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枝玉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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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枝玉叶- 第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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略差了那么一点儿,不过比眼前这个柔妃娘娘还是强了那么一点儿的。

她这在沉思比较着,一张粉雕玉琢的小脸从柔妃身后探出,一对明晃晃的大眼睛,这是刚才在花园里见到的那个红衣小女孩。后来苏谧才知道她就是柔妃的女儿,颐清帝姬卫清儿。

柔妃的顽疾是早年留下来的病,时不时复发的,义父也觉得颇为棘手,为了医治方便,柔妃为他们在宫里太医院找了间房子暂时住了下来。

不久苏谧就和卫清儿熟悉了,卫清儿虽然贵为帝姬,却从来没有金枝玉叶那种娇贵傲慢看不起人的脾气,性子天真烂漫,调皮好动,而且卫国只是小国,宫里面也没有那么多的规矩。两人时常在一起玩乐游戏。待柔妃的病痊愈了,苏谧要离开时,已经成为好友的两人都有些恋恋不舍。

柔妃见状便提议苏谧留下来算了,正好颐清帝姬今年刚满十二岁,依宫里的规矩正该找一位伴读了。于是苏谧便留在了宫里,跟这个圆脸活泼的女孩相伴。

直到四年后,大齐的精兵良将破城灭国,长驱直入,作为南方众多小国之一的卫国亡了国,包括卫清儿在内的众多宗室帝姬宗姬,贵候女子作为战利品被押送入大齐的京城。

一夕之间,属于这些女子的世界完全的颠倒了,她们甚至来不及作出任何选择,事实上她们也没有选择的机会,或者赏赐有功的将士,或者充入君王的后宫,她们所能够做的只不过是静静等待命运或者残忍,或者相对温和的安排而已。

卫清儿与另外几名容资最为出众的女孩被选入后宫,苏谧作为卫清儿的贴身侍女也被带进了宫廷。

她们是在今年四月入了大齐的皇宫,刚进宫卫清儿就病倒了,苏谧明白从一个金枝玉叶不谙世事的帝姬到国破家亡遭遇的痛苦已经把她压垮了,尤其是她的母亲柔妃在被押送进京的路上就受不了折磨病逝了,更让卫清儿失去了最后一个活下去的依靠。

苏谧常常想,若不是因为这场病,恐怕卫清儿未必能活到现在。

在这个各方实力盘根错节的后宫里,作为亡国女子的她们是最无依仗的一群人。一同进宫的几位女子,比较得宠的几个,比卫清儿大一岁的颐安帝姬在今年七月的时候失足落水身亡,颐玉帝姬小产身亡,还有一位宗姬因为言语不慎,触怒皇后而被打入冷宫,不久也死掉了。剩下的几人,都是在小心翼翼谨慎恐慌中度日。对她们来说,皇帝的宠爱与其说是恩德,不如说是催命符。

作主子的尚且如此,何况象苏谧这样作为附属品被带进宫里来的奴才呢。至少她就知道一个,颐玉帝姬身边的坠儿,原本在卫国皇宫的时候也时常过来找她们一起玩的女孩子,因为被皇上无意间临幸了一次,不久就被找了个错处活活打死了。

苏谧无意识地用钩子拨弄着炉灰,她自小跟着义父学医,卫清儿的病她能看得出来,恐怕是熬不过这个冬天了。这样也好,有时她忍不住这样想,等卫清儿去了,她在这个世上的牵挂又少了一个。不……应该说再也没有什么可以牵挂的了。

她忍不住冷笑起来,一半自嘲,一半苦涩,苏谧啊苏谧,你等的不就是这一天吗?

