劲儿才将黄鼠狼驱赶到这个雪坑里。”
金穗眨眨眼:“爷爷,小雨点说,黄鼠狼的皮很值钱,是不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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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7章 官非(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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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黄鼠狼的皮子暖和,比田鼠皮子和兔子皮值钱多了。穗娘儿可真了不起。”黄老爹笑了笑,北风忽起,地上散落的薄雪打着璇儿飞扬,落在金穗的帽子上,他伸手拂去落雪。
金穗朝黄鼠狼扔了一团雪,扬起小脑袋正要说笑,却见黄老爹眼中滑过哀伤和心疼。
只是瞬间,黄老爹换上笑颜:“穗娘儿,这几天家里要给你翠眉姐姐准备出嫁,珍眉太小,我不放心,你自己多注意身体。”
金穗口中答应,心中升起古怪的感觉,又想到黄老爹心心念念的事儿,淡眉颦起,怕是昨日黄老爹去了济民堂没见到顾大夫的缘故。
她接过黄老爹揉好的雪团,退后几步,陡然出手朝黄老爹打去,狡黠地笑道:“爷爷,我们来玩打雪仗!”
黄老爹一愣,无奈地拍了拍肩膀上的碎雪,笑道:“爷爷一把年纪了,你还来闹。”金穗难得调皮,他自然不肯坏她兴致,又恐她揉雪团受了凉,自己揉好了雪团故意轻轻打出去,落到地上仍是没散的雪团。
祖孙两人的笑声飘荡在院子里。
“老太爷,老太爷!”山岚慌张的叫声打断了两人的天伦之乐,难得见到黄老爹和金穗这么开心,他虽不忍心打扰,但这件事太重要了。
金穗一看山岚的脸色便知道出了大事,笑容逐渐淡下去,边拍着黄老爹身上的雪花,边竖起耳朵。
“出了啥事儿?你急成这个样儿。”黄老爹眉梢拢起。
“呼……老太爷,姑娘。衙门里来人了,就是那个伏大人,还有两个不认识的衙差,直接去了秦十伯家,瞧那个光景,要去抓人的样子……”山岚眼中的惊恐仍未消除。
金穗和黄老爹都吃了一惊。
“啊?”黄老爹发出了一个单音节,脸色变得严肃,真是多事之秋,看来他们黄家在双庙村注定不能平静了,他抿着嘴角。提步往外走,“走,我们去看看咋回事儿。”
心中已有不好的预感。
山岚忙跟在黄老爹身后。黄老爹走到内院门口忽然转回头来,对后面小短腿跟上来的金穗说道:“穗娘儿,外面闹,你先待在屋里,等回来我再跟你说。”
他沉着脸。金穗不敢这时候让他心烦和操心,只好停住步子:“爷爷,我去给你们关门。”
黄老爹点点头,安慰地摸摸她的小脑袋瓜子才大步走出去,转身时那声轻微的叹息没有逃过金穗的耳朵。
金穗也变得不安起来,隐隐有了些猜测。在生着火盆温暖的屋子里坐立难安,可惜翠眉一大早去了隔壁请教小全媳妇一些亲事的礼俗,而珍眉雷打不动地上学堂。一时没人给她打探消息。
秦十郎家门口此时围满了村民,闹哄哄的一片。
黄老爹隔着人群望去,因为各家的大门门槛很高,别的看不见,倒是看到了站在门槛上张开双手堵着门的李十娘。
李十娘一把鼻涕一把泪。一点不顾及平日的形象,双手双腿摆开成“大”字形。惊怒交加地叫道:“伏大人,我儿子都成了这个模样,有进的气儿,没出的气儿,他到底能犯啥事儿,值得你们跑这大老远的来捉他?”
伏广本来知晓秦涛患了重病,却不成想,病得这样重,有几分病入膏肓的光景,本来只是打几板子的事,此时便有些棘手了,可是在跟洪县令禀报时就说了秦涛病重的情况,洪县令相当铁面无私,无论如何不能姑息胆敢扰乱民生的人,即使患了重病也不能因此放纵。
其实,洪县令只是担心别人有样学样,若是称病的人不惩治,他的威信如何立得起来?
伏广明白这个道理,可秦涛到底是条人命,罪不至死,他头疼地扶额,而村民们见他绷着脸不说话,已有秦家近亲跳出来指责衙门不人道了。
“大家静一静,听我说,”伏广艰难地咧咧嘴角,发现自己根本笑不出来,只能尽量放柔声音,安抚的目光落在李十娘身上,“秦家婶子,莫着急莫着急。”
李十娘双眼瞪着伏广,安静下来,心疼地望着秦涛,任秦十郎怎么拉,她都不肯从门槛上下来,仍是保持着“大”字形。
李十娘不闹,别人自然没有理由出头,凛冽的寒风里只听得到李十娘、秦五奶奶以及秦涛媳妇小声的啜泣。
伏广无奈,好像自己做了什么天怒人怨,让人家破人亡的事一般,他轻咳两声,道:“婶子,我们是奉县太爷的令来抓秦涛和他媳妇儿归案。县太爷已经找到切实的证据和证人证明,秦涛和他媳妇儿,与前些天儿你们村上的失窃案子相关。现在我们只是带他回去审案,具体咋样得等案子审完之后再说。”
伏广等人来捉人时,李十娘已经知道是为什么事了,再怎么气恨儿子不争气,可怎么着也从未想过要他的命,衙门那是个好去处?只怕秦涛有命进去,没命回来。
心慌意乱之间,她丝毫没注意到伏广给她使的眼色,急得大哭,叫着:“涛子要是给打死了,我还有啥活头?干脆也绑了我,打死我得了,我替他抵命还不成!”
这个抵命,抵的可是狗的命。
伏广身后的两名押着秦涛的衙差差点不合时宜地笑出来。
伏广翻个白眼。
秦十郎平日就不是个多有主见的人,妻子的吵闹痛哭搅乱了他的心神,一听秦涛的事就这么在光天化日之下暴露出来,顿时满面羞愧,不敢面对乡亲们的目光。
秦四郎倒是有心想要出头说话,但是他村长的身份不容他如此明目张胆地包庇自己的侄子,嘴角动了动,几番思量之下,正要开口,便听身边的母亲说道:“伏大人,本来我妇道人家不该多嘴,只是涛子是我亲孙子,他做错了事儿,我自然罚他。可他的身体,你们也看到了,只盼你们能手下留情,看在我年纪这大的份上,能留他一条小命儿。”
说罢,秦五奶奶红着眼睛,随手抹去眼角的泪痕,转身给村民们道歉,只差没跪下来给孙子求情了。
村民们起初听说贼人是秦涛还很吃惊和愤怒,可想想秦涛以前的德行,那惊讶如脱笼的鸟,一拍翅膀便没了影子,随后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