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别人?”
玄高嘴唇一抖,他微微抬起脸,却仍旧是低着头,不敢正视玄上,他道:“玄正师兄与玄通师弟平日里惧怕你,多少不敢直言相劝,只有我……只有我对师兄这般嘉言懿行……”
玄上却是不屑的道:“哼,玄正与玄通两位师弟是在心里拥护玄机师弟,他们的心里装的是天玄门,而不是各自的道观。我看你的心中是只有天昰观吧。”
玄高却是眉头一缩,缓缓道:“师兄误会师弟了。”
玄上摸了一下楠木座椅的扶手,慢慢站起,他背对着玄高,望着墙上的“易静堂”牌匾道:“我误会你,只怕,是你误会我了吧。在你的心里,是不是总感觉我偏袒其它师弟,不关照你。”
玄高抬起脸,看了看玄上的后背,微微一怔,道:“师兄对我等师弟一视同仁,玄高岂能有这番猜想。”
玄上却是不回头,仍旧望着牌匾,吁了一口气道:“我知道你的想法,这么多年来,我一直对你的天昰观照顾最少,你对我多少有些怨言。是呐,我这个天玄门掌门理应对门下的四观平等对待,一碗水端平,可我却唯独对你掌管的天昰观顾及甚少,你若是埋怨我,你就对我说吧,师兄的确让师弟失望了。”
玄高看着玄上的背影,眼睛里闪过一丝异色,却是嘴上不敢怠慢,他道:“师兄言重了,玄高不敢贪心师兄垂怜,师兄繁于天玄门,心系四观,我岂能目光短浅,敝帚自珍。即便师兄不照顾天昰观,那是我所管属,玄高也不会有怨言。”
玄上没有动作,仍然望着“易静堂”牌匾,缓缓道:“我虽然对你天昰观照应甚少,但你天昰观却是天玄门门丁最为旺盛的一观,门下俊杰翘楚不在少数,特别是你最近几年更是把天昰观运筹的井井有条,对内也好,对外也罢,天昰观在你的手里,可是为天玄门争了不少脸面,你的功劳也不少啊。”
玄高脸色有了些好转,似乎有些得意,但他却是谦虚的道:“这都是师兄管理天玄门有方,师弟谈不上功劳。”
“好了,师弟,不管怎样,你我都是同门师兄,师父羽化前,万般嘱咐我要好好待你们,我却……辜负了师父。唉,你先回去吧,这件事就这样了,若是以后,师弟有什么要求,就给我提好了,我尽量满足你,我也不想被门下弟子背后议论掌门心有偏见。”
玄高身子微微一凝,却是没有动作。
玄上叹息一声,转过了身,他看了一眼玄高,道:“怎么,你还有事?”
玄高却是眉头一皱,道:“今日,我在仪门见到一位幼童,与其颇为投缘,听他所言,他在玄机师弟的天妟观,过的并不如意,恳请掌门师兄惠允,让幼童拜在我的门下罢。”
玄上闻听玄高此番言语,却是有些疑惑,他盯着玄高问道:“这幼童不过是今日才进得天玄门,你又怎知他在天妟观过的不如意?”
玄高心里微微耸动,自知一时疏忽,说错了话,但他神色淡定,没有任何惊慌。他道:“幼童见天妟观门丁单薄,冷清无人,所以——所以感觉不如意。一个只有七八岁的幼童正是嬉戏玩耍的年龄,若是在玄机师弟冷清的天妟观生活,只怕会让孩子郁郁寡欢,性情冷漠,对将来无所益处,依我看,还是把幼童投在我的门下较为妥当,并且,他与我又很投缘。”
玄上心里一阵忖度,这玄高师弟向来唯利是图,今日为何这般对一个孩子青睐?难道这孩子身上有什么秘密?
