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意浓- 第181节

四小姐捧过一杯茶，递给朱姨娘。她的脸容冷峻，不管怎么样，今天晚上，她一定要知道当年发生在冷香院的所有事情。

朱姨娘有些慌张地接过茶杯，喝了一口茶，似乎热热的茶水能给她安慰一般，她又连喝了好几口。

触指之间，四小姐察觉到朱姨娘指尖的冰冷，她能感受到朱姨娘内心的恐慌。当年，亲生父亲刺死自己的亲生儿子那一幕，一定相当惨烈吧？

“那个孩子……”朱姨娘定定神，决定对自己的女儿说出当年的事情，“那的确是我生下的，是一个男婴，但是，他为何会是三瓣嘴呢？”朱姨娘失声痛哭，“那是我的儿子啊，他还对我笑了一笑，没有鼻子，嘴很大，裂到了额头处……”

四小姐浑身不由颤了一下，没有鼻子，嘴很大，裂到了额头处……那是怎样的一个怪胎？

第二百四十四章　往事

（各位亲，新年快乐！）

“可是，不管怎么样，那还是我的儿子啊。”朱姨娘失声痛哭。这些年来，她从当年的惊恐害怕，到慢慢平静下来，竟然对那个长得可怜的孩子萌生出同情来。

长成那个样子，不应该是那个孩子的错啊。毕竟，是从她身上掉下来的肉，那个孩子只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婴孩，有着正常人的手与脚，眼睛大大的，还会笑，笑得那般天真无邪……自己却残忍地害死了他！害死了自己的亲生儿子！

这些年来，偶尔的时候，自己会做噩梦。梦见那个小小的婴孩浑身是血地来到她的面前，对她哭诉，质问她，既然不要他，为何要把他生下来，然后再残忍地杀死？

每次午夜梦回，醒来时，自己都惊出一身冷汗，泪湿枕巾。是自己的错，由于自己害了正室的孩子，所以老天爷才给自己这样的报应。是她，对不起那个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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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小姐提着灯笼，行走在冷香院里。这里虽称为冷香院，但明明就是一个大宅子，与自己所居住的伯宁侯府的布局没有什么两样，有垂花门，有影壁，有正厅，有各房所居住的小院子……

她沿着回廊走，无意识地来到了一幢两层楼阁面前。冷香院毕竟没有她现在所居住的伯宁侯府那么占地宽敞，很多的楼阁并不带院子。她抬起头望去，自己面前的这个院子，小小的，但很精致，不知怎的。她忽然感到一股很熟悉的感觉扑面而来，下意识地朝着那个二层楼阁西北角的一扇窗户看去。

果然，如她所期待的那般，西北角的那扇窗户，窗格仍在，但却突兀地现出一个大窟窿来。

二小姐脸上的神情猛然滞了一下。就在此时。她好像觉得有一团巨大的，黑乎乎的东西扑面扑来，以迅猛无比的速度，而且还带着一股呛人的血腥味……

二小姐想了没想，下意识地从旁边躲去。只是一刹那间，她看清楚了。扑面扑来的那个东西，原来是一只黑乎乎的老鹰。大张着翅膀，宛如恶魔般朝她扑来。

她猛然怔住。

不是因为那只老鹰，而是迎面扑来的那种熟悉的感觉，那种久违的感觉，那种巨大的震憾与恐慌，还有那种熟悉的血腥味……

二小姐呆立在原地。呆呆地望着那个窗口，尘封的记忆宛如从解脱禁锢的恶灵般，从那个窗口缓缓地飘了出来。

一瞬间。她的所有记忆都活了。

那是多年前的一个明媚的早晨，那天没有任何预兆，甚至连朱姨娘临时突然要生产了，也没有人预料得到。

那天的天气很好，一大早就阳光普照。她，大姐，还有三妹妹，正打算到香叶寺去上香。那是二夫人安排的。细想起来，那次去香叶寺上香也没有特别的意义，不是什么节日，家里也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但自己的母亲也不知怎么的，就让刁妈妈带着自己姐妹俩一起去。

