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想到他临死前满足而欣慰的笑容,我摇头开口,“他只是去完成他未完成的梦想了。”
镜司澈闻言,抬眼看向被大火映得通红的夜空,久久不语。
我看向他:“你就打算一直这样站下去吗?”
镜司澈没有回答,而是仍旧固执地仰望着苍穹。
我也没有再开口,只是陪他静静站着。
不知过了多久,镜司澈低下头来,却被我发现他的眼眶微微泛红。
而后,他猝不及防地,就这样在我们所有人面前,屈膝跪倒。
“景王殿下!”慕枫谷大叫着想要上前,却被詹台玦衡伸手拦下。
我回过神来,也随着蹲下身去,看着身旁的男子,他下意识别过脸去。
心中莫名一阵紧揪的疼痛,你以为你这样做可以掩藏你的泪水?那你双肩的颤抖,又是因为什么?
第一百六十三章 解铃
不由看向镜司羽消失的地方。
“让他好好活下去!”
镜司羽对的声音似乎还回响在耳边。
我会让他好好活着!
这是我对你的承诺。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会毫不犹豫地答应你,我却并不因此而后悔。
眼前一晃,定睛一看,竟是一只白色的瓷瓶,顺势看去,对上那抹棕褐色。
詹台玦衡的目光在镜司澈受伤的手臂上梭巡了一阵,然后回到我身上,将瓷瓶放在我手上,不置一言,回身就走。
“衡!”我脱口而出。
詹台玦衡顿住,却没有转过身来。
“谢谢。”千言万语,辗转说出口的,却只有这两个字。
詹台玦衡没有说话,而是抬脚,快不走开。
盯着手中的伤药,脑中却是一片空白,只得轻轻覆上镜司澈的手。
镜司澈微微一颤,却没有反抗,任我将他的袖口掀上去。
还好,因着初春,衣物穿的还算厚实,胳膊只是伤到了皮肉,不过手背上的就比较严重。
细细替他的伤口上药,镜司澈不看我,也不说话。
“其实有的时候,人并不只是为了自己活着。”我一面上药,一面开口。
镜司澈眉梢一动。
“很大程度上,我们都是在替别人活着,背负着别人的愿望,使命,还有仇恨。”
詹台翎,燕清韵,南宫翼,詹台玦衡,镜司澈,镜司羽,流殇云和我,还有凤嫣,以及更多更多的人。
所有人都逃不过宿命。
“所以,活着的人,往往比死去的人更痛苦,但是,只有活着,才能将生命和希望延续下去。”涂好药,我轻轻将镜司澈的袖子放下。
“我早就不怪他了。”镜司澈突然开口,中断了片刻,“可是,直到最后,我都没能亲口对他说一句。”
眼前逐渐模糊,我不断点头:“他会听见的。”
镜司澈没有继续这个话题:“去看看他吧。”
“什么?”我一时没能反应过来。
“他救我们出来的时候,替我挡了一下砸下来的梁柱,想来一定也受了伤。”镜司澈面无表情地叙述着。
我初闻此言,不禁又急又恼,但又委实放心不下镜司澈。
“去吧,我没事,只是想单独待会儿。”镜司澈看出我的顾虑。
虽然知道他不可能没事,但是既然他这么说了,应该不会做出什么傻事来,遂点点头,拿着伤药起身。
转身正见詹台玦衡与慕枫谷似乎在远处交谈些什么,快步走去,仔细观察之下才发现詹台玦衡右手肘以一个极为怪异的角度微微弯曲着,而由于似乎在强忍着
什么,他的额头上皆是细密的汗珠。
心下知道镜司澈所言非虚,下意识加快脚步。
“千瞳你……”
还不待二人反应过来,就见我上前一把抓过詹台玦衡右臂,不由分说揭开袖子。
“嘶~”
随着詹台玦衡不经意一声痛呼,我低头看去,还好外表只是有些发红,不是很严重的烫伤。
“千瞳小心!”慕枫谷见我鲁莽,一时情急喊道,“衡这只胳膊可是骨折了!”
