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庭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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逐庭月- 第17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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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然如何?”傅义坤急问。

太医向外间走去,我与傅义坤跟上,只见他走了好远才回过身来:“傅公公请恕臣直言,皇上能坚持到现在,已经是多亏了杜太医殚精竭虑地医治,现下……只能是慢慢调养了。”

傅义坤似乎还想问什么,却蓦然意识到自己犯了忌讳,忙收回话头,转而说道:“太医请。”

我看着两人消失在面前,回到里间,在镜亦城榻边坐下,刚刚太医的话还回响在耳边,镜亦城恐怕已是强弩之末,撑不了多久了,原本自己的灭族仇人就要离去,应该是件快意人心的事,可偏偏如今前线战况不明,若是镜亦城真的在此时出了事…… 我不敢想像会有什么后果,心中焦急不已,然而另一方面杜子声因为慕枫离的死如此消沉,一时间我竟然一丝办法也无。

正思考间,只听耳边一声低沉的叹息声,循声望去,只见镜亦城缓缓睁开眼,我忙上前去:“皇上,您醒了。”

镜亦城睁大眼睛,听到我声音,定睛看了我许久,这才开口:“千瞳来了啊!”

我扶他起来坐好,正遇见傅义坤走进来,他看到眼前情景,顿时激动不已:“皇上,您醒了啊,阿弥陀佛,菩萨保佑啊!”一面说着,一面双手合十诚心念道。

镜亦城轻咳几声,不知想起了什么,惨淡一笑。

“哦,瞧奴才这脑子,一高兴啊就忘了正事,”傅义坤作势拍了自己脑门一下,“皇上,景王殿下来了,在殿外候着呢!”

我眉心一动,不由看向镜亦城。

镜亦城垂眼想了想,最终说道:“朕正好要找他,让他进来吧。”

傅义坤一走,我便开口道:“皇上,臣女就先告退了。”说完就要起身。

孰料镜亦城一把抓住我,虽然他双手无力,奈何我又不敢反抗,只能似惊似疑地看着他。

“不是什么大事,不用避嫌。”镜亦城淡淡说了句。

还未等我回话,镜司澈便已出现在面前,看到我与镜亦城这番样子,他脸上亦是滑过一丝疑问,不由看向我,我有苦说不出,只能垂下眼去。

好在镜亦城及时放开了我手,对镜司澈开口:“老七来了啊!”

镜司澈也回过神来,恭敬地请安道:“儿臣叩见父皇!”

镜亦城“嗯”了一声算作回答,转而对镜司澈身后的傅义坤说:“赐座。”

镜司澈谢过镜亦城,在他面前坐下,我转身吩咐奉茶。

待镜司澈坐定,镜亦城找出一封奏折,递给镜司澈。

我不由心中一紧,想来这便是让镜亦城突然昏厥的直接原因吧!这奏折必然同玦衡和殇云有关,想到这里,对这其中的内容更是好奇,面上却只能装作平静。

镜司澈结果奏折,细细翻阅,面色则是渐渐沉了下来,读到最后,目光还有意无意地看向我,更让我心中难以安宁,隐隐觉得事情似乎很是棘手。

“本来大军可以轻松越过匀斜,直入越氏地界,然而这个钟念苏故意拖延时间,久久不肯放我大军而去,恐怕心有反意,你怎么看?”镜亦城目不转睛看着镜司澈说道。

匀斜?!这就是南宫师父信中所提到的两个字吗?难道他早已料到玦衡他们会在这里遇到麻烦?!

心中不禁慨叹南宫翼料事如神,不由看向镜司澈。

只见镜司澈阖上奏折,想了想:“匀斜城是我珺月通往越氏的必经之路,由钟念苏将军亲守,儿臣记得,钟将军与慕将军……”说到这里,镜司澈忙收回话音,悄悄打量镜亦城一眼,见镜亦城并无责怪之意,才接着说下去,“两人私交甚笃,如今慕、慕枫谷被父皇赐死,钟将军远在千里之外,自然是不知道其中的因果,所以对父皇心存不解也属正常……”

“你是说,钟念苏之所以这么做,只是为了跟朕怄气?”镜亦城想了想,随即摇头,“不,以朕对他的了解,他还是分得清轻重的,纵然对朕心存疑问,也不会在大事上开玩笑,依朕看,他根本就是心怀不轨,想要通敌叛国!”说到这里,镜亦城又是一阵咳声,眉宇间颇为动怒。

我与镜司澈同时上前将手伸向镜亦城的背,孰料瞬间触碰到了一起,我仿佛触电一般,急忙将手收回,镜司澈的手在原地一僵,顺势落在镜亦城背上:“父皇息怒,身体要紧!”似乎刚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般。

镜亦城一面咳嗽一面说道:“这个钟念苏委实可恶至极,若是效忠于我,又为何迟迟拦住北上大军,若是要反,为何又对玦儿礼遇有加,这个老狐狸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

镜司澈替镜亦城顺好呼吸后收回手,退后两步恭敬道:“依照祈王的奏折所说,儿臣恐怕钟念苏是另有所图。”

镜亦城一顿:“怎么说?”

