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
小丫头边听边点头,听完披了两件衣服出去了。余下春燕儿快手快脚替自己倒了一杯热茶,两口喝完,随即至一旁屋中寻着珊瑚道:“替我找件你们三爷的皮裘来。”
珊瑚不解道:“三爷要出门?”
春燕儿道:“你别管,只找来便是。”
珊瑚疑疑惑惑依言找来,却是件茄色哆罗呢银鼠袄子,另外还多拿了顶雪帽。
春燕儿拿起东西复又走至梅花下,也不多说,只拉了秦嘉一把道:“起来把这袄子穿上,你只当心疼我罢!”
秦嘉不言声站起身来,任春燕儿给他戴上帽子,穿上袄子。春燕儿将他包裹齐楚,又说了一句:“少冻一会子,就当是为二奶奶……”
他若是冻出个好歹,春燕儿难辞其咎,二奶奶亦脱不了干系。秦嘉点了点头。
春燕儿叹息一声摇头走开——
罢了,就算冻破了皮,也比煎心强!世间有恩爱夫妻到如此地步,想来老天也不忍半道上冻死一个的!自然,更不该疼死一个!哎呦我呸呸呸呸,什么死不死的!
她合十了双手:大慈大悲救苦救难观音菩萨,保佑三奶奶少受些罪罢!
☆、78大氅
璎珞折腾了一个晚上又加一个早晨;生下来一个皱巴巴攥着小拳头死命嚎啕的丫头。
秦夫人将孙女抱在怀里不住流泪,二奶奶深知内中情由——她这儿子本就是从佛祖手里设计夺来;又经历了一回“假嫡孙”的事,如今真真儿的孙女放在眼前,这一番感慨可想而知——亦陪着唏嘘不已。只是内心也不免帮着遗憾:若是个男孩儿就好了。
二奶奶理家精明强干、无人不惧;其实内心却是个厚道人。这样的人才可遇而不可求;秦夫人有这样一个庶媳;也不能不算是好福气。
二奶奶是真心愿意璎珞能为秦家添个嫡孙,以慰公婆之心;并不同那一等奸诈自私之徒心内所想——我生不出来;最好人人生不出来!
孩子落草时璎珞已然昏睡过去,秦嘉在外间也就快要支撑不住!
先时春燕儿看不过去还曾向秦夫人代为求恳:“夫人,您就让他进来看一眼吧;别管什么忌讳不忌讳的了,这样子熬着,怕身上心里受不了啊!”
秦夫人本已点了头的,可秦嘉听了春燕儿来传话,却只茫然问道:“生出来了?”
春燕儿道:“不曾。不过夫人许你进去看看奶奶。”
秦嘉摇摇头,低声说:“只生出来知会我。”说完便一动不动,一声不吭了。
待到那一声儿啼嘹亮、高亢乍然响起,秦嘉足足愣了一句话的工夫方才回过神来,站起身就向产房里扑。
扑到床边一眼看到璎珞唇白气弱,当场便要发狂,亏得秦夫人早有准备,大声喊了句:“睡了,是睡着了”,这才免得璎珞才历了大苦楚又历大惊吓。
秦夫人朝关大夫打了个手势,请他向秦嘉解释。
关大夫在别业时就为璎珞看过疹子,于璎珞在秦嘉心中的分量略微知道些,当下详详细细将璎珞的情形说给他知道——
孩子难产,产妇受的折磨不小。但好在有惊无险,并未损伤根本,只需多加调理,月子中加倍仔细些,不日便可复原。如今产妇昏睡,只是由于累得狠了。
“脐带还没剪断大人就睡过去的,我见的多了,放心罢三爷!”关大夫尽管也累得够呛,为缓和气氛、抚慰秦嘉,还刻意大笑了几声,几乎在黑瘦枯干的左脸上生造出一个酒窝来。
关大夫并不虚言,一个月子养的璎珞白白胖胖,满月的阿宁放在她枕边,一个粉妆玉琢一个玉琢粉妆,就如同大雪娃娃旁边又堆了个小雪娃娃。满月宴上,凡是到得了内堂的女眷们无不赞赏。
晚间璎珞靠在床头吃东西,见秦嘉俯身望着孩子皱眉,遂笑道:“你苦着脸做什么?想是遗憾我没能替你生个男孩儿?”