“詹台玦衡,如果不是我发现,你又要瞒我到什么时候!”我气急,也顾不得众人在场,大声冲他吼道,“你以为瞒着我很有意思吗?你有种逞英雄就没种
不要受伤吗?”
越说越激动,我不由分说将烧伤药根根砸碎在地,对一脸灰白的詹台玦衡破口道“你以为你是救世主吗?自己都这幅样子了还有心情管别人死活?!”
“千瞳!你冷静点!”慕枫谷强行拦住我。
我一面挣扎一面冲詹台玦衡喊道:“你说话啊!怎么这会儿哑巴了?!”
詹台玦衡深吸口气,正要开口,忽听得尖细一声:“圣旨到!”
原来是皇上宣见的旨意。
我瞪了詹台玦衡一眼,走向依然跪着的镜司澈:“皇上召见,你难道要抗旨吗?”
说罢,也不理睬镜司澈的反应,转身就走。
踏入殿中,才发现几乎满朝文武皆已到齐,他们分列两侧,低垂着头,大多仍看得出惊魂未定。
小心翼翼地环顾四周,却没有见到詹台;翎,心中不由有些不安。
直到走进,这才发现陆相与严太傅二人早已被五花大绑跪在天子脚下,头发乱糟糟地披散下来,样子极为狼狈。
我不动声色地走到他们身边朝天子跪下,无视陆玄与严太傅杀意凛凛的目光:“臣女詹台千瞳,叩见吾皇万岁。”
“平身。”天子的声音回荡在大殿上,听得出很是疲惫。
“谢皇上。”起身,偷眼看向上首,多日不见,天子样子清闲了许多,看来的确是大病初愈,即便如此,眼中凌厉的气势却一点也没有消减,看看一个眼
神,竟像是要看进人心里去。
“老七和衡呢?”天子开口,却不知在问谁。
“回皇上,”傅义坤适时开口,“景王殿下与少卿大人正往此处赶来。”
天子点头“嗯”了一声,而后似乎想起什么来,对着我身旁跪着的二人说道:“你们两个,教唆太子造反,如今人赃俱获,还有什么说的?!”
严太傅闻言,带着一脸惊恐连连磕头:“皇上明察啊,臣,臣冤枉啊!愿赌服输这个道理想必也懂,又何必在此白费功夫呢?”
“陆玄!”严太傅声色俱厉地吼道,“你罪大恶极也便罢了,我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何要诬陷我?!”
陆玄轻蔑一笑:“污蔑与否,自有公论,严太傅何必贼喊捉贼呢?”
严太傅面色铁青,却难掩躲闪:“本宫行的正坐得端。”
“既然这样???”天子突然开口,“那严俞橙劫走詹台玦衡施以严刑,帮助太子安排一切计划,你又怎么解释?”
“这……”严太傅目光闪闪烁烁,“这全是我那不孝女自作主张,下官一点也不知啊!”
我不经意瞥了严太傅一眼,毫不掩饰一脸鄙夷之色。
“詹台千瞳,你知道些什么,都给朕一五一十说出来!”天子发话。
我点头应是:“太子亲口向臣女承认,此次动乱,都是陆相与严太傅出谋划策并从旁协助的!”
“胡说!”严太傅厉声打断我,“太子不在这里,如今你说什么都可以了!”
我正要开口,却见慕枫谷大步踏进殿中:“殿下,景王与詹台少卿已到殿外侯旨。”
严太傅神色大变,一双眼珠不停地在眼眶中转动。
陆玄倒是神色平静,可是仍旧被我捕捉到他眼中一闪而过的轻微变动。
“让他们进来。”
不多会儿,镜司澈与詹台玦衡便齐齐跪在了我身旁。
“父皇,叛党已经基本肃清,只是……儿臣无能,未能将二哥活着带到父皇面前。”镜司澈平静地叙述着,从表面看上去,根本无法跟片刻之前跪在东宫
前的一脸死一般绝望的男子联系起来。
镜亦城久久未曾说话,所有人也只能保持沉默。
“太子,他……”最终,镜亦城还是开口,带着七分了然,三分期待。
心中冷笑,难道直到死亡,才能激发这位皇帝心中那点可怜的亲情?!
