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咬紧了下唇。
那道声音竟是南宫白的。
“不行。”
“王爷,高将军和其他大人们都迫切希望王爷能早日取代昏庸的弘治帝。如今,南国奸臣当道,若是弘治帝如此下去,南国百年基业将会毁于一旦。”
萧宁屏住了呼吸。
这是一道低沉喑哑的嗓音,应是一个她不认识的男子。
“如今时机未到。”
“王爷,如今我们的兵力和弘治帝相等,若是放手一搏,不见得会输。”
“不。若是短兵相见,败了为寇,胜了失民心。如今万事俱备,只欠一道东风”
一阵沉默。
萧宁亦是沉默。
“王爷,尚书大人还说,江山美人当以江山为重。如今在盛京,已经传遍了王爷您终日沉迷美色,为了博美人一笑,不吝重金。”
听到这里,萧宁的眼睫倏然一颤。她知道如若她是为自己着想,现在就应离开这座假山。可是她的脚却仿佛被钉子死死地定住了一样,动也动弹不得。
地下的声音依旧响起。
“那又如何?”
萧宁心中一暖。
“王爷,若是他日兵戎相见,笑笑姑娘将会是王爷您的弱点。当权者,不应有把柄落在他人手中。”
“本王不会让这个把柄落到皇兄手里。再者,本王沉迷美色,也不过是让皇兄放下戒备,让他以为如今本王无心朝廷,一心只落在美色之上。”
“王爷之意是您之所以这么宠爱笑笑姑娘,完全是为了让弘治帝放下戒备?”
“是。自古皇帝多疑心,如若本王的名声没有污点,皇兄定会对我有更多的猜忌。”
……
萧宁心如死灰,似有千针万针密密麻麻地扎在心头。
夜风轻拂,吹起了萧宁的乌发,顺着没有系紧的斗篷吹了进来,萧宁只觉由里到外,由外到里,彻彻底底的凉了个透。
这风……似乎比腊月寒冬的风还要冰冷还要刺骨。
她抬脚,迈着极其僵硬的步伐一步一步地向前走着。
也不知走了多久,当她缓过神来时,竟已走到了平王府门外。而秦伯竟立在门外,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笑笑姑娘,你的包袱,里面有足够的盘缠足以让你回到北国。”
萧宁猛地抬头,眼神凌厉。
“是你故意引我去的。”
秦伯道:“可你明知我故意,还要跟着去。”
萧宁一愣,最终凄凉一笑。
是呀。
她明知故意,明知听下去对自己不会有任何的好处,还是傻傻地站在那里,任人伤害。
她定定地看着秦伯。
“你早就知道了?”
秦伯的眼神有一丝同情,“其实你是个聪明的姑娘。”
“权力当真有如此重要?”重要到让她当了两次牺牲品?
秦伯重重地点头,“这世道,无权,连命都是替人活的。”
萧宁眼神迷离,闻言,却是猛地一颤,嘴张了张,最后还是无力地合上。她轻声道:“有给我备马么?”
秦伯牵来一匹马,“这是出城的令牌。我最多能拖住王爷两日,你尽快回北国吧。南国和王爷都不适合你。”
萧宁抬头深深地看了秦伯一眼。
她知道的。
秦伯引她去,是不安好心。
秦伯让她走,也是没好心。
只是留在平王府,最后也会落个被欺骗的下场。
既然如此,还是走罢。
。
萧宁策马出了重州。
夜色苍凉,心更凉。
她牵住马缰,停了下来。她望着四周,天大地大,竟不知到底何处才是自己的安身之处。
周围漆黑一片,隐隐然有了丝不寻常的气息。
“出来吧。”
秦伯放她走,定不会让她继续活下来。她是南宫白的软肋,秦伯忠心为主,定会设法除去她。
她明知会有这样的结果,可是她宁愿死于剑下,也不愿活在欺骗中!
果不其然,一道银光晃过,竟出现了一个手执长剑的黑衣人。他一声不发地直直地向她刺来。
若是可以,萧宁很想对天大笑一声。
之前在北疆没死于皇兄派来的杀手之下,如今竟要死在这里了么?她就躲不过这样的命运?
