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萧宁眺望着远方,又道:“北国素来重文轻武。若是真的打起仗来,带兵打仗的人才不少,罗律你一马当先,副将人选亦有符恒,张卿等众。只不过,若论军师,这本朝却无一人可得朕心。带兵打仗,将军固然重要,但军师亦是不能或缺。古有诸葛孔明以辅昭烈帝,而今又有谁可辅助朕?”
罗律叹息:“陛下不必妄自菲薄,北国人才济济,定有可胜诸葛孔明之人。只是如今还是未曾被发现罢了。”
如今已是三月,但吹来的风却是带有刺骨的寒冷。萧宁的嗓音铮铮,“伯乐可等,朕不可等。罗律,昭示天下,但凡被认定其有诸葛孔明之才者,皆可直接在朝为官,享无忧之俸禄。此事便交给你了。”
罗律应下了。
君臣两人谈了番国事后,罗律忽而笑道:“听闻绿萝抚养的那个孩子长得极其可爱,名字似乎叫青儿?”
萧宁想起青儿那双纯净透澈的眼睛,也不由会心一笑。她点头道:“小孩子诚然都是此般可爱的。”微顿,萧宁侧眼瞧着罗律,“你要随我去瞧瞧么?”
罗律微笑,“好。”
不一会,两人便走至紫鸾殿,萧宁张望了会,却没像往常那样跑出个肉呼呼的娃娃,直抱着她的腿,稚声稚气地叫着:“陛下来看青儿么?”
一宫娥寻声出来,见着了萧宁和罗律,慌忙福身行礼,得到萧宁应声后,方起身,悄悄地飞快地看了眼罗律后,才垂眸轻声道:“陛下,绿萝姑娘和青儿去了含风殿。”
萧宁微怔。绿萝和柳涵风素来没有来往,再者,自子衿一事后,绿萝更是厌极了柳涵风,此刻又怎会在含风殿?
罗律仿佛看出了萧宁的心思,他道:“陛下,我们去含风殿瞧瞧?”
萧宁瞥了瞥那宫娥,含笑道:“好。”
离开紫鸾殿后,萧宁忽道:“罗律,今年你也二十好几了吧。”
未曾预料到萧宁会突然说到这,罗律怔了怔,才答道:“是。”
萧宁语意深长,“也该是时候成家立室了。”
罗律面色一白,连道:“男子大丈夫理应先有国再有家,国家一日未定,罗律就一日不娶。”
“等一切安好后,罗律,朕为你指门亲事吧。”
罗律倏然止步跪下,“臣,意不在此。”
萧宁微叹。
其实罗律的心思,她又何尝不知道?只是这么多年来,看着他孤身一人,也着实于心不忍。
“罢了罢了,你先起来吧。突然跪下,若是教不知情的宫人瞧见了,定以为我们君臣不合了。”萧宁弯身,欲要伸手扶起罗律。
罗律避过萧宁的手,垂头一字一句道:“请陛下答应臣,永不为臣指婚。”
萧宁皱眉头。
罗律再道:“若陛下不应,臣就不起。”
周围花团锦簇,芳香馥郁,罗律鼻里闻到的却独有属于身前佳人的那一抹极淡的香气。虽则如云,匪我思存。若不是自己所爱的,那他宁愿终身不娶。
良久,萧宁方叹了声,“起来吧,我应你便是了。”
罗律这才起身,“谢陛下。”
“去含风殿瞧青儿吧。”
晌午时分,萧宁和罗律才走到了含风殿。还未进殿,便远远就听到了青儿的笑声,纯真而无忧。萧宁加快了脚步,走进了里殿。
只见柳涵风怀里有个胖乎乎的青衣娃娃,睁着黑白分明的双眼,眨也眨不眨地看着柳涵风。
绿萝待在一旁,满脸笑意。
萧宁走了前去,“在和青儿说什么呢?”
柳涵风抬眼笑道:“没,在逗青儿玩。”
绿萝对萧宁欠身行礼,而后才道:“今早风殿下路遇紫鸾殿,听到青儿笑声,便唤了我和青儿去含风殿解闷。”
萧宁不动声色,看向柳涵风,“宫中日子可是闷着涵风了?”
