纳兰芮雪甩了甩头上的灰,郁闷爬起来,恶狠狠的瞪了边上人一眼,众人止住笑,默默垂头。
青萝跟初夏急忙一个取走骨折报废的绣架,一边从旁边十几个绣架中再支好一个。
莲妃尴尬一瞬,很快调整了表情,捋了捋额心刚才因为差点晕翻下去而凌乱的宫穗,拍了拍她手背巧笑道:“莫急,第一次而已,慢慢就好了!本宫第一次也摔了呢!”
心中却汗过,天!绣花砸绣架的女子,她这辈子真是第一次见了!
纳兰芮雪闻言心情好转很多,原来莲妃也摔过!那她也就不算什么了,对吧!
安慰过自己后,她再次英勇举针。
一切重新开始!这时,青龙部的几个兄弟陪着江风来找青萝,见此场景便留下来观看。
莲妃换了个姿势,柔柔举针倩笑道:“这个绣花呀,是门学问,让男人欣赏可不行,得让他看到你绣花后,有呵护你,拥抱你的冲动。”
嗯!这样好像比较好,纳兰芮雪急忙举针跟上。
莲妃倩笑。“比如……,哎哟!”
一针下去,指尖沁出一丝血迹,顿时,洁白的丝绢上滴落一滴红晕,莲妃纤弱的身子惊吓往后一坐,怯怯的将青葱的指尖轻柔递到嘴边轻吮。
凌动的红唇半阖微张,极度诱人,偏偏盈泪点点,眸光委屈,让人一瞧就心软成无疆春水,恨不得将其拥进怀中安慰,替她承受伤害,只求美人不再泣泪,再绽欢颜。
袭夜一瞧这场景,不由感叹道:“果然绝色宫妃,看的我都有反应了!”
斩雷痴呆凝望,微叹道:“这要是我女人,牡丹花下死也值了!”
一群众男一起摇头道:“美呀!”
纳兰芮雪本在皱眉,疑惑这也行?听到场边上的人如此说,当下坚定了信心。
也照着莲妃的模样飞速一针下去!
那手法惊的莲妃身子一晃,周围人倒吸一口凉气!
我去!大小姐,你这是自杀了吧!
过了一瞬,纳兰芮雪举着指尖看了看,指尖潺潺流血,她眉色不改半分,犹豫许久后转头朝莲妃问道:“娘娘,不疼怎么办?”
不,不疼!
砰!围观的几个人听到自己心碎裂的声音,颤抖着的唇角一起疯狂抖动。
莲妃颤着手扶着桂尚仪,抬袖擦了擦额头的虚汗,惊魂未定。
纳兰芮雪一片迷茫,真不疼啊!不就指尖被戳了下吗?有那么疼需要吮'吸',哭出来吗?如果这要哭,那受了刀伤箭伤不哭死得了?如果断胳膊卸腿,那不是还不如死了得了?
天!如果她这些想法被莲妃知道了,下一个扑倒绣架,以求撞死的就是莲妃了。
她胡乱将手指在白卷上擦了擦,那一抹抹猩红差点将晕血的桂尚仪晕倒过去。
呃……,感觉到气氛不太对后,她转头四下看了圈,懊恼垂头。
天!她今天是来学习的,怎么能如此彪悍?难怪将所有人吓得脸色都变了。思考再三后,她学着莲妃将手指塞进嘴中。
可……那英勇无畏的姿势,锐冷如峰的眼神还有那自身与生俱来的清冷凌烈的气势让众人感觉她一定脑袋里想的是。
丫的!今天谁敢笑,姑奶奶我就灭谁!谁敢觉得不柔美,姑奶奶我就卸了谁!
莲妃抖着唇角颤了一会儿后,迎着她询问的眼神,深吸一口,奋力挤出笑容。“极好!极好!这个就到这里吧!想必摄政王看到一定会心潮暗涌的。”
嗯!一定会吓得心潮暗涌,落荒而逃!
纳兰芮雪满意的眯眼一笑,原来如此简单!