殊不知,玄高正是看中了井井空那石洞里的天地粹宝,他今日进得“易静堂”正是为此事。
玄高是一个善于伪装的人,玄上并不能从他的外表看出什么端倪,但玄上多年观察玄高做事,已是对这个唯利是图的师弟了然于心,若是,这个幼童真有什么秘密,更是不能让玄高阴谋得逞,还是让幼童在老实本分的玄机师弟门下妥当。想到这里,玄上顿了顿,道:“可是,我已经把幼童投在玄机师弟门下,若是,这般答应你,岂不是让门下弟子耻笑我变幻无常。”
玄高见玄上师兄不答应,脸上突兀晦涩起来,他接着道:“只怕玄机师弟愧对师兄一番用心,多年来,玄机师弟的天妟观门丁单薄,玄机师弟也懒散惯了,恐其无心教辅点化幼童,耽误了孩子的前程。”
闻听玄高这番言语,玄上更是断定了自己的猜想,他心里轻哼一声,道:“我看玄机师弟不是懒散人,你多虑了,师弟。”
玄高却是仍旧不退让,甚至有了些急迫,他道:“只怕,师兄这次看走了眼,看错了玄机。”
玄上突然眼睛瞪大,望着玄高,脸色也有了愠色。
玄高自知失言,他这咄咄逼人的对掌门攻坚,便是最大的不敬。他急忙躬身,恭声道:“玄高只是不想耽误孩子,让孩子迷茫。”
玄上踱了一步,向玄高靠近,刚想开口,却是门口闪进一个人。正是玄机道长。
玄机道长见玄高也在堂内,便恭声施礼:“拜见掌门师兄,见过玄高师兄。”
玄高眼色一闪,没有动作,掌门玄上却是回道:“师弟,不必多礼。你来的正好,我正有事找你。”
听到玄上此番言语,玄机脸色突然难看,他心里暗忖:难道玄高师兄已经把井井空损坏圣树的事,告诉给了掌门师兄。
“师弟,今日刚刚收下的两位门徒,可与你投缘?”玄上脸上欣悦的望着玄机道长。
玄机微微躬身,回道:“承蒙掌门师兄惠允,两位新人正在天妟观跟随弟子忏雨忏悉听门规戒律,与我这个师父也算是夙缘颇深吧。”
第76章 暗中藏掖(2)
玄上微微一笑,道:“好,既然二子与天妟观投缘就好。玄高师弟,你可都听清楚了,恐怕,这次我很难答应你了。”
玄高却是望了一眼玄机,眼里尽是蔑视,他道:“玄机师弟,一个忏雨忏还不够你伺候的么,何必要劳瘁自己,你还是把幼童转投到我的门下吧,让我替师弟分担一些辛苦。”
玄机道长却是微微一笑,恭敬道:“多谢三师兄好意,玄机只有三个门徒,谈不上劳累,与师兄比起来,相差甚远,不用劳烦师兄了。”
玄高却是眼睛里闪过一丝厌恶,他心里更是对这个连好话与歹话都分不清的师弟一阵谩骂,简直就是傻不可耐。他道:“师弟清闲惯了,突然多出来两个徒弟,只怕会一时难以适应,还是我替师弟分担一些劳瘁吧。”
玄机仍旧脸上挂着祥和的笑,刚想开口,却是掌门玄上突然一声:“你若是想替玄机师弟分担,那就把那位少年投在你的门下吧。”
玄高一怔,心里晦涩不已,这少年对他可没有任何用啊,他的目的是幼童石洞里的天地粹宝。
然而,玄机却是蹙了蹙额,浅浅道:“掌门师兄,只怕这幼童暂时还离不开少年,他们同命相怜,可谓唇齿相依,恐怕——”
玄上却是伸出手臂,挡下了玄机后面的话。他岂会不知,无父何怙,无母何恃。起初,玄机已经告诉过他,他又岂会这么快忘记,他这般说,是在试探玄高。然而,玄机却是会错了意。
果然,玄高中了他的圈套,只见,玄高唯唯诺诺的支吾:“师兄,我看……还是把幼童投在我的门下为好。”
玄机看了看玄高,道:“三师兄,你就不要跟我争了,你门内事务繁琐,还是让我照顾这少不更事的幼童吧。”
玄高看了一眼玄机,心里更是对他傻不可耐的样子排斥。他没有好气的道:“行了,少在这里献殷勤,你还是伺候你的女弟子去吧,说不准就伺候出一个人儿来了,让你掌管天妟观,你可不要毁了我门清誉!”
