珊瑚应声道:
“夫人说姑娘且不必去!”
缨络轻轻舒了口气,但不知怎地,却又有些失落。她接过双花手上犀角梳子道:“那就快些去罢,迟了不好!”
几个丫头一走,“应雪轩”更是冷清。缨络孤零零靠在床头,脱下腕上的迦南香串,放在鼻端轻嗅那香气。
双花去不多时便回来了。却不似去时那般气盛,只将一个小金锞子向榻上一丢,坐在椅上不说话。
缨络一颗一颗数那香串上的珠子,静静问道:。
“说话呀,还等我问你啊?”
双花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缨络连数三遍,却始终数不清到底是几颗。遂不耐烦地将香串扔下,“当”地一声轻响,正好碰在那金锞子上。
双花嘟着嘴道:“这是‘她’赏的。到底是千金小姐,出手真是大方!那么多下人,跪下磕个头,叫声三奶奶,就是一个小金锞子——贪官污吏!”
她瞧了璎珞一眼,干巴巴笑道:“不过姑娘,她爹贪不贪,咱们也管不着不是。”
半响,见缨络不言语。想了想试探着又道:
“姑娘,我是说……是人都存个得寸进尺的心。想当初咱们在归家院,多难啊,差一点……那时漫说做妾,就有个容身之处能给人做粗使丫头也是要烧高香的。如今高门大户的做姨奶奶,还是秦公子的姨奶奶,其实也不错了,你说呢?”
缨络咬牙吐出四个字:“说有用的!”
“好,我说——长得好,行事大方展样儿,端庄得很,不是那娇生惯养只有一身脾气专会骂人的!”
她连珠炮似的一顿说完,却又有些后悔,咬着嘴唇看缨络
缨络却淡淡地:
“你那是看戏看迷了,名门闺秀,自然是端庄的。”
双花听了却又沉吟道:“不过才见了一面——她也是刚过门,便有些什么不妥的地方,一时也该还看不出。”
“她长得如何?”缨络低头道。
双花想了想道:“跟你比,那是‘龙生九子,各有不同’。”
缨络皱眉道:“这却是何意?”
双花一吐舌头:
“不对不对,该叫……”她冥思苦想了半日:。
“春兰秋菊,各擅……那个胜场!”
说完又嘀咕了一句:
“若是到了归家院,怎么也值八千两!”
秦嘉当晚天未黑就回了房。云思迎上来,浅浅笑道:“回来了!”
屋里三个丫头,都是陪嫁过来的,俱都跟着躬身道:“姑爷回来了!”
秦嘉点点头道:“嗯,你们下去罢!”
云思看着丫头们鱼贯出去,最后一个轻轻带上了门。她极快地看了一眼秦嘉的神色,翩然走到窗边,将窗子开得大了些:
道:“透透气罢!”
秦嘉朝云思笑笑,温言问道:“住得还惯么?”
云思轻轻“嗯”了一声,复走到秦嘉身边,举手似要替他脱下外衣
秦嘉并不躲闪,配合地转过身去,任她解开长袍的带子
云思将袍子搭在手臂上,目光游移:
“你……不厌我?”
秦嘉道:“我不厌你,是我对你不住!”
云思垂眸沉默了片刻,语出惊人:“君子坦荡荡,你是君子!”
秦嘉给她说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何以见得我是君子?”
“因你问心无愧!”
“何以见得我问心无愧?”
“你敢让我解衣,还不是问心无愧?”
云思抬眼道:“若是换做了别人,绝不肯让我近前。”她略微一哂:。
“你对那位苏姑娘,果然真心真意,一心一意!因此不必做戏给自己看!你问心无愧,苏姑娘就在你心上,因此你无愧于她,却有愧于我。你知今后只有对我不住,绝无对她不住,因此今夜早早来了这里,是也不是?。
“看来我嫁给你,竟是嫁对了人呢!”云思走去将袍子搭在椅背上,背朝着秦嘉说道。
秦嘉呆在了当地,匪夷所思地瞧着李云思。
心——儒家讲“诛心”、道家讲“读心”、佛家讲“问心”……。
传说连阎罗殿的大门都悬着对联:有心为善,虽善不赏;无心为恶,虽恶不罚!