璎珞将养得好,秦嘉却到底冻病了,病好之后,衣带宽了几寸。他捏住阿宁不断乱动的小脚道:“嗯,正是为此,不过不是我自家遗憾,是我替云思遗憾。”
璎珞奇道:“李云思?”
秦嘉撇下阿宁走过来在床边坐下:“小诺终不能总在这里,当初要平父亲的气,原是想的权宜之计。我先前想着你这一胎若是儿子,父亲一高兴,不定就原谅了李家,许他们一家团聚。可如今是个女儿,这就难了!且就是父亲点头,外人看着也难免生疑——两个嫡孙,送人一个也就罢了;拢共一个,又怎能送去替旁人支撑门户?”
璎珞点点头,半响说道:“你这一片佛心,也不知李云思晓不晓得。”
秦嘉不答,却走去逗了逗女儿,转转眼珠笑道:“我指点云思来求一求你罢!”
璎珞道:“求我?求我什么?”
秦嘉道:“求你先开花后结果,早日替我生个儿子出来啊!”
璎珞白了他一眼道:“就没一刻正经。”
秦嘉受了莫大的冤屈般叫喊起来:“我要生儿子,哪里不正经了?咱们找个人评评理去,秦家什么都不缺,就缺个嫡孙!”
两人正玩笑,双花走过来说道:“姑娘、姑爷,梧桐来说,有个叫李什么思的人,又不是李云思,送了封信来。”
秦嘉道:“那必是李所思李大哥了,信在哪里?”
双花将信送上。秦嘉打开来边看边自语道:“午间喝了满月酒回家,怎地晚间就有信来?”
信不长,他一瞥之间已然读毕,笑着连连咳嗽。
“写的什么?”
秦嘉道:“他夫妇俩看中了我女儿,要替他们哥儿做个娃娃亲。这两人果然雷厉风行,回去就请了人来看八字。喏,你瞧瞧。”
璎珞看时,果然有趣。那先生也不知是从何处请来,批了十六个字看去煞有介事——奇奇海市,缈缈蜃楼,一派佳境,却在浪头。
后头的解释却奇异无比:若要叫幻境成真,须谨记女方十六岁前不得见灯芯朝下!
璎珞吃了颗葡萄干道:“这先生有趣,分明就是想说亲事准定能成,又胡扯什么灯芯朝下?莫说十六岁,我闺女就是活到一百六十岁,又去哪里见那朝下的灯芯?”
二人一笑,将此事抛开。
阿宁生在腊月二十,转年来二月初七,太子少保夫人做寿,大宴宾客,秦夫人带同璎珞、余氏同去赴宴。大奶奶身子不适,懒怠行动,留在家中照管两个孩子。
璎珞生产时虽未怎样,月子也做得谨慎,却仍不免落下个小毛病——畏寒。这年冬日又极冷,秦夫人便将年少时穿过的一领狐裘找了出来给她。早年的东西,皮子好,做工亦好,虽样式稍嫌过时了些,胜在厚实暖和。
出门前秦嘉亲手将狐裘给她披上,端端正正系了颌下带子,端详了半日,正要说话,双花在外间道:“今日又有信来,还有这么一件大东西。”
说着挑帘子进来,将一封信送在秦嘉手上,又将一个方方正正的大盒子放在桌上。
璎珞好奇,走过去打开一看,眼前便是一亮——盒中是一领雪白雪白的狐皮大氅。
她抖起来细细打量——通体纯白,一根杂毛也无,顺滑流畅,叫人一见就爱。款式亦是最新的样子,厚实也不减身上这件。
她看罢笑向秦嘉道:“你越发合我的心意了!”
秦嘉一哂道:“你谢错人了,这东西可不是我送的。”说着将手中信纸一扬:“孙沛说他将安平一家送去外省妥善安置了,叫我们放心。”
璎珞眯起了眼睛道:“孙沛?那这大氅?”
“自然是他送的。”
璎珞半信半疑,接过信纸一看,竟真如秦嘉所说。
“来,趁着二嫂子还没打发人来催,我给你说说这大氅的来历。”秦嘉遂笑着将那日西山猎狐之事学说了一遍。
璎珞听得瞪大了眼睛,良久方道:“可是你怎么就笃定这东西是送我的呢?”