不!
她不要死!
就算要死,她也不要死在异国他乡!
萧宁眼里倏然燃起了一束明晃晃的火焰,她侧身一躲,马鞭一扬。马匹一声长啸,仿佛知道危险似的,飞快奔跑起来。
黑衣人武功不弱,轻功更是不错。见萧宁躲过了他的一剑,更是提起向萧宁追去。
萧宁自从来了重州,甚少骑马,马术也不知生疏了多少。如此一跑,再加之刚刚已然跑了好几里,身体已是累到了极致。
她死命咬住下唇,所握的缰绳已在掌心里烙出了印子。
可是,依旧不敌黑衣人。
就在黑衣人的剑快要触及到萧宁的背时,一道清亮的嗓音在这空地之上倏然响起——
“笑笑,趴下。”
萧宁一听,竟是秦小鱼的声音。当下,不疑有他,立马伏在了马背之上。身后也随之响起了刀剑碰撞的声音。
她扭头一望。
只见秦小鱼竟和那黑衣人打了起来。
秦小鱼大喊:“笑笑,快走。”
话音一落,秦小鱼的臂膀子生生地被黑衣人划了一道,鲜血顿涌,染红了他原本是灰色的衣衫。
秦小鱼只是一介小厮,本就不会武功。和武功不错的黑衣人相比,根本不值得一提,不到片刻就处于劣势。
这……根本就是送死!
萧宁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笑笑,走呀!”
秦小鱼嘶喊着,已是血迹斑斑的身子死命抱住了黑衣人的大腿。
萧宁的眼眶似有一阵湿热传出。
她咬唇,深深地看了秦小鱼一眼,大力一扬马鞭,向不远处的山头里奔去。
。
天色渐亮,周遭的树在朝阳之下也渐显翠色。
萧宁弃了马,向山头的深处走去。
黑衣人很快就追了过来。
两个人在山头里一躲一藏,竟也耗了不少的时间。只不过到了最后,萧宁始终还是被发现了。
一树阳光下,黑衣人身上沾满了血迹。
萧宁知道不是他的血。
她的身子有些颤抖,甚至不敢面对黑衣人衣上的血迹。
她忽然想起秦伯的话。
“这世道,无权,连命都是替人活的。”
那么,秦小鱼的命又是替谁活的?南国皇帝?南宫白?还是她?
如此一想,萧宁的身子一抖,竟再也无力站了起来。她眼睁睁地看着锋利的长剑一步一步地向她迈进。
她不怕也不惧。
她的神情已是接近麻木。
倏地,一声虎啸响彻了整个山头。
黑衣人顿了下。只见一道影子飞速地向黑衣人扑去,咣当一声,长剑落地,黑衣人被压在老虎身下。
萧宁回过了神。
是一只吊睛白额虎!
它竟和黑衣人在厮杀着。
萧宁心生震撼,也不知哪来的力量从地上了站了起来,随后转身猛地向前跑去。跑到没气了,她开始扶着大树走。最后,当她累得无力了,她靠在一棵树上歇息着,眼睛依旧警惕盯着四方。
而此时,刚刚那只吊睛白额虎竟追了上来。
出于本能,萧宁吓得眼睛直瞪,不知该如何是好。
吊睛白额虎直直地走到她身边,随后竟像只小猫一样蹭了蹭萧宁。
萧宁一怔,心中惧意渐消。
这只白额虎似乎不像要伤害她。
思及此,她这才开始放开胆子打量起身边的吊睛白额虎。
蓦地,她神色一紧,她发现白额虎的腿受伤了。
是一道剑痕。
萧宁转眼想到,这剑痕可能是那黑衣人划下的。她望了望白额虎,眼里的目光已从害怕变成了感恩。
她撕开身上斗篷的一角,俯下身子,帮白额虎包扎伤口。
白额虎也不怕生,低低地叫了声,任由她动。
包扎好后,萧宁吁了一口气。
她摸了摸白额虎的头,心里顿生几分欢喜。
这动物倒比人好多了。
思及此,心里又是一阵凄凉。
就在萧宁一脸悲凉时,两道如天籁般的声响由远及近。
“哎呀呀,我们不就是去找了下草药么?怎么一转眼,小白就和一个姑娘好起来了呀?”