李云思言辞犀利,字字击在要害之上。
他于缨络,虽心痛怜惜,却委实是问心无愧!一片愧疚,都在眼前这位正房夫人身上。
今晨他宿醉还未醒,睁眼却见枕畔女子乃是陌生人,一瞥之下便已心中冰冷。
然则,一不及恨母亲瞒天过海,二不及恨自己大意轻敌,三不及恨老天将人捉弄……
木已成舟米已成炊,恨有何用?。
早起敬茶时,秦嘉便已想得清清楚楚——这两名女子之中,自己终是要愧对一人了!
“虽来了,但总不至于还睡在这里罢?今天你又没醉……”云思话说得极快,清晰无比,头却低下了。秦嘉从背后看到她举手去抚脸——想必脸上已是绯红
秦嘉蓦然想到了缨络:
“宫里人私下流传,说他,说他……说他不是个真男子,是也不是?”
“她为何还要假装熟睡,给那些宫女看见?”
秦嘉看着云思的背影叹息:再怎样大胆爽利,终究也还是女儿家
你把一个女儿家逼得说出这样的话来,秦嘉你真是十恶不赦!。
不过,既已不赦,也正好死不要脸,欺人欺到家,问上一句想问的:。
“昨夜我可曾冒犯姑娘?”
秦嘉也的确是无可奈何,此事天知地知云思知,若不问她,他总不能一直懵懂下去。
云思轻轻摇头。
秦嘉大喜,却听云思轻声道:“你是我夫郎,何谈冒犯?”
“我……”秦嘉紧握双拳,却不知该挥向何处
门外有小丫头轻声问:“小姐姑爷,洗澡水烧好了!”
秦嘉忙道:“知道了,先放着。”
云思转过身来,神色已然如常:
“秦公子,你我这夫妻,究是怎样做法,还要问你。”
这是已经想了一天的话,秦嘉又再斟酌了一回,慢慢说道:。
“姑娘可有意中人?若有,我愿开一切方便之门……”
此言一出,云思登时怔住。秦嘉不待她开口,径自往下问:。
“如若没有,姑娘可愿寻觅一位意中人?若愿意,我自当竭尽全力,为姑娘留意。只是,永不能明公正道,大白于天下,这一节,只怕谁也无力回天,只能万分地委屈你了。但若他日事败,姑娘放心,我定一力担当,想法子不令你受过!”
秦嘉向云思深深一躬:
“若不是走上绝路,我也绝说不出这话。你好好想想,给我个答复。自然,若你有更好的法子,我也愿意周全。”
22声明
囧,差评好多,集中回复吧。(作者有话实在字太小了,看着累,所以放这儿了。)
声明一点,我始终欢迎差评,但并不是所有的意见我都会接受,比如昨天的意见,恕我保留原有的看法,不会修文。下面说说理由:
一、关于这个很要命的桥段。
我只说一句:不要说旧时,就是放在现在,如果明儿个“雍和宫”的喇嘛要还俗娶“天上人间”的头牌,相信也不太可能一帆风顺……
二、关于秦嘉的性格。
如果秦嘉早晨起来发现新娘换了,立马拂袖而去重新出家,或者以死相逼非要缨络不可,我坚定不移地认为,这不叫情深,这叫胡闹!
如果胡闹有用的话,我猜安娜就不会卧轨、娜拉就不会出走、梁祝就不会化蝶、孔雀也不会东南飞、天上绝不会有银河!
不要鄙视我大言不惭拿名著自比——我总得举个例子,我举不那么出名的,比如我自己的初恋,你们也不知道不是。
三、关于缨络的性格。
有句话叫什么,人不装*逼枉少年!