那个时候，马车已经停在了冷香院后门外，院子里，由于自己的弟弟，也就是二公子早早就出去玩了。而四弟弟由于生病，没有去学堂，与六妹妹一起在院子里玩耍。四房的七妹妹年纪尚小，也由奶娘带着到院子里晒太阳。

然后，就在她们姐妹三个要登上马车的时候，突然院子里传来一阵骚动。几个丫头急匆匆地自朱姨娘的屋子里跑了出来，嘴里急叫道：“不好了，朱姨娘快生了，快去叫产婆过来啊。”

她们几个好奇地停住了脚步。小孩子的好奇心一向都很重，何况她们都没有见过大人生产的样子，所以，她们姐妹几个互看了一眼，不顾刁妈妈的叫唤，齐齐转头朝院子里跑去。

此时，她想，如果当时刁妈妈能够拦住她们，或者，她们没有那么重的好奇心，也许，就能够避开这场灾祸了。

她记得，她们几个小孩子就那样，什么也没想，直直朝着院子里跑去，朝着即将发生的那场灾难跑去。甚至，后面的刁妈妈由于追她们，崴到了脚，她们也没有理会。

院子里，已经清晰地听到了朱姨娘的惨叫声。那种声音听起来令人毛骨悚然。二小姐至今想起来，仍然觉得背后有一股寒意升起。

她成年以后，也看过自己大姐的生产，还有其他很多姐妹临产的模样。虽然很痛苦，也会又哭又闹的，但是她从来没有见过像朱姨娘叫得那么惨烈的，痛得这么辛苦的。叫得声嘶力竭，仿佛下一秒就会背过气去一般。

当时她们姐妹三个，还有院子里玩耍的另外的兄弟姐妹们，似乎都吓呆了。院子里的丫头婆子惊慌失措，跑来跑去，乱成一片。

年幻尚小的她，呆立在原地，就那么仰着头看那一扇黑乎乎的窗户。窗子关得十分的严密，窗帘拉上，密不透风。她根本看不到什么，她只听到里面一阵比一阵更惨烈的叫嚷声传了出来，仿佛从地狱里透出来的声音一般，一句接着一句钻入她的耳膜，她捂住耳朵仍然抵挡不住那种恐怖的声音的传入。

她好像记得，最后产婆也跑出来了，说是没有见过这样的，她怕出人命，不想接生了。最后，还是被几个丫头拽了进去。

很奇怪的，自己的母亲，也就是二夫人，一直没有露面。也许，当年的母亲已经知道朱姨娘会诞下不正常的孩子，故意不露脸吧？

可是二夫人何曾想到，自己的女儿并没有离去，而且还呆在院子里，亲眼目睹了那么惨烈的一幕……

仿佛过了很久很久，在朱姨娘濒死般的一声惨叫之后，屋子里便没了声音。接着里面乱成一团。产婆慌张的声音从里面传了出来：“快，快去请夫人老爷过来呀。朱姨娘……朱姨娘好像没气了！”

接下来，她看到里面的丫头撞撞跌跌冲了出来，直直跑到上房去了。然后过不了多久，自己的母亲二夫人，还有自己的父亲二老爷，一脸惶急地奔了过来。

自己的母亲与父亲走得很急，并没有看到自己姐妹几个就站在院子边上看着。他们很快走了进去，再然后，她听到了产婆的尖叫声：“……天哪，这是什么东西？！”

屋子里有“噼噼啪啪”的声音传出，好像有什么东西被撞翻在地上。惊叫声四起，还有粗重的喘气声。

再然后，屋子里打斗声四起，她听到朱姨娘哀哀的哭泣声，二夫人的阻拦声，还有自己的父亲怒意冲冲的斥责声。甚至，她还听到利剑被拔出剑鞘，划破空气的声音，以及随之而来的那个可怜的婴儿宛如猫叫般的哀嚎。

不知道发生什么事情的她们姐妹三个面面相觑，脸上都带着疑惑的神情。最后，大姐说了：“干脆我们几个进去看看吧，会不会是母亲与父亲又吵起来了？”