秦嘉道:“我哪里笃定!我也想着他或许移情别爱,匹配淑女,要拿着狐狸皮去讨人欢心啊。因此我自然不能同他抢,君子有成人之美,你说是不是?”
璎珞气得跺脚。
秦嘉又道:“然则若不是送别人,妥妥儿地做好了要送来给你么,我就更不该跟他抢了。他找人花钱做好了送你,替我省了麻烦又省了做衣裳的工钱,我为什么要拦着?”
璎珞鼓了半日腮帮子,忽然举手将秦嘉刚系好的狐裘带子一下子解开,嫣然一笑说道:“还不来替我换上这件?”
婆媳三人坐车到了太子少保府上,珠围翠绕、莺啼燕叱自不必说。
璎珞还从未出席过这样的场合,一举一动皆自家小心,恐哪里出了纰漏给人嘲笑了去。
她生性聪明,既留了心,说话做事便极周全;人又生得美貌,不多时便引来几个老夫人啧啧赞叹,争相拉着她手问话。秦夫人瞧着亦欣慰不已。
然则席间璎珞起身更衣时,听见两个身着命妇服色、二十来岁的女子在廊下悄声说话,她无意中听了两句在耳中——
“你道她又是什么高贵的出身么?”
另一个忙问:“怎样?”
前头说话的女子鹅蛋脸,一双淡淡的眉毛扬得极高:“你是真不知还是假不知?”
“你快说,我委实不知。”
“她呀,原是个……”最后几个字声音压得极低,听不清楚,只听见后头女子一声轻呼:“果真?”
她惊呼出声,随即抬起头来以手掩口,警觉地四下察看,璎珞一个躲闪不及,正给她看见。
这女子一见璎珞,犹如见了鬼,脸色煞白,紧紧地咬住唇角说不出话来。鹅蛋脸的那位见状转身,也瞧见了璎珞。她却不似这个这般不济事,高高地将头昂起,从鼻孔中哼出一声不屑:
“走罢!”
一把拉了这个的手,也不压低语声:“听见了又能怎样?”
璎珞并不失态,扶着双花缓缓步回席上。双花低声问道:“姑娘?”
璎珞道:“不出一月,我叫她来给我磕头,你信不信?”
作者有话要说:算命先生的灵感来自于一个网上流行的段子:
乾隆下江南,乌龟挡道。乾隆问:“王八们有何事上奏?”乌龟们道:“我等有王八蛋进贡,欲求乌纱帽!”
乾隆大笑:“王八居然也想做官!好,何时灯芯朝下,就让尔等全部当官。”
转眼300年后,电灯取代了蜡烛,于是:君无戏言。
哈哈,璎珞绝想不到她闺女的姻缘在二十一世纪——灯芯朝下,隔山说话!
☆、79结局
秦嘉两娶名媛;新婚之夜俱是家人仆妇提心吊胆、严阵以待,生恐一个不留神;这祖宗就“汤圆锅里煮铁砣”——将喜事砸了锅。
待到此番,众人自然个个懈怠——都道他得偿夙愿,总该许人睡个踏实觉。却不想这三更半夜一声惊叫突兀凄厉;直将除秦夫人所住上房外的诸人全都唬了起来。
产期将近;四五个产婆早就昼夜在府里待命。不待秦夫人得信儿;能干的二奶奶余氏早已赶到三房坐镇,不由分说将秦嘉扯了出去;新房顷刻间变了产房。
眼瞧着婆子丫头一**涌至璎珞身边;刀子剪子脸盆热水流水介送进房去,秦嘉才慢慢回过神来,想明白了璎珞并不是出事;该是日子到了孩子要出来见爹娘了!
一帘之隔,房内匆匆忙忙、人影来去。这景象似曾相识,然则此刻彼时,却怎能同日而语?
帘内不断有人低声询问:“可痛么?三奶奶,可痛不痛?”
璎珞的回答清晰可闻,并无虚弱之象:“不痛。”
秦嘉听了,也便稍稍松心。
过了大约一顿饭工夫,秦夫人也已赶来,房内却始终不见动静。只听见二奶奶小声劝璎珞吃些东西,好攒些体力。产婆又问:“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