“女人,你倒好意思说。是谁说去采草药,结果却跑去雪山去看雪去了?”
“没关系啦。反正草药也采到了。”
只听一阵谈笑风生,两道白色人影从空而降。
女子身着一件雪白色的衣裳,裙边绣有一小簇的梨花,简单而素雅。
男子也是一袭雪白袍子,袖边也是绣有一小簇的梨花,脱俗而清雅。
两个宛如谪仙般的人物十分从容地落在了萧宁和白额虎面前,脸上一点惊慌之色也没有。
萧宁不由一惊。
好一对金童玉女!她从未见过如此般配的人物!
也不知发生了何事,她只见那男子微微一动,萧宁身边的白额虎竟乖乖地起身,像只小猫似的依偎在那白衣女子身边。
白衣女子重重地敲了下白额虎的头,大笑道:“哎哟哟,小白,你和谁打架了?竟然受伤了?”
受伤的白额虎竟低低地呜咽了一声,蹭了蹭那白衣女子的腿。
这时,白衣男子唇上扬起一抹笑意,低下头来,见到白额虎腿上的包扎,抬眼瞥了萧宁一眼。他站了起来,淡淡地道:“在下替家虎感谢姑娘。”
白衣女子的是声音也不由染上了几分笑意,“小白,有谢过姑娘没?”
白额虎再次回到萧宁身边,伸出杏红色的舌头,舔了舔萧宁的脸颊。
她的身子微微抖了下后,竟也十分镇定地坐在那里,让白额虎任意地舔她的脸。随后,才缓缓起身,沉声问道:“不知两位是哪国人?”
她刚刚细细地打量了一番,依旧猜不出究竟是哪国人。无论衣着还是口音,都不像是北国南国海国的人。
白衣男子微微一笑,“我们不是这里的人。我们从遥远的地方渡海而来。我叫离歌。”
白衣女子也是笑意盈盈,“我叫卿云。听闻这里的景色极美,便慕名而来。”顿了顿,她指了指萧宁身边的白额虎,“它叫小白,也是我们的朋友。”
养虎作友,这样的人实在少见。
萧宁不由展眉一笑,“我是北国人,我姓笑,名亦是笑。”
卿云一听,眸子里漾起了几分笑意,“好名字。笑笑,笑笑,人生便是要常笑而欢。”
离歌也点头,随后道:“小白亲近人,所以笑笑姑娘也无需害怕。”
萧宁摸了摸身边白虎,白虎竟蹭了蹭萧宁胳膊,一副十分亲昵的样子。萧宁一瞧,望了望卿云,十分笃定地对她说:“你定是将它当猫养。”
卿云哈哈一笑,眉飞色舞。
萧宁也不由抿唇一笑。不知为何,她觉得眼前的女子身上有种奇特的魅力,让人忍不住想亲近。
“笑笑姑娘,你可知仙灵花长在何处?”白衣男子离歌忽然问道。
卿云愣了愣,眼神里竟有几分惊喜。
“这里竟有仙灵花?”
离歌微微一笑,“仅是传闻。”
萧宁沉吟了一会,依稀记得她儿时在皇宫的藏书阁里看过仙灵花的传说。她有些不确定地说道:“我只是略微所闻,并不确定这里是否真的有仙灵花。只知仙灵花极其喜寒,且十年才开一次花。”
“喜寒?”卿云倏地扬眉,一抹喜色浮于眉间,“离歌,如若存在,那定是在翠玉山脉之顶!”
离歌颔首,随即对笑笑作了一揖。
“多谢笑笑姑娘相告。”
卿云也含笑道:“刚刚瞧你神色,便知你经脉被封,内力武功全封。如若日后有难,定是难保自身。我们相识于此,你又助了小白一次,也算是一场缘分。我有一法,可让你打通经脉进而恢复武功。”
萧宁身边的白额虎似乎听懂了自家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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