姐妹几个商量妥当，就朝屋子靠过去。

这时，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

还没有等到她们靠近那个屋子，只听得“砰”的一声，一个巨大的声音自头顶响起，然后，破碎的窗户支架四下飘散，她下意识地倒退一步，就看到一只黑乎乎的东西遮蔽了日光，直直朝着她冲了过来。

随之而来的，是一股呛人的血腥味。

那股血腥味铺天盖地而来，她避都避不及，就那样被笼罩其中。

那是一场腥风血雨，豆大的血滴扑面而来，溅湿了她的头，她的脸，她的全身。一团血乎乎的东西撞到了她的身上，掉在了她的脚下。她低头看去，看到地上那个尚在蠕动的血乎乎的东西，有一张很大的嘴，一直裂到了额头处……

她被吓傻了！

后来发生了什么事情，她一点都不知道了，只知道记忆浑沌，昏昏沉沉一片，待她清醒过来的时候，自己已经在一座寺院里，沉稳的木鱼声平静了她心里面所有的不安……

二小姐咬住嘴唇，痛苦地闭上眼睛。这就是她遗失多年的记忆，现在终于回来了。

二夫人冷冷地看着二小姐，看着自己的女儿脸上浮现出的痛苦神情。一直以来，自己的女儿都在自己的保护之下，但是终有一天，她会离开自己的羽冀。所以，她一定要让自己的女儿首先面对残酷的现实，才能脱去那些天真，真正成长起来。

令她诧异的是，二小姐似乎并没有痛苦太久，她很快从震憾的记忆中恢得平静，快速得令二夫人觉得愕然。

“娘，你带我到这里来，就是为了唤醒我对过去的记忆，告诉我这一切来这不易吗？”

二夫人满意地看着二小姐。自己生出来的女儿果然像自己，一点就通。她赞赏地看着二小姐：“你能明白就好，也不枉我今天特地把你带到这里来。”

二小姐摇摇头：“可是娘，难道你就没有对当年的事情有过一丝丝后悔吗？在你面对你的亲生儿子的时候，想起他现在这个样子就是因了你的关系，才弄成这样的，难道你就没有觉得有一丝丝对不起他吗？”

二夫人震惊地看着自己的女儿：“瑜儿，你在说什么？”

第二百四十五章　牵线

四小姐恨铁不成钢地看着朱姨娘。

她心想，原来这世上还真的有像朱姨娘这样愚昧无知的人啊。明明自己肚子里的孩子就是被二夫人害死的，居然还说什么，这是老天给她的报应，这不是太可笑了吗？

“朱姨娘。”四小姐看着面前的生母，眼中有一丝憎恶。她恨朱姨娘的懦弱与无知，被人利用不自知，被人陷害还以为是老天给自己的惩罚。这个世间哪来这么多的报应？如果是这样的话，也就不会坏人越来越长命，而好人就越来越短命了。

她陈宝仪从被关进柴房，差点折磨至死的那一刻起，就决定不做好人。

为了讨回自己应得的，还有自己通过努力能够得到的，而不择手段，她不认为是错。

朱姨娘抬起头来，四小姐逼视的目光令她整个身子不由蜷缩一下。她从来没有见过四小姐如此凌厉的目光，下意识地，她像是个做错事的孩子一般，避开四小姐的目光，垂下头去。

“朱姨娘，从今以后，你给我学聪明点，不要再害人害己了。”四小姐没好气说道，“你想想看，要不是你的原因，我就有了一个聪明可爱的弟弟。那我一定会教他成才，那样的话，那个人的儿子就不是我们的对方。指不定那个正室的位置，也就易给你了。但是你呢，怎么就那么不争气，不仅连我那刚出生的弟弟给害了，还连带害得我受了这么多的苦。差点连性命也丢了！”

面前着四小姐的指责，朱姨娘的头垂得更低，发出如蚊子般细微的声音：“仪儿，我知道错了。害了你们姐弟俩。从今往后，你说什么，我照做就是。”

看到朱姨娘一副温顺的样子，四小姐的气方才消一些：“反正，你记得到花大娘那里去便是。至于其他的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