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的球赛——”
“麦根莱输了那一场?”
“是是是,我有一具望远镜,被G排左三个位子的观众借去了,竟没有还我,我想知道他是谁,好讨还。”
“观众姓名是保密资料。”
宁波低下头,“望远镜借自哥哥——”可怜得不得了,却欲语还休。
“他很凶?”
宁波皱起眉失,小鼻子急得发红。
“让我想想法子。”
年轻人按动电脑钮键,“嗯,G3的购票是朱牧民,电话二二0三八,住宅龙森路三号。”
宁波长长松口气。
那年轻人忽然明白什么叫作助人为快乐之本。
“谢谢你。”宁波欲转身离去。
“小姐。”他唤住她。
“什么事?”
“小姐,防人之心不可无,假如他要交还望远镜,叫他在公众场所见面,切勿进他的屋子,上他的车。”
“是,”宁波感动了,“请问你尊姓大名?”
年轻人笑,“我叫黎智强。”
“谢谢你,黎智强。”
宁波才出门,就被正印拉住。
她想调侃她两句,忽然发觉正印眼神憔悴。
宁波轻轻问:“这是干嘛?”
“他叫什么名字?”
“票子售予朱牧民。”
正印重夏一次,“朱牧民。”
“但是出席的不一定是朱牧民本人,票子可能转让给别人了。”
正印抬起失看着天空,“我明白,”她握着拳头,“我会找到他。”
十分凑巧,天色本来明暗,这时刮起一阵风,把正印的长卷发往脑后吹,露出她美丽的小面孔,她的表情如复仇女神一般,悲怆、坚决。
宁波知道她已经着了魔。
“来,宁波,我们打电话给他。”
“我又冷又饿,此事还需从长计议,我们不适合乱拔电话到别人家去。”
正印刚想开口,宁波又截停她:“不,也不可以上门去按铃,先回家去,明天再做打算。”
那一晚,正印什么话都没有说。
半夜,宁波醒来,听到邻房悉里索落,正印显然还在活功,她轻轻敲了敲墙。
一会儿,正印过来了。
宁波轻轻问:“睡不着?”
“我做了一个梦,在节日之夜找一个人,满街满巷地毯式寻搜他,天空上有灿烂烟花,通处挤满了人,我高声唤他的名字,直至喉咙沙哑——”
“最终找到没有?”
“没有,梦醒了。
可怜的正印。
宁波喃喃道:“放焰火,是元宵芾啖?”
“不,”正即答,“我明显地觉得身在外国。”
宁波看着她,“照说,你不应觉得寂寞。”
正印苦笑,“我只得你一个朋友罢了。”
“那么多男生追求你!
“他们不算,他们在玩一个游戏,我是胜出者的奖品。”
“既然你这样看这件事,可否退出?”
“正如你说,宁波,我是个寂寞的人,我不像你,我比较不会处理孤寂。”
“去睡吧,明天我们还要找那个人呢。”
正印回房间去了。
过了许久,宁波才熄掉灯。
第二天,她俩郑重商量如何与朱牧民联络。
“不如清心直说。”
“怎么讲?”
“‘你在球赛中坐G排三号位子吗?我想认识你,与你做朋友。’”
“要就快点做,不然他会忘记到过球赛。”
“去拨电话。”
正印跳起来,“不,你替我。”
“正印,别退缩,寻人者是你。”
“宁波,再帮我一次。”
宁波推无可推,只得微笑,挺身而出。
“朱牧民先生在吗?”
“请等等。”真好,没问是哪一位找,少女的她奇*书*电&子^书最怕报上姓名后对方又说要找的人不在。
一会儿有人来听了,声音不对,比较苍老,“喂,我是朱牧民。”
“朱先生,你昨天可有去看球赛?”
“我没去,票子给我儿子了。”
“我可以跟令郎说几句吗?”
“你是谁?”
“我叫江宁波,朱先生。”
“你可是他同学?”
“嗳嗳嗳。”
“汉声今晨出发到伦敦升学,你不知道吗?我们刚从飞机场回来。”
宁波的心咚一声沉下去。
“有地址吗?朱先生。”
“摄政公园三号之二二五。”
宁波马上记下来,道完谢,她挂上电话。
正印一直在她身旁聆昕,闻言只低下头黯淡地笑。
宁波搓着手懊恼地说:“早知,该昨晚拨电话。”
正印站起来,掉过头安慰宁波,“他也不会改变到伦敦升学的主意。
宁波冲口而出,“对,没有缘分。”
“你相信缘分?”
宁波苦笑,“除此之外,信无可信。
“他叫什么名字?
“朱汉声。”
过两天,宁波静极思动,带一篮矜贵水果,找上朱家去。
整条龙森路都是独立小洋房,来开门的是一位老佣人,朱先生独自在家,宁波认是朱汉声的旧同学。
朱牧民是一名退休的鳏夫,平日生活十分清静,见到有访客,非常欢迎,与这名懂事的少女絮絮谈个不休。
他甚至取出照片簿子,与宁波一起欣赏。
“你看,汉声自幼是个小胖子。
这是朱汉声。
宁波一喜,那么,那天看球赛的不是他。
正印怎么会喜欢胖子!
即使只是惊鸿一瞥,宁波都肯定正印看到的是一名英俊小生。
看样子G三号的票子转了又转,转了又转。
宁波这一坐,坐到下午五点。
那天晚上,她打了一个电话给掇政公园的朱汉声。
“我想知道,那天的球赛,你的票子交了给谁?”
胖子多数好脾气,朱汉声也不例外,他想半天,“我顺手交给一个朋友。”
“他是谁?”宁波追问。
“你是谁?”终于起了疑心。
“我是你的朋友江宁波。”
“我好像没有姓江的朋友。”
“你贵人善忘。”
“想起来了,票子始邱珠英了。”
“女生?”又断了线素!