玄机没有吱声,只是静静的看着玄高。
玄上却不这般沉住气,他气急道:“玄高师弟,这是你说的话么?”
玄高身子一抖,急忙躬身,支支吾吾的道:“我……”
玄上看着玄高,气焰欲喷,他道:“自师父羽化后,门内百事丛脞,承蒙师父怜惜,得诸位师弟股肱相辅,我身心感激……可是近年,你似乎有些顾盼自雄,高视阔步起来,任何人都不放在眼里。”
看到师兄发了怒,玄高低着头,大气不敢喘的道:“玄高不敢……”
玄上凛凛的道:“哼,你不敢!你们诸位师弟各行其事,各得其所,你却是背后攻讦,你说说你哪里不敢了!”
“这……玄机师弟他……”
“玄机师弟怎么了?我看玄机师弟就是功成不居,高山景行,心无贪念,反观你,倒是刚愎自用,绠短汲深,是不是掌门之位易于你座下,把‘易静堂’改为‘天昰观’你才高兴!”
玄高身子颤抖,额上浸出汗珠,他急忙道:“掌门师兄,玄高绝无贪念!绝不敢——这般造次!”
“哼,不抚躬自问,反倒是越来越放肆!”
玄高低着头,不敢抬脸,他道:“玄高一直秉承师父嘱咐,绝不敢……放恣胡为。”
“少拿师父压我,只怕你是明修栈道,暗渡陈仓吧。”
“掌门师兄真的是冤枉玄高了,玄高决不敢。”
玄上转过身,望着“易静堂”的牌匾,颇有意味的道:“你的意思就是说,我大谬不然,大错特错了。”
“掌门师兄真的是错怪了玄高。”
“哼——向来你独断专行,何曾对我这个掌门低首下心?尝鼎一脔,即可触类旁通,推知其它。这些年来,我对你所做的事,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你却倒好,不反求诸己,却是愈来愈猖狂起来。”
玄高刚想辩解,却是玄机上前一步,恭声道:“掌门师兄息怒,三师兄向来心系天玄门,可能有些小事没有禀报掌门师兄,便自己做了主张,但这也是为天玄门出力,还请掌门师兄不要责怪三师兄。”
玄上却是头也不回,吁了一口气,道:“他的心能比你一半就好了。”
玄机低声道:“玄机不才,不曾为天玄门立下功劳,与三师兄不能比拟,掌门师兄这话折煞玄机了。”
“你没有立下功劳,那是你没有私心,没有贪念。他立下功劳,是为了什么?是天玄门吗?是他自己!”
玄高普通一声跪在地上,肩头抖动了一下道:“玄高绝无私念……掌门师兄错怪师弟了。”
看到玄高跪在地上,玄机也跪了下来,他望着玄上,道:“掌门师兄,三师兄不是那种人。”
玄上缓缓转过身,看到跪在地上的两个人,意味深长的道:“一个人的是非功过,唯有盖棺论定,死后才能结论,并非夫子自道。若是积不相能,钩心斗角,或是同门相斥,含沙射影,将会祸起萧墙。畸轻畸重,恶习一旦养成,则不易超拔,到时便是积重难返,你们可知。”
玄高虽然心里不服气,但仍旧装作认真,他道:“师兄之言,让我感愧交加。”
“无论何时,作为一个座首,都要学会感恩戴德,膏泽后人。”
“师弟受教了。”
玄上稍微平息心里的怒火后,道:“今日我姑妄言之,只是想让你悬崖勒马,玄高师弟,也不必怵惕不宁,起来罢。他看了一眼玄机,接着道,“玄机师弟,也起来罢。”
两个人应了一声,便缓缓站起身。
玄上叹息一声,对着二人,道:“今日之事,就此已定,二子投在玄机师弟天妟观门下,以后,谁也不许再有异议。”
玄高没有再说什么,只是,低着头,回道:“是,掌门师兄。”
掌门玄上端详了一阵玄高,道:“玄高师弟,你虽然道行已深,但仍需潜修道义,参悟道法才是。你门内事务繁多,先回去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