柳涵风示意绿萝抱回青儿后,方起身对萧宁含笑道:“陛下最近甚少来含风殿,涵风无人可倾诉,见青儿生得可爱,便寻来逗逗。陛下可是生气了?”
萧宁淡道:“没有,是涵风多想了。”顿了顿,她又道:“方才我路经粉桃园,见到有好几株开得正值灿烂,绿萝你回紫鸾殿时顺道去折株下来,若青儿喜欢,便给他玩去。”
绿萝应了声“是”,便抱着青儿离开了含风殿。
柳涵风笑了笑,挑眉说道:“陛下喜欢桃花?若是喜欢的话,前些日子,我命人摘了好些桃花回来,制成了桃花酿,味道极好。”他瞥了眼罗律,“罗大人如若喜欢的话,不妨也来喝一杯。”
萧宁道:“不必了。”
柳涵风叹了声,他握住了萧宁的手,“陛下可是在怨我?自从三年前皇夫殿下无端消失后,陛下就再也无踏入过涵风的殿里。”
萧宁不着痕迹地挣开,作势拂了拂耳边的鬓发。她似笑非笑,“朕怎会怨你。一切都是朕自作自受。”
罗律蹙眉,“陛下。”
柳涵风冷冷地瞧了罗律一眼,“陛下可是要纳罗大人为侍郎?”
萧宁面带不悦,“涵风可是桃花酿喝多了?怎么满口胡言?”
柳涵风定定地看着萧宁。
“陛下若无此意,又怎会让外臣进入后宫之地?陛下该是记得,宫中规定外臣不可随意进出后宫。若陛下无意纳罗大人为侍郎,罗大人又怎可能会出现在此?”柳涵风垂眼,“陛下是明君,涵风只是不希望陛下会落人口实。”
奇~!罗律见状,唯好道:“臣先行告退。”
书~!萧宁扬手,“不必。”
网~!她看向柳涵风,“今日之事,是朕疏忽了。”
柳涵风懒懒一笑,“刚才是涵风激动了。”
萧宁点头道:“国事繁忙,改日再来探望涵风。”她瞥了瞥周围的宫人,“照顾好风侍郎。”
说罢,便和罗律离开了含风殿。
罗律静默了好一会,说道:“风侍郎对陛下似乎情意不浅。”
萧宁只是淡道:“谁知道呢。”
罗律又道:“方才所见,风侍郎从原先风国带来的宫人似乎都不见了。”
萧宁神色莫测,“柳涵风的心思难测,当初拱手让国,决然没这么简单。我便先调走他身边熟悉的人,如此即便他有什么计谋,也难以施展。”
罗律笑答:“如此,甚好。”
两人又走了好一会,春日的阳光温和,并不会毒辣。萧宁全身舒展,任由阳光普照。罗律候在萧宁身后,静静地看着她。
良久,萧宁问道:“可有子衿消息了?”
罗律神色黯然,“臣无用,至今仍旧未有殿下消息。”
萧宁闭眼,缓缓地叹了声。
“罢了,子衿若是不愿让人找,哪怕飞天遁地,也定然寻不着。”她睁眼。阳光温和,远处危楼上的翡翠宫灯里的烛光几近看不见。
她低低地又叹了声。
“但愿子衿明白我的意思。”
御驾亲征遇奇人
御驾亲征遇奇人 萧宁从未想过,那一日她在危楼上与罗律一时的戏言,竟会在数日内成真。
长平六年春末,南国礼部尚书死于北国边境,弘安帝勃然大怒,派兵袭击北国边境。北国边境虽有重兵把守,但却无人预料到南国会突然趁夜袭击,幸好兵士平日训练有素,瞬间齐心抗敌。只是因无作准备,伤亡甚是惨重。
弘安帝此举震惊了整个北国,北国百姓皆以弘安帝为耻,不少文人骚客吟诗作词于民间传唱,以此讽刺弘安帝之举。
而此时,北国朝堂上,鸦雀无声,众人皆是面浮黑云,眉头紧蹙。
长平帝萧宁面色憔悴,自从南国的贸然之举后,萧宁已是数日未有合过眼,她与一众大臣商量了对策,如今她正强打起精神,声音平稳地说道:“南国早已对我国虎视眈眈,弘安帝狼子野心,早已想吞并我国。此番来犯边境,我国边境共死三百二十七人伤千余人,此仇不报,朕难以面对这三百二十七条英魂。再者,弘安帝此举亦是明目张胆地与我国宣战。我国实力与南国相当,倾力全拼,谁高谁低亦难讲,是以,朕已然派兵部尚书符衡率领十万步云骑赶往边境。五日后,朕将会御驾亲征,势必与南国一争高下。我国疆域图也该是时候换新了。”
此话一出,朝中并无人反驳。
萧宁沉吟片刻,又道:“朝事便暂由左相与右相代理,而除去朕所钦点的武将外皆留下驻守洛阳。前风之国所带来的兵马重组为踏风骑,由张书统领,驻守于姑风城,听候命令……”
