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会儿我与诡医开个方子给你,别忘了煎药来吃。”杜子声应和道。
南宫翼没有说话,不过看着我的神色中还是难掩关心。
“多谢段师父、杜叔,”我点头致谢,而后看向杜子声,“杜叔何时回去复命?”
“这就要回去了,本来不想扰你的。”
“那烦请杜叔向皇上复命时说明詹台玦衡此时伤重,不宜再行挪动,请皇上准他在太尉府养伤。”
“好,我自会去跟皇上说。”杜子声答应着。
“万万不可将我二人身份泄露于人前。”越弦看了南宫翼一眼,对杜子声嘱咐道。
“诡医放心,我省的。”
收拾一番,有人前来催促杜子声,杜子声只能拱手向我们告辞:“今日得见段乐师风采,实乃三生有幸,段乐师技艺高凡更令在下钦佩不已,还望今后能有机会再行切磋。”
越弦点头:“杜太医客气了,请。”
我上前去:“千瞳送杜太医出府。”
然而却被南宫翼拦下:“你有伤在身,还是我去送吧!”
杜子声也搭腔道:“不错,千瞳你还是多多休息吧!”
我只能妥协:“那就劳烦南宫师父了。”
第二百一十八章 原谅
待他们身影逐渐消失于眼前,我吩咐若芙:“换壶茶水来。”
待若芙也离去后,我开口问越弦道:“师娘,我哥哥呢?”
越弦嗔了我一眼,却没有反驳:“去看静雪了,说是一会儿过来。”
我环顾四周,凑近了她:“药可制成了?”
越弦也轻声说道:“快乐,也就这两日了。”
想到一件事:“静雪怀有身孕,又即将临盆,这药,会不会对胎儿有损?”
越弦稍作思考:“我届时再配些护胎的药进去,应该无碍。”
我点点头,不管怎么说,静雪有救了。
“千瞳,”越弦犹豫着开口,“经过这次劫难,我看你对詹台玦衡那副样子,便知你对他怕是早已用情至深……”
越弦的话让我有些窘迫,不由垂下头。
然而却闻越弦轻叹一声:“以你现在的心境,有些话,虽然我知道说了你也并不会放在心上,但是我还是想要提醒你,你就当是长辈的一点心得罢。”
“师娘请说。”我见越弦如此郑重,也不禁敛了神色。
“在我眼里,如今的詹台玦衡,就像是当年的文溪言。”
文溪言?很快反应过来,越弦指的是南宫翼。
“满心的理想与抱负,仿佛人世间唯有此为追求一般,儿女情长对他们来说,也许根本不值一提。”越弦苦笑一声,满是无奈。
我心一凛,想了想:“虽然他们确实很像,但是毕竟不是同一人,何况师父和师娘现在不是……”
“千瞳,你可知道,走到今天,我们跨越的,不仅仅是十五个年华,更是经历了生死!如果当年没有我的假死,他又怎么会醒悟到这一切呢?”
诚然,越弦说的句句在理,可是……
“师娘,难道您当初就没有看到师父的理想与抱负吗?如果看到了,为什么还会义无反顾地爱呢?而你扪心自问,若是时光可以倒流,您会放弃这段感情吗?”
越弦被我问住,陷入沉思。
“师娘,如果玦衡真如您所说,我也只能认了,因为这是我的选择,可以后悔,却不能重来。”
越弦还想说什么,却见南宫翼正朝这边走来,便终是摇了摇头:“罢了罢了,你去吧。”
等到南宫翼在面前站定,我向他们二人福了福身:“蒙师父师娘相助,此番恩情,千瞳铭记于心,劳累了这么许久,还请师父师娘回去歇着吧,这里自有千瞳照顾。”
说完转身离开。
“你们刚刚在说什么?”南宫翼的声音隐隐从身后传来,渐渐听不大真切。
就这样,我不顾众人的反对,坚持守在詹台玦衡的身边,一刻不离地看着他,生怕一个不留意他就会从我眼前消失一般,但是眼看日落,来来回回换了不知多少帕子,詹台玦衡的烧依然未退,眼看着时间流逝,我心急如焚。
“小姐,”若芙端着托盘进房,与璧岚交换了眼色上前道:“您已经一天没吃东西了,对伤口不好,多少吃一点,才有力气照顾少爷啊!”