少年人偶尔装一装是被允许的,但你毕竟不能装一辈子
如果到了五十岁还振臂高呼: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那就真是装*逼了,除非,你真有李白那两下子。
所以很遗憾,缨络不可能永远都像本文开篇时那么目空一切我行我素
人总是要面对现实的,高傲如黄蓉,好像听了郭靖已有婚约,也没有哭着跑开大喊三声“我不原谅你”,然后就消失不见吧!
缨络现在的情况是,秦府于她有恩;云思于她无罪。她一不能找秦夫人评理,二不能找云思撒泼,那么,就只剩下秦嘉了。
她能去跟秦嘉说:我可以做任何人的妾,唯独不做你的,能么?。
我也有句很欣赏的话:如果你的姑娘要离开你,跪下来哭吧,在爱情面前,尊严值几个钱啊。
恕我直言,“唯独不做你的妾”,这话说来简单,做起来却挺难的。我虽没看过姑娘你说的这本书,但我猜,说这话的人,最后也没有真去做别人的妾吧?。
如果没有,那这句话还真就没啥意思,只是用来吓唬人的。就像秦嘉吓唬他母亲:如果不能为妻,还叫她嫁与旁人罢。
秦夫人信了么?怎么可能,她又不是傻子。
秦嘉拿这句话唬人,他倒是挺傻的。没办法,热恋中的人都有点傻
情到深处,人会卑微,而非桀骜。这是我的观点,所以我写出来的东西,也只能传达这个观点。抱歉了。
不过秦嘉和缨络,他们此前的率性天真,你们看着痛快、觉得爽——这好办!
耐心点,后头合适的情境里头(很明显我认为现在的情境是不合适的),你会重新看到的!因为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人再怎么变,某些性格里的东西还是会延续。更何况,最重要的理由在这里:这只是一篇小言情儿,真要从头郁闷到尾,人家还不如去看托尔斯泰!。
不过,对于太性急的姑娘,我的建议是,如果你们还愿意往下看这文,那就等完结了再来看吧。一章一章地跟,我怕你们受不了那份儿刺激。
说实在的,这才哪儿到哪儿啊,老鼠拖木锨,大头在后头呢啊啊啊!。
PS:向要群殴我的姑娘表示感谢,擦眼泪,我今天才知道打是亲骂是爱,实在想了拿脚踹,是个神马意思……
PS:我虽然愧对亲妈这个称号,但应该也还算不上后妈吧?或者,我算姑妈?
至于为什么不是姨妈,咳咳,那人家不是长女嘛!。
23大黄狗
云思脸上才退的红潮给秦嘉一番话说得又复烧回,低了半日头,末了道:
“秦公子,你是个真男子!你那位苏姑娘好福气。我……我没情郎,你也不必费心……了——你若愧疚,只须给我留着脸面,我不想听见丫头们在背后议论我……”
她语气极淡,并无自伤之意。但秦嘉听了这话,直要无地自容
云思又道:
“今夜且先委屈你,在这长椅上睡一宵罢!”她回手向房内一条贵妃藤榻一指。”随即向外喊道:“潇潇,抬水进来罢!”
一个青衣小鬟碎步进来,身后两名仆妇抬着一个雕花大木盆,目不斜视进来,放下盆便躬身出去了。
盆中已有小半盆清水,潇潇提着水壶向盆中注入热水,一时屋内蒸汽氤氲,袅袅显出几分旖旎来。潇潇走到窗前合上了窗扇。
秦嘉有些局促,干站着不知如何是好。一时水已兑好,潇潇走上来要替云思更衣。
云思隔着雾气瞥了秦嘉一眼,秦嘉情急生智,笑道:“你家小姐怕羞得紧,我先出去罢。”
说着便要向外走,不料潇潇上来一步拦住去路,嗔怪道:。
“姑爷瞧瞧,好容易攒了些热乎气儿,现在开门,冷风扑进来,小姐等下岂不着凉?”
秦嘉给她说得进退两难,云思也愣住了。
潇潇倒是极会做主,上来毫不见外地推了秦嘉一把,向屏风后头一努嘴:
“姑爷去那里委屈委屈!”
“啊?啊!……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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