后来萧宁又作了番详细交待,一切事情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朝后,罗律留了下来,他忧心忡忡,言道:“陛下,布告数日前已然发出,前来应征的人也不少,只不过平庸之辈居多,虽有才华横溢者,但却目光如鼠,若为用之,恐为祸患。”顿了下,罗律又道:“我国人才济济,只是要在半月内寻着可比孔明的智者,着实有些难度了。”
萧宁叹了声,“若不是弘安帝如此贸然,要在北国寻军师,并非难事。”
罗律也叹道:“倘若此时殿下还在的话,那也不用寻找了。殿下文韬武略,智可堪比孔明,武亦是难有敌手。”以云公子之才,却居殿下之位,实属委屈了。正所谓英雄难过美人关,此千古箴言,果真不假。
萧宁垂眸,声音苦涩地说道:“子衿待我如何,我自是知道的。只是……”子衿当初三请她回国登位,也该明白登上了这九五之尊的位置,人不可能一如往常。一生一世一双人对于帝王来说,这实则不可能为之。即便这次没有柳涵风以风之国为挟,下次亦有谁以一国之危来令她不得不再纳郎君。为萧宁,她只愿有子衿一人。为长平帝,若要为明君,只能舍弃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想法。
萧宁抿抿唇,话锋一转,“若无军师,此次南北之战,你我合力,还有一众将军所配合,朕相信定可与南国抗衡。”
罗律应道:“嗯。”
而后,两人又讨论了番征战事宜,罗律方离开了皇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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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驾亲征的那一日,正值阳光灿烂,城门外的数棵大树苍翠有力,宛若八尺壮士。整个洛阳城庄严而肃穆,一身枣红盔甲的萧宁骑着一匹银鬃马走在最前头,身后跟着的依次是一众将士,再后则是黑压压一片,皆属步云骑。
此番征战,萧宁带了四十万的兵马,只留下十余万驻守都城洛阳。
蓦然,一道蓝色的身影突如其来,众将士认出了来人,纷纷让路。萧宁定睛一看,竟是柳涵风。
只见柳涵风今日着了件浅蓝色的锦袍,与其宝蓝色的眼睛互相映衬,显得格外玉树临风。
萧宁并未下马,只是坐在马背俯望着柳涵风。
柳涵风也不在意,他命身后的仆人倒了两杯酒,他递给了萧宁一杯,而后他对萧宁道:“涵风在此祝陛下旗开得胜,凯旋归来。”
说罢,仰头一饮而尽。
萧宁也饮尽了。
最后,柳涵风定定地看着萧宁。
“陛下保重身体,涵风在宫中等待陛下归来。”
萧宁“嗯”了一声,柳涵风深深地看了萧宁一眼,便作揖退到了一旁。
萧宁回眸遥望,宫中危楼上的两盏翡翠宫灯依稀可见,她心中万般思绪。宫灯于空中顾盼,却始终没有盼到该来的人。三年已过,想来已是物是人非了。
萧宁在心中轻叹,而后便敛去了所有儿女情长。她再看身后黑压压一群的兵士,心中顿生豪情。萧宁转头,大力扬手,高声道:“出发。”
此声,豪气冲天,响彻九霄。
阳光下,步云骑踏出了滚滚烟尘,漫天黄土,盔甲上的红缨光芒万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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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阳离边境十分之远,即便是不眠不休地赶路,也需一个多月。更何况,如今是一个军队,而非个人,为此,行程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