她扔掉手里的火钩,去柜子里拿出毛巾皂豆,端起烧热的水,进了里屋。她现在所能做的,也不过是让她在剩下的日子里尽量舒服些。

正文 第二章 份例

郑贵嫔是采薇宫的主位,居正殿,虽然位列正三品的十八贵嫔之一,却也是失宠已久了。

原本各宫妃嫔的月例,都是由内务府派人直接送到每一位主子手里的,采薇宫合宫上下几个主子没有一个得些宠爱的。便是位份最高的郑贵嫔一年到头来见到皇上的次数也不过三五次,而且还都是在逢年过节后宫的筵席上。内务府自然也懈怠起来,每次的月例,都把全宫上下的供给一趟送到郑贵嫔那里,随个人去领。当然,克扣一些是少不了的。

苏谧进了采薇殿,小丫头领着她进了后角屋,一进门桌子上放着红纸包着的银锭子,几包散开的铜钱和两个小箱子,郑贵嫔身边得力的大丫头香萝正在数着。床上还堆了一堆的绫罗绸缎,五光十色的,住在西后院里的常在郝盈春带着身边的丫头正在那里翻捡,猛的一抬头看见苏谧进来,脸上忍不住一红。

各宫室定例由内务府送至,但也是有一定的规矩的。

总是先送位份高的,再是位份低的。平时逢年过节的赏赐下来,也是先由上面的娘娘们先挑,然后才一层一层地递下来。

整个采薇宫,除了一宫主位的郑贵嫔,就属卫清儿的位份最高,只是她从未承宠,而且又病怏怏地整天连床都下不了,众人难免存了轻视之意,行事全无顾忌。这个郝常在却是个羞怯懦弱、胆小怕事的主儿,此时见苏谧进来忍不住心虚。

苏谧那里有心情计较这些,朝她略略行了个礼便转头看向香萝。

不等她发问,香萝已走过来拉住她笑道,“我们刚才念叨着你呢,正说着别是惠儿那个小蹄子给把正事儿给忘了,可巧你就来了。你们主子的病可好些了?我们娘娘今个儿早上还惦记着要去看看卫才人呢,又恐怕吵吵闹闹耽搁了她养病,唉,卫才人年纪轻轻怎么就……真是劳累妹妹了。”

“贵嫔娘娘打理采薇宫,事务繁多,姐姐伺候娘娘都日夜劳苦都不辞辛苦,我们干些微小事又岂敢承姐姐一句劳累呢,再说我们能伺候卫主子是我们的福份,那里会有什么劳苦,何况又有贵嫔娘娘一直福泽庇佑,还请姐姐待会儿见到娘娘代我们主子谢过娘娘的心意。”苏谧连忙正色道。

香萝是郑贵嫔从家里带进来的家生丫头,自然是她的心腹。在采薇宫里,便是寻常主子象郝常在之流也对她客气几分,苏谧自然不会失礼。

“难怪香霖也常说你是个极懂事又明理的,卫才人也是好福气能得你服侍。你们那儿吃穿用度若有什么缺的只管来找姐姐我。”她一边说着,一边拉着苏谧的手来到桌子前。

先指着桌子上的银钱,道,“这是内务府刚送过来的这个月的份例,比照往常,卫才人是一个月三两月例银子的,唉,内务府说这个月前线战事吃紧,偏偏年关将近,又要置办年货准备内廷的各项宴会,还有太后的生辰大典又近了,处处都要用钱,一时紧张,只好先挪用一部分,待过一阵子再差人补送过来,一边说着,一边秤出一两银子并数出30个铜钱交给苏谧。”

过几天差人补送?那简直是笑话了,除非哪一天卫清儿忽然病好了,而且又得了宠,这些克扣的才会一文不缺甚至加倍地补送回来,而且那些战事宴会大典这些让内务府上下“头疼”的名目,也自然而然地再也不会传到她们耳朵里。

“呸,这群杀千刀的,也不想想卫主子正病着,虽说宫里头看病吃药自有太医料理,费不着银子。但也不是这么个克扣法的。”香萝也忿忿地骂了两句。

苏谧却忍不住要冷笑,这被扣去的一两银子并70个铜钱,恐怕至少有一半是留在郑贵嫔手里的,内务府纵然是克扣,也不敢克扣这么多,只剩下不到一半了。

香萝又打开那两个小箱子,一个箱子里红红绿绿,装得是各色精巧细致的绢花,另一个里金光闪耀,是几只金钗珠玉。

“这是尚服局为庆新年特地新制的堆纱绢花,一并分到各宫。卫主子为正六品,应领十朵。你自个儿挑合意的就行。”

“这一个是皇后娘娘为新年给各宫主子的赏赐,三品以上金钗两只,珠花两朵,六品以上金钗珠花各一只,六品以下只有一只金钗。卫才人的你也一并挑出来吧。”

