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意浓- 第89节

马车稳稳停住，陈宝珠正要下车，清鸳忙道：“小姐。你看着四小姐吧，我去。”

说完。她跳下马车，朝着那名老头走去。

“给我凿一桶冰来，有急用。”清鸳一个巴掌拍在那个老头的肩上，把那个老头惊得从椅子上蹦了起来。

“你这个小丫头……”老头被惊扰了美梦，实在不甘心，望着清鸳恨恨道，“你们来干什么，要冰啊，没有了。”

清鸳指住正门上那两个字，问到那个老头的脸上去：“你这老头，睁眼说瞎话是不是？那两个是什么字？我不到你这个地方取冰，我还能到哪里去？你以为我没事来烦你是不是？我可是等着救人的，要是赶不及出了人命，你来负责呀？”

清鸳连珠炮似的逼问轰得那个老头作声不得。那个老头苦着脸道：“这位姑娘，不是老头子我不给冰你们，这冰嘛，能值几个钱？只不过这里储存的冰真的被挖光了。”

“挖光了？”清鸳不相信，“这么大的冰窖，地下都有好几层，怎么这么快就挖光了呢？”

老头子苦着脸继续道：“这位小姑娘，我真的没有骗你，你若不信的话，可以进到里面看看。今年的冰本来就存得不多，近段时间各个侯府接连不断地大开宴会，老弄些冰镇什么的，还有研制香料香露都要用到。反正每个侯府来都是一车一车拉回去的。就说那个昭武侯府吧，就拉了近十车回去。这冰窖都挖了个底朝天了，余下的一些碎冰慢慢都融成水了。姑娘想要，老头子也给不了啊。”

“昭武侯府要那么冰做什么？”清鸳嘀咕一句。此时，救人要紧，她也顾不得人家府上的闲事了。她问道：“你这里真的没有，那其他什么地方还有冰？”

老头子想了想道：“其他地方我不敢说，但是昭武侯府是一定有的。他们昨天才来拉的冰，没理由这么快用得完的，姑娘可以到昭武侯府问问看。”

清鸳一下子沉默了。

京城里，一般的大户人家如若不是有什么特别需要的话，都对冰的需求不大，所以，从侯府到小家小户，极少在自家开凿冰窖，如有需要，直接到民用冰窖取用就行了。而且这冰窖要求极高，并非每家每户都耗得起的。

但也有极少数特殊情况。像昭武侯府，就在自家府里开了一个临时冰窖，用来存冰。但是，如果要到昭武侯府去取的冰的话，一定要经过二夫人。弄出这么大的阵状来，二夫人又不知道要怎么刁难了。

老头子无奈道：“小姑娘，看你的神情，一定急着用冰救人，便是老头子我也没有办法呀。这冰窖的冰用完了，如今又是初春天气，河里的冰都化了，想采也采不到。前两天刚刚上报官府，要等批文下来，到偏北的地方去取冰。不过。这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了。所以，小姑娘，老头子我即便想帮，也帮不了啊。”

清鸳正犹豫为难的时候，就听到车上的陈宝珠叫道：“清鸳，既然这里的确没有冰了，那我们就不要为难这位大爷了。”

清鸳快步跑回来，上了车，沮丧道：“小姐，我们怎么办？”

陈宝珠沉吟片刻。掀开帘子，对赶车媳妇道：“去最近的官窖。”

她知道，在京城里。有一十八座冰窖，由工部都水司管辖着，特供宫廷与官府用冰。

既然当官的是老百姓的父母官，那老百姓有难，做父母官的没理由不管吧？

陈宝珠如此一说。不要说清鸳桂香，连赶车媳妇都有些呆了呆，低声道：“小姐，官窖可不是什么人都可以随便用的……”

清鸳桂香看着陈宝珠，她们觉得，自家小姐是不是太天真了。如果拿着侯宁侯府的帖子去的话。或许还可以取一些冰回来。但是要二夫人为四小姐出头，好像又是不太可能的事情。

“就这么定了，我们就到官窖去取。”陈宝珠肯定道。她已经想好了。去碰碰运气，说不定报出伯宁侯府的名号，人家会给也说不定。如果不行的话，就把二皇子的名号抬出来，反正二皇子已经救过四小姐一次。这救人就救到底吧，不然的话。那不是前功尽弃了吗？