众人抖了抖身上吓立起的鸡皮疙瘩,长吁一口气。
一切再次开始!找慕容俊报账的陈凡等人刚进院子就接到青龙部兄弟等人赶紧走的眼神示意,疑惑转了转眼珠,偷偷立在门框边。
莲妃再换了个姿势,举针干笑道:“这绣花还是门学问,让男人想呵护,心疼还不行,这就如跳舞,弹琴一样,运用好了,一样能让男人眸连万瞬,深被吸引。自古凭借绣花上位的女子也不少。绣花,除了美,还要魅!你……,要学吗?”
嗯?魅?听着好像很有女人味的样子,这个必定靠谱,纳兰芮雪举针,表示一定要学。
呃……,众人心头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莲妃娘娘!还是不要了吧!可能……,或许……,大概……。会……不忍直视。
一刻时辰后,陈凡等人擦了擦额头的汗,急忙跑开。
两刻时辰后,慕容俊抖着唇笑道。“刚才陈凡兄弟好像找我有事,我,先走一步!”说完一把抓起苏子安就窜了出去。
三刻时辰后,青龙部几人嘿嘿干笑。“那个,青萝,南苑的活还没干完,我们先走一步!”
四刻时辰后,青萝青芙跟初夏掩面默默离开。
五刻时辰后,桂尚仪等人扶着头尿遁走。
偌大的院子,最后就只剩下纳兰芮雪与莲妃两个女人。
面面相觑,纳兰芮雪举着针疑惑道:“不好吗?”
“哈哈哈哈哈哈!哪里不好!简直好极了!”莲妃再也顾不上往日的优雅美艳,干笑不已。
一定是她教导的方式不对!嗯,一定是这样!
太惊悚吓人!如果把眼前这一幅画下来,过年当年画辟邪都行!
纳兰芮雪咬了咬下唇,试探道:“要不再教点别的?”
“不!不不不不不不不!”莲妃将头摇成拨浪鼓,额心宫穗乱甩,一把抓住她的手双眸含泪殷切道:“芮雪,你天资聪颖,入学极快!以我叶莲名义起誓,你定可自学成才,他日在绣工界声名鹊起!”
“莲妃娘娘,其实我……。”
“那个!芮雪!本宫想起来皇后娘娘约本宫午后吃茶,想来时辰快到了!本宫先走了!改日再聚,改日再聚!”莲妃松开手,落荒而逃。
***
——————————我是名门闺秀纳兰芮雪的分割线——————————
纳兰芮雪目送最后一个人身影消失在院落门口。
转头一寸寸扫过连飞鸟都不在的院落,以及这一日多毁掉的绣架,丝绢。
眸光渐渐暗淡,缓缓起身走入阁内。
阖上阁门,她靠着门框慢慢滑坐下去,眼神有些无力的看着远方,空洞又茫然。黄昏的光透过窗纱,在她的面前投下一片剪影。
门外随风沙沙摇曳的银杏树叶,斑驳洒光。
寂静,寂寥。
眼前浮现出大家肆意的笑容,耳际回想起每个人憋气的笑声,想起绣娘们的忐忑,想起姨娘们的争执,想起莲妃的落汗……。
她不吭不响,可她什么都知道。
他们每笑一次,她心里就会难过一分。
她不流露悲伤,是不知道悲伤给谁看。
她不会娇弱,是因为不知道娇弱有什么用。
纳兰芮雪是不会难过的,是不该难过的,尤其不该为了这种小事难过。
每个人都觉得她坚强,能扛起一切,可从没人知道她跟所有女人一样,也会为了很小事情敏感,在乎。
从小到大,这样的事情总是一次次发生。
那些恶意的,无意的,善意的,故意的……。
“纳兰芮雪那丫头整天除了舞刀弄枪,哪里有半点女孩子的模样!”
“纳兰芮雪那姑娘那么凶悍,将提亲的一个个吓跑,这辈子娶她的男人丢都要丢死人了!”
“纳兰芮雪这女人没半点女人的模样,将来就算有人要,就这德行哪个男人能受得了一辈子!”
这次回南通的路上,一路上听到太多南北交杂的议论。
特别是北宫晟要娶她的消息散开后,她意料中的一幕出现。
途径白镇休息的时候,听到临街茶馆的人议论。
“摄政王怎么会娶南通笑料为妻啊?”