我缓缓地摇了摇头,詹台玦衡仍然躺在床上,我又怎么吃得下去?!
若芙苦劝良久,却依旧无法让我屈服,越发焦急起来。
“时间不早了,你们也去用饭吧。”我开口说道。
“可是小姐您……”
“去吧。”
若芙与璧岚四目相对,皆是无可奈何,只能一面摇头一面收拾起碗筷。
他们收拾妥当,准备离开,眼看就要踏出房门,却忽听得若芙一声:“流大人,少夫人……”
我身体一僵,却没有回头。
然后便是一阵沉默,过了一阵,才听到若芙与璧岚的脚步声逐渐远去。
感觉到有人越靠越近,耳边响起流殇云的声音:“千瞳,我们来看看你们。”
我下意识抓住詹台玦衡的手,仿佛是在寻找着什么支持我的力量:“谢谢你们的关心。”
“千瞳,”久违的静雪的声音,带着点柔弱的歉意,“我,对不起,我不知道……”
“不用说对不起,”我打断静雪,下意识不想再听下去,“你怀有身孕,不宜久留,还是早点回去吧!”
“千瞳,你别这样,”流殇云开口道,“我知道你心里有委屈,可是我们都没有想到玦衡会受这么重的伤,你要怪,就怪我没有考虑周全,连累了他吧,静雪她,她也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子。”
……
“千瞳,你说句话好不好?”流殇云锲而不舍。
“你们想让我说什么?”我凄然开口,“是我害了慕将军一家家破人亡在先,又连累了詹台玦衡身受重伤、昏迷不醒在后,这一切都是我的错,我已经无时无刻不在自责了。”
“千瞳,”流殇云上前看着我,“你为什么要这么想,慕将军的事非你之过,玦衡的伤更是与你无关,你为什么要这么惩罚自己?!静雪已经知道你们为他们一家所做的一切,明白了你已经竭尽全力,而你为什么还要坚持那样的想法呢?”
“千瞳,”静雪在我另一侧坐下,眼眶泛红,“对不起,那天我,我不是故意要那么说的,我心里明白,如果不是我爹与仪华夫人之间……这一切的一切都不会发生,我知道你为我们家做的一切,也知道如果不是你,也许这个秘密也不会被隐藏这么久,其实当时殇云的那番话说完之后我就后悔了,可是当时那个情况,我开不了口,后来知道你为了保住我的性命,去求了诡医前辈,又冒着生命危险去找涉谷草,如今玦衡又因为我变成现在这样,我心里,真的很愧疚,你那样为我考虑,去却还误会你,甚至责怪你,我,真的对不起。”
我看向哭得梨花带雨的静雪:“静雪,谢谢你能原谅我,可是对不起,我还是原谅不了我自己。”
流殇云还想开口,却被我打断:“回去吧,我想和玦衡单独待会儿。”
“千瞳!”静雪哭道,伸手想要拉我手,却被我不着痕迹地躲开,我看向流殇云:“好好照顾她。”
流殇云欲言又止,最终无奈地摇摇头,带走了泣不成声的静雪。
看着他们二人消失在门口,我喃喃自语:“玦衡,我该怎么办?”