苏谧依言挑出十朵绢花,一支比目点翠金钗并一朵白玉镶银攒芯珠花。

香萝又走到床边,道:“这是这个月份例的料子,按照旧例内制的锻子一匹,再加上年关上裁制新衣,又添了苏州织造进贡的明丝缎子一匹。”

苏谧看着那几匹布料,因为是年关上用的,颜色尽都是大红大绿的,花纹也是织金描红,极尽喜庆浓艳。明晃晃让人看着刺眼头晕。

她随便依例挑了两匹,就待告辞离开,香萝却又拉住她道,“妹妹先别忙着走。”一边叫过一个门外伺候的小丫头,命她替苏谧搬回去。

“妹妹且留一下,我这里还有一件要紧事要与妹妹商量。”说着与郝常在打声招呼便拉着苏谧进了内室。

“妹妹可知这个月十五是什么日子?”

“恕妹妹学浅。还请姐姐告知。”苏谧摇头道

“那一天正是云妃娘娘的生辰。唉,原本也不是什么重要的日子,本来……虽说云妃娘娘眼下圣眷正隆,可素来与我们也没有什么交情,本来是不用理会的。可是听说因为上个月娘娘小产之后一直闷闷不乐,皇上为了能够让她释怀,这次生辰特意下了旨意,旨令内务府大办,要六宫同庆呢。”香萝说着撇撇嘴。

苏谧转念一想,立时明白了。

云妃曲怡然是如今皇上的宠妃,自从去年入宫以来,一直圣眷不衰,宠冠后宫。仅仅不到两年的时间,就从从六品的美人晋封到正二品的六妃之一,甚至皇上一度想将其册封为从一品的四妃之一,只因云妃出身太低,众臣劝谏而且当今太后亲自出面阻止才作罢。

如此风头一时无二,见风投效,逢迎拍马之辈自然趋之若鹜。可这位万千宠爱在一身的云妃娘娘却偏偏是个极其孤高清冷的性子,对送上门去拜望讨好的各色人等皆不假辞色,对宫中各种筵席应酬皆冷冷淡淡,甚至听说她对待当今的圣上也都是这样的模样。

当初她册嫔位的时候皇上知道她生性酷爱莲花,又爱其色若芙蕖,所以皇上专门为她赐封号为“莲”,原本后宫中便有很多人对她出身低微却得到如此盛宠而颇有微辞,封号颁下之后不久,就有人暗暗传言道,“莲者,廉也,正好配上这位新近持宠生骄的莲嫔微贱的出身。”这些话传到莲嫔的耳中,她竟然立刻上表向皇上请辞封号,皇上细问之下得知这些谣言后勃然大怒,严惩了传言的相关人等,而对于云妃请辞封号这种冒犯天威的举动不仅没有一句责怪,反而赞其“言观贞直”,并依言改其封号为“云”,甚至连曲怡然的父亲――一个屡试不中的老秀才,都破格恩典赐同举人出身,授府厅照磨。真可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之后宠爱不衰,历迁经娥、婕妤、贵嫔,更在今秋时因为怀有龙裔,进位为妃,可惜皇嗣还怀有不到三个月就在上个月流产了,原本以为一旦失去龙裔,云妃没了依仗,宠爱必定大不如从前,可从今天的消息看来,恐怕这宠眷不降反升了。

集宠于一身,亦是集怨于一身。

因为云妃一直独占圣宠,又丝毫不顾念“姐妹之情”,后宫之中对其多有不满,只是碍于其声势,不敢声张而已。

正五品以上的妃嫔,生辰时自然由内务府按照宫中规矩操办,去年云妃的生辰也是如此,她那是刚进嫔位,又向来不得人心,各宫之中不过顾忌她得宠,依例选些礼物派人送去即可。今次却与以往不同了,既然是皇上下旨了,筵席礼仪固然是内务府的职责了,可是这礼物却需要各宫费心思了。

送的轻了,不免被人看轻,认为太小家子气,甚至万一传到皇上耳中,引来不快。送的重了,更会被人认为是在讨好谄媚,引得有心人忌恨。

“如今我们娘娘正为准备什么礼品头疼呢,”香萝接口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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