陈宝珠觉得自己的理论有些无赖，但是为了能把四小姐救回来，她也顾不了那么多了。

看到陈宝珠胸有成竹的样子，赶车媳妇也没有再说什么，重新调转马头，朝着陈宝珠所说的地方奔去。

陈宝珠紧紧握住四小姐滚烫的手，轻声道：“四姐姐，你忍着点，很快就到了。”

并不是她要这样跑来跑去折腾四小姐，而是她清楚得很，即便回到侯宁侯府又怎么样呢？二夫人是绝计不会给四小姐出面，到其他府第借冰的。唯一的靠山，老太太又病倒了，根本就没有精力管四小姐的事情。所以，凡事还得靠自己。

到了最近的一座官窖，果然又是一番争执，那些守卫的衙役们非得要陈宝珠等人出示文书，不然的话，一块冰都不给。

双方僵持不下，陈宝珠咬咬牙，就要报出二皇子的名号。就在这时，一个低沉的声音自耳边响起：“给她们两桶冰，快点。”这话是对着那些衙役说的。

陈宝珠愕然，是谁，有这么大的口气？回头看去，见李京一身素袍朝着她们踱来。

“李京！”陈宝珠叫道，因了他解救自己，还有替小蓝治伤的事情，她对他的感觉亲近了许多。

“你怎么在这里？”陈宝珠问道。想到他刚才对那些衙役说的话，不由有些汗颜。

看来这个西蒙公子来京城有些日子了，还是不太懂得中原的等级差别，还把这里当成他自己的地盘吧？

衙役们一看此人，一身贵公子打扮，却面生得很。他们这些人也是极圆滑的，在京城里，哪家的贵公子他们不识得？虽然看到此人面生，但是慎重起见，他们还是压了一下刚才嚣张的气焰，努力挤出一丝笑容，对李京道：“这位公子，面生得很哪。依规矩，还是出示文书吧。”

陈宝珠摇摇头，扯了一下李京：“别闹了，你不是官府中人，哪有什么文书，你还是快走了，别惹麻烦。”

李京侧了侧头，朝着陈宝珠微微一笑：“谁说我没有文书？”

他本来长得就不差，这一笑之下，竟有一种奇特的气韵，兼之他满满的自信，陈宝珠不由有些呆了。

李京把随身带着的一个硬折子取了出来，扔在台上，朝那些衙役扬了扬下巴。

那些衙役疑惑地看了看李京，伸出手去取过硬折子，至左而右把折子认真看了一遍。当看到最后盖着的清晰的玉玺大印的时候，这些人慌了，忙把折子叠好，恭恭敬敬地递还给李京，陪笑道：“李公子，请稍等，我们马上就把冰装好，给府上送去。”

李京冷声道：“不用了，就给这位姑娘吧。”

那人马上对陈宝珠点头哈腰，而且以极快的速度送出两桶冰来。

第一百二十六章　醒来

李京帮陈宝珠把两桶冰提到马车上去。诸不知那边守官窖的衙役们齐齐傻了眼，相互交头接耳道：“这个姑娘是什么来头，居然要特史大人亲自替她提冰？”

另一名衙役道：“这个姑娘，看打扮倒是不俗。只是，说她是高官家的小姐，没理由坐这么普通的马车吧。如若不是，单单这气势，就与普通老百姓家的不同……”

一个年纪稍长的衙役走过来，狠狠地拍了一下二人的脑袋：“你们两个在干什么！在瞎猜什么！管她什么来头，反正不要得罪特史大人就行。如今我们与西蒙交好，皇上也极为看到与周边国家的关系。这些特史可不是我们得罪得直的。你们快把簿子填好，冰块少了我可唯你们是问！”