“皇上,微臣赶到时,景王殿下,詹台少卿与詹台小姐皆被困在东宫,臣有所顾忌,不敢贸然闯入,”慕枫谷细细向天子解释着,“后来发现走水,臣想
要去救,却已经来不及了。”
慕枫谷跪下磕头,“微臣有罪,请皇上责罚!”
“人各有命,太子这是自作自受,怨不得你,起来吧。”镜亦城冰冷的声音,听起来却让人心更冷。
我终究是高看了他,为了皇位杀弑父杀弟的人,哪里还有什么亲情可言!
第一百六十四章 倒台
“父皇,”镜司澈继续说道,“严俞橙妄图行刺,已被儿臣就地正法。”
严太傅撑在地上的胳膊直颤,待镜司澈话音刚落便连连磕头:“皇上,这实在与臣无关啊!”
又是一个为了权力泯灭亲情的人。
“严俞橙也亲口对儿臣承认,她进宫嫁与太子,还有此次事变,都是他的父亲,”镜司澈顿了顿,“严太傅,所授意的。”
“皇上,俞橙已死,这,实在不恩能够作为证据啊!”
“你以为朕没有证据?!”镜亦城大怒,“你当朕被软禁的这些日子都是在无所事事吗?!你以为你不出现朕就不知道是你一直在幕后控制朕吗?!你要
证据,朕就是证据!”
说罢,镜亦城手指着严太傅。却不愿再看一眼:“革除其太傅之职,把他押下,择日斩首!”
就这样,严太傅的所有苟延残喘一锤定音。
“哈哈哈哈哈……”陆玄猛然间仰头大笑不止,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镜亦城看着,一脸嫌恶,却没有派人阻止。
待笑够之后,陆玄收回目光,侧眼看向镜司澈,不忿之意明显:“早知今日,当初老夫就该不惜代价除掉你,今日太子也不会因你手软,坏了老夫的大事
!没想到啊没想到,老夫一生筹谋决断,步步小心,却还是看走了眼,居然败在了几个年轻人的手里,沦落至此,”说到这里,不禁黯然,“难道真的是‘长
江后浪推前浪’吗?”
我知道,他一定是想到了爹爹。
果然,陆玄看向詹台玦衡与我的方向,笑得特别有居心:“如今虽是老夫跪在这里,但是不久的将来,你们的爹,恐怕也要步上老夫的后尘了,哈哈哈哈…
…”
“陆玄,太尉大人为表对朕的忠诚,公开与你对抗,遭受你酷刑对待,以致缠绵病榻,他是朕的功臣,岂由得你在这里肆意诋毁,造谣生事?”镜亦城因
陆玄的话很是不满,当庭斥责道。
“功臣?”陆玄音调上扬,“想当年,老夫也是你眼中的功臣,可是今日又是什么结果?!”
陆玄这番话让镜亦城在众臣面前大失颜面,饶是他再怎么处变不惊,也再难维持庄重平和,他重重拍下龙椅扶手,伸出手指,微微颤抖着指着陆玄:“把
他给朕拖下去!”
刚刚说完,便不住连连咳嗽。
众人知道天子动怒,纷纷跪首:“皇上息怒。”
镜亦城小心用明黄的绢子捂住口鼻,待咳声渐止微不可察地瞥看绢子一眼,眸色微微一动,自然而然地将绢子收回袖拢。
天子身旁的傅义坤看到那方绢子时脸上也显现出了极不自然的神色,不过宫中的数十年岁月让他锻炼了一股不可比拟的淡定与从容,他收回目光,垂首恭
敬地站着。
“带下去!”太子摆摆手。
两名卫兵上前,刚刚架起陆玄,却见一名小太监急匆匆地奔进殿中,“扑通”一声跪下:“皇上怒罪,仪华夫人不知怎么从宫中跑了出来,现就在殿外,
吵着闹着要面见皇上啊!”
陆玄猛地看向那说话的小太监,张了张口,却终究没说什么,只是一脸惋惜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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