“是,是我表妹的朋友。”
“可以给我邱小姐的电话吗?”
“女生找女生,没问题。”他报上电话地址。
“谢谢你小胖子。”
她连他的昵称都知道,可是他偏偏想不起她是谁。
宁波这次学了乖,问正印:“你还要不要找那个人?”
“要,”停一停,“你有什么线索?”
“他跟别人有什么两样?”
“这是一种感觉,我不能用言语表达。”
“找到了,恐怕也不过是那么一回事,那么一个人。”
正印笑,“可能,不过寻找过程是种乐趣。”
宁波抬起头,“是吗?为什么我不觉得?”
“因为你还没有看兄他。”
宁波找到了邱珠英。
邱小姐已经进了大学念经济系,为人大方成熟,不介意详细叙述那张票子的来龙去脉。
——“我自汉声手中接过票子,随即把它捐到教会作为抽奖用途了。”
“什么教会?”
“宣道会北角堂。”
看样子还得多找一站。
可是教会的负责人却说:“我们没有记录,几乎每一个月都有青年聚会活动,我们不知由哪一位弟兄姐妹抽得奖品。”
“由你抽奖吗?”
“不,由胡衍礼弟兄负责抽奖。”
“我可以见他吗?”
“他在读经班。”
宁波见到他,立刻知道无望,原来胡弟兄已是八九十岁的老人,虽然耳目声均算健康,但想必不会记得什么人抽奖得了那张球票。
果然,以下是他的对白:“票子?不用买票,天国的门毋须凭票入内,可是,也不是每个嘴里喊主呀主呀的人都可进天国,你需做到信、望、爱,这位小姐妹,明白吗?”
江宁波必恭必敬地说:“是,明白。”
线索至此,完全中断,北宣教会十分兴旺,起码拥有数千名教徒,这张票子好比泥牛入海,无处可寻。
算了。
以邵正印的性格,不出一个月,就会忘记这件事。
可是事情往往出乎意料,正印一直到新年还对那个人印象深刻。
“你猜他结了婚没有?”
“一头雾水。”
“他会不会也在找一个人?”
“费人疑猜。”
“他的名字叫什么?”
“就是他。”
——二十四岁时——
宁波与正印连毕业照都不打算拍,考完试留下地址让学校把文凭寄去就忙不迭收拾行李打道回府。
“将来,会不会后悔?”正印有疑问。
宁波答:“如果有什么抱怨,租件袍随便叫哪位摄影师补拍一张照片好了。”
“六年大学生涯就此结束。”
“恭喜你,你已是硕士身分。”
正印用手托着腮,“我已经老了,用青春换文凭,真划不来,读得腻死了,多留一天在这间宿舍就会发疯。”
“英国的天气的确不大好。”
正印说:“你还有小胖子接送——”
“胡说,”宁波郑重其事地辟谣,“我从不差遣小胖子,我十分尊重他,他不是观音兵。”
正印怪同情地看着小表姐:“那你更一无所获了。”
“咄,我有管理科硕士文凭,回去准备大杀四方。”
“且莫杀气腾腾,爸说起薪点才几千块。”
“凡事总有个开头,我不怕。”
“我怕,”正印看着宿舍窗外绿油油草地,“我怕成为社会人海芸芸命生中一名。”
宁波提醒她:“走之前,你最好见一见余仁邦,把事情交待清楚。”
“我借他的参考书全还清了。”
“你只欠他参考书吗?”宁波语气讶异兼讽刺。
“自然。”正印理直气壮。
“他的说法不一样。”
“你干嘛听他一面之词,况且,”正印有愠意,“有什么话他为什么不对我直接说,要跑到我表姐后面诉苦。”
宁波过一会儿才说:“他爱你,所以他怕你。”
“他懂得什么叫爱?”
正印正把一件蝉翼纱的跳舞裙子折起放进衣箱里。
宁波问她:“你懂吗?”
正印笑笑,“不,我也不懂。”
宁波摸一摸纱上钉的亮片,“这纱有个美丽名字,叫依露申,英语幻觉的意思。”
正印十分吃惊,“我怎么不知道,我多粗心!”
宁波长长吁出一口气,“你我已经二十四岁,却一次婚都未曾结过,还有何话可说。”
正印安抚她,“要结婚今天下午就可以结。”
宁波自顾自说下去:“几次三番到巴黎、到威尼斯、到碧绿海岸……身边都没有人,真窝囊,真落魄。”
“一有人追,你就穷躲,还说呢!”
宁波讪笑。
“你可记得我们十多岁的时候,有天一起去看网球赛?”
“有一年我们几乎每个礼拜都在网球场上看男孩子,你说的是哪一次?”
“哈,这次轮到你记性差了。”
宁波电光石火是想到了那件事,靠墙角坐下来,“呵是!那是当你和我都年轻的一个美丽五月早上是不是?”
那个男生叫什么?胡龙杰、苏景哲、伍春明、阮迪恩?不不不,不是他们,对,宁波完全想起来了,那个男生甚至没有名字。
一直记得一个无名氏!
六年了,尚且念念不忘,真是奇迹。
“你猜他在地球哪一角?”
宁波答:“你可以登报寻他:绝望地搜寻某男士,某年某月某日在某球场偶遇后永志不忘,渴望相见……”
正印不以为然,“这便是强求了。”
“你希望他在茫茫人海中自动浮现?”
“是。”
“这也不是没有可能的事,机会率就稍低,而缘分其实也就是碰机会。”
正印笑笑,这时男女同学已经知道这两姐妹要走,纷纷过来辞别,她们索性打开房间门,与同学话别,拥抱,交换地址。
当天傍晚,姐妹俩叫了计程车前往飞机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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