詹台玦衡依旧是用昏迷的沉默回答。
夜色越来越深,无数人先后来催促我离开休息,但是我都是一一回绝,众人见我顽固执着,虽然着急,但也是毫无办法,只能一个个轮流前来在一旁守着。
不知道为什么,今夜显得格外安静,我静静坐在床边,渐渐地,只觉得眼前一片漆黑,我茫然地在其中摸索,突然前方一道光亮,我惊喜之下走上前去,却见一人正站在亮光的入口处。
詹台玦衡听到我的脚步声,回过身来。
“玦衡,你要做什么?”我大惊失色,小心翼翼地问道。
詹台玦衡看到我,微微一笑,却是说不出的苦涩:“千瞳,我要走了,好好照顾自己。”
“玦衡你干什么?!”我想要上前,却发现不知道怎么回事,双腿像是固定在原地一般,怎么也动不了。
“詹台玦衡你怎么可以这么不负责任!你有没有想过,万一你走了,你父亲的仇,我夜家的仇,还有詹台爹爹的仇怎么办?!你不许走听到了没有!”
詹台玦衡棕褐色的眸子微微一亮,却很快黯淡下去:“我撑不下去了千瞳。”
“不行,你不能走!”双腿似乎开始有了知觉,我一面用力摆脱一面冲他吼道,“玦衡,我还有好多话没来得及跟你说,你难道不想听吗?难道你不想知道我想告诉你什么吗?你回来,你回来我就说给你听!”
詹台玦衡向前的动作一怔,似乎开始犹豫,而正在此时,双腿终于摆脱束缚,我疾步上前,伸手一把抓住他,用尽全力向后一扯。
第二百一十九章 施针
头部一阵剧痛传来,张开眼睛,微弱的烛光映入眼中。
原来是梦。
“千瞳,你还好吗?”流殇云焦急的面容映入眼帘。
“玦衡,玦衡!”我突然反应过来,向詹台玦衡看去,只见他脸上汗水淋漓,头在枕上不停地晃动,表情似乎极为痛苦,他的嘴唇微张,似乎想要说些什么。
我急忙凑近他耳边。
“千瞳,千瞳……”詹台玦衡不停地说着,双手伸出,像是在寻找什么。
我一把抓住他,就如在梦里一样:“玦衡,我在这里,我在这里。”
流殇云伸手探向他额头:“糟了,怎么这么烫!”
我赶忙伸出手去,触手却是灼热。
“怎么会这样……”我喃喃自语,突然反应过来,“我去找师娘!”
刚想离开却被流殇云拦住:“你守在这里,我去!”说完便转身而去。
不过一会儿流殇云便带着越弦闯了进来,后面还跟着南宫翼。
虽然疑惑南宫翼的出现,但是此刻却也来不及多问,让开了位置给越弦。
越弦细细切脉,脸色凝重:“奇怪。”
“师娘,怎么样?”我开口问道。
越弦收回手,起身行至桌前坐下:“高烧不退,脉象突乱。”
“这是什么意思?”心里越发不安。
越弦看向我,思索一阵:“也就是说,玦衡现在的情况,很不稳定。”
我觉得双腿一阵麻软,跌坐在一边:“那怎么办?”
越弦看了病床上詹台玦衡一眼:“去到我房中将银针拿来,我要为詹台玦衡施针。”
“我去!”我自告奋勇,可是刚刚站起,便撑不住腿软重新坐下。
“还是我去吧!”南宫翼按下我的肩,冲越弦说道,“还是在你习惯放的地方吗?”
越弦一怔,轻轻点了头。
待南宫翼取了套针来,越弦挥手铺开,手指在排针上游移,而后停住:“施针时最忌被打扰,都出去!”
无奈之下,只能被流殇云带出房中,眼睁睁看着詹台玦衡逐渐在眼中消失不见。
坐在院中石几旁,眼前是流殇云与南宫翼二人来回走动的身影。
“义父,玦衡这个样子,会不会……”流殇云最终忍不住开口。
“不会的,”南宫翼急忙打断流殇云的话,若有似无朝我看来,“有越弦在,玦衡不会有事的。”
流殇云似乎有所反应,连连应道:“没错没错,玦衡命那么硬,不会有事的,千瞳,你放心好了。”
侧身望去,一道房门,就这样将我和詹台玦衡隔开。
玦衡,不要抛下我!心里一遍又一遍默念着。
不知过了多久,房门终于“吱呀”一声打开,越弦一边擦拭着额上的汗水一边走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