两名八卦的衙役摸着被打疼的脑袋，低声嘟噜着，写记录去了。

那边，李京已经帮陈宝珠把冰块提到马车上，他疑惑地看了陈宝珠一眼，问道：“你要这么多冰块做什么？”

陈宝珠掀开帘子道：“四姐姐受伤了。”

“四小姐受伤了？”李京愕然道，“你们不是去参加昭武侯府的荷花祭吗？怎么受的伤？”

看样子，他还不知道今天陈宝珠她们回府途中发生的事情。

清鸳嘴快，一下子就把自昭武侯府出来之后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诉了他。

李京听着听着，浓浓的剑眉紧紧地虬了起来，他总觉得里面似乎有什么不对劲：“那个老头怎么那么巧，恰好在你们路过的时候就撞了过来，而且还运一车的碎玻璃……”

由于是特制的马车，车内很宽敞，榻也很大。犹如一张小床。陈宝珠吩咐清鸳桂香二人把四小姐平放在榻上，让她睡得舒服一些。

取过一块毛巾，把冰块包住，敷在四小姐的额头上，有毛巾在外面包裹着，一则冰块不那么容易融化，二来即便化了，也不会弄得伤者一头的水。

听到李京这么一说，她的手滞了一下：“你说的话也有些道理，不过。那个撞我们的那个老汉也受伤了，还撞得头破血流……”

说到这，陈宝珠顿住了。那个老汉撞得头破血流。表面上看是挺真实的，可是如果事先有所准备的话，扮成重伤的样子也不是没有可能的，甚者还能够把大夫也骗过去。

陈宝珠就从宁氏的医通里看过诸如此类的法子，比如如何使人的气脉变弱。如何使人看起来像濒临死亡的样子……

中华医术博大精深，什么事情都有可能。

她想起来了，她记得府里受伤的婆子，脸上的神情是痛苦不堪的，而那个老汉虽然也喊疼，但听起来有点不真实。原本她并没有在意这些细节。如今细想起来，真的好像有那么一点点问题。

陈宝珠把手中的毛巾递给桂香，让她来做。并交待二人轮流敷冰块，一刻也不能间断，直到四小姐的高热退下为止。

不想再让自己的丫头担心，陈宝珠下得车来，踱到旁边的亭子。她沉吟道：“如果今天发生的事情不是偶尔。而是有人做了手脚的话，那他们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呢？”

联想到前几天发生的疯马事件。陈宝珠的脸色有些变了：“难道是为了名单？”

“名单？”李京拧紧了眉头。

陈宝珠苦恼道：“为什么那伙人要阴魂不散呢，爹爹已经去了，他从来就没有说过什么名单之类的东西。那果那些人不甘心的话，尽可去问爹爹啊，干嘛非要来找我的麻烦？”

李京道：“此事发生了两回，实在太不寻常了。如果名单不存在的话，他们又怎么会认定你一定知道，然后对你穷追不舍呢？正所谓无风不起浪，这件事情绝不可能是空穴来风，说不定真有名单这回事也说不定。”

陈宝珠沮丧地坐在亭子里的石凳上，苦恼道：“即便是真的有名单，但我也不知道啊，我实在是记不起来了。”

看来，没有了本尊的记忆真是不好啊，这人生的前五年就像是被谁偷走一样，空空的，令人不是滋味。

她拍拍自己的脑门。唉，怎么才能找这具身体前五年的记忆找回来呢？说不定啊，就在这五年里，陈父真的无意间透露过名单的消息也不一定呢？

李京忙宽慰道：“宝珠姑娘，你先别着急，慢慢想，总会想起来的。”

陈宝珠摇摇头：“不可能的，我记得我五岁溺水，受了惊吓，在床上躺了好久，请了好多大夫。后来好了，但大半的事情都记不起来了。”

“真的记不起来了吗？”李京的眼神里隐约流露出一丝失望。

陈宝珠颓废道：“如果可以记起来的话，谁不想记起来啊，总好过现在这般，不明不白被人追杀啊。”

“你真的那么想把以前的事情都记起来？”李京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