“不知道,听说摄政王侧妃宁羽然温良贤淑,北昌第一美人,不知道为什么不抬第一美人当王妃。”
“可是听说纳兰芮雪也很美啊!”
“美有什么用?摄政王将来是要继承大统的吧!她那些劣迹你该听过,毫无妇德可言,将来封后不是贻笑大方吗?”
“如此说来,还是宁羽然更合适点了!”
当时苏子安差点出去揍人,青芙初夏都忐忑的看着她,她只淡淡一笑,当做没听到。
可宁羽然那个名字再次出现在脑海后,就如一根针扎进了心里。
听到两个人名字放到一起比较的时候,那根针如刺青灼痛。
感觉到所有人都觉得她不如宁羽然的时候,那快疤如烙印,好疼,好疼。
那个北昌一面之缘,顾盼倾国的女人。
那个北昌北宫晟会搂着肩,举手投足华贵优雅的女人。
那个能震慑万侯,被赞誉天作之合的女人。
唇角渐渐苦笑,她无法自欺欺人。
苦笑越来越深,直到不知什么时候泪莹润了眼眶,却一丝声音也没有。
哽咽入吼,眼泪一颗颗滚落心底。
一刻钟,两刻钟。
一个时辰,两个时辰。
没有人来,所有人在避之不及后,没人愿意出现在她面前。
纳兰芮雪能咋样?大不了就是找个人打一顿发发气就完了!
所有人这么觉得。
她一个人蹲在门边,麻木了腿,麻木了心。
光影将她的身影拉远又拉近,水光中,凝视着墙角那株盛开的金盏兰月,眸光渐渐深邃悠远。
许久后,她起身,将门框木栓栓好,一步步走向绣架,穿针,引线。
有些地位他能给她,有些认可只能靠自己争取。
落针时,突然顿了手,看着屋内扔了一地失败的绣花,她凝视着手中的红色丝线,一把扯掉,换上墨色的丝线,开始落针。
***
等众人发觉不对劲的时候,已经是晚膳十分,全府院谁也找不到她,最后苏子安撞开阁门,所有人静默的看着阁内烛火昏黄中,安静绣花的女人,哑了口。
日月变迁,青叶摇曳。
第三日,前方传来战报,摄政王解南通北防之围,萍百关大退西燕军马,摄政王调兵遣将,精测计算,无一疏漏。她一袭青色莲裙在阁内足不出户的绣花。
漠北来汇报的时候,她只微微颔首。
第五日,前方穿来战报,摄政王与西燕冯德隆将军在长鸣坡大战,摄政王气如山河,勇不可当,完胜!她青丝低绾,斜插芙蓉白玉簪,静坐在银杏树下绣花。
陈凡,杨衡来喜功的时候,她轻颔首。
第七日,前方传来战报,摄政王北昌人马十五万与开始护送百姓守城的十五万人马,三十万人马汇合,堵死了西燕大军后退的步伐!
前半个月,摄政王一路南下,与暗度陈仓,偷天换日的十万大军合围南通皇宫。
后半个月,摄政王逆流北上,与兵贵神速,出奇不易的三十万大军合围西燕大军。
双面合围的战术震惊天下!
消息传到南通上京的时候,那些曾经在北宫晟手里吃了暗亏的人都无力坐倒在地,而将军府与大街上则是张灯结彩,喜不言欲。
一行人七嘴八舌的汇报北宫晟的事的时候,她浅紫色罗裙拖地,坐在走廊中绣花。
“王爷战神名号更响了!”
“西燕君王大怒,可一点办法也没有!”
“西燕兵败如山倒,在王爷面前毫无反抗之力!”
“……”
此起彼伏的喜悦充斥在众人周围,她只淡淡点头。“知道了!”便继续回神绣案之上。
众人暗淡了神色,微叹一口气缓缓离开。
临走时,慕容俊戳了戳苏子安,挑挑了眉峰。“是不是有什么不一样了?”
众人回头,凝望着那个安静的身影,一抹说不出的怪异感袭击心海,面面相觑后摇了摇头。
第九日,前方传来战报,西燕二皇子穆御杰指挥不当,频频失利,西燕嫡皇子穆天昊率三十万大军支援,一路披荆斩棘,所向披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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