“钟念苏如今这么做,无非是两边谁都不想得罪,想要先静观其变,看看究竟谁更胜一筹,再锦上添花,所以他此时谁也不肯帮,同时跟谁也不肯撕破脸。”镜司澈淡笑一声,细细分析道。

镜亦城闻言,冷哼一声:“钟念苏在边关驻守了这么多年,别的没学会,蛮夷之族见风使舵的本事倒是学了个十成十,如今还用在了朕的身上,偏偏朕一时半会儿又真的拿他毫无办法,真是可恶至极!”

“父皇,我军接连大战,若是拖延下去,怕是会给越氏留下重整旗鼓的时间,儿臣以为,无论如何,务必要快些拿下匀斜!”镜司澈拱手说道。

“朕又何尝不希望快些拿下匀斜,”镜亦城轻叹口气,似乎颇为无奈,“只是如今若是强行突破只会落下个不仁不义的名声,若是这样等着钟念苏觉醒又不知道会增加多少麻烦!朕一想到这其中的纠葛为难便觉得头疼!”

“依儿臣看,钟念苏如今这样暧昧不明的态度,分明是想权衡利弊之后再做选择,可偏偏棘手的是他这一犹豫不知又要耗去多少时间,若是我们能以攻心为上,让他早些做出决定,也许匀斜城可以不攻而破,也能为我军剩下时间与精力。”镜司澈手指摩挲着奏章,边想边开口道。

“攻心?”镜亦城玩味着这几个字,苍白的脸上透出诡异的神色。

“是,钟念苏如今虽然偏帮越氏,但毕竟是我珺月之人,只要我们从中作梗,想必不用我们直接动手,上尧骅歆也定然不敢再用他,到时候,父皇再施以恩德,不怕钟念苏不就范!”

镜亦城想了想:“此计倒的确不乏是一个好办法,只是若是控制不好力度,难保钟念苏不会狗急跳墙,帮着越氏反咬我们一口,他手下精兵众多,到时候就是得不偿失了,玦儿还再前线,到时候必然首当其冲,朕不能轻易拿玦儿的性命冒险,所以不到万不得已,还是不要铤而走险吧!”

镜司澈眼中闪过一丝阴冷,却在抬眼时消失遁形,重新恭敬而顺从:“父皇说的是,是儿臣莽撞了。”

“千瞳,”镜亦城突然开口,从镜司澈手中抽出奏折递给我,引得镜司澈也不由向我看来,“你觉得应该如何?”

我没有想到镜亦城会突然问我,一时有些不明所以:“皇上,祖宗有规矩,女子不得干政……”

“政事朕自有决断,只是想要听听你的看法而已。”镜亦城打断我的话。

我不知道镜亦城是故意试探于我亦或是真的想要问我的看法,虽然整件事的前因后果我并不是完全清楚,但是方才听他二人所讲也有所了解,只是上次只有我与镜亦城二人,这次却还有镜司澈在场,自然不能像上次一样随意,何况他与镜司澈议论政事我没有回避已然是越距所为了,若是再加一出议论朝政,一旦被揭举出来,恐怕……我对折上的内容很是好奇,可是如今在宫中一步不慎便会死无葬身之地,实在是不能大意。

第二百六十一章 祸始

这样想来,我连忙跪下:“臣女不敢妄断,请皇上三思。”

房中一阵沉默,我低着头,不知道面前两人的表情,只觉得后背一阵濡湿。

“罢了,既然你坚持,朕也就不为难你了。”良久,镜亦城淡淡地开口。

我轻轻松了口气:“谢皇上!”

镜亦城让我起来,随后挥手示意我离开,此举正合我意,便迫不及待行礼转身而去,却仍逃不掉身后那两束说不清意味的眸光。

回到昭和殿之中,这才发觉自己手心早已汗湿,不由涌上余悸,镜亦城如今卧病在床,仍不改多疑本性,一举一动却皆是令人费解,委实难以对付,可是如今情况,他又不能有任何闪失,每每想到这里,心里都难免一阵不痛快。

沐浴更衣之后,若芙前来,与我随意说了几句之后,悄声说道:“今天祈王府的人有信带给小姐。”

我立刻回道:“信呢?”

若芙从袖中抽出递给我,我掂量一番,倒是极厚的一封,示意若芙将门窗关好,小心翼翼用小刀将封口剥开。

原来是流殇云给我的信。我细细读下去,除了惯有的报平安与问候之外,还细细讲述了他们如今的情况,也让我明白了镜亦城今天如此生气的原因。

原来大军一路得胜,将越氏节节逼退,孰料却被堵在了匀斜城,驻边将军钟念苏一面盛情以待,一面却又对玦衡他们出兵抗敌的要求再三推诿,倒让他们有些不知所措。

奏折上只写到了这里,而流殇云信中还告诉我,钟念苏曾邀詹台玦衡共饮,言语间似乎对詹台玦衡极为欣赏。

写到这里,我感觉到流殇云的笔迹开始微微不平整,仿佛有些犹豫,向下看去,心中渐渐冷了下去。

“钟念苏膝下有三女,小女钟蕊尚待字闺中,钟念苏似乎有意将其许配于詹台玦衡……”

短短几十字,可以看得出流殇云竭尽全力想要淡化这件事,但是只这一句话,我便可以想象这其中的纠缠的利害关系,若要钟念苏心甘情愿地帮助詹台玦衡,就需要一个保障,只有让玦衡娶了他的女儿,他才会真正放心相助,如若不然,他便不会轻易让步。

按说这样的威胁手法毫无新意,然而如今时间宝贵,经不起一丝无谓的损耗,不得不说,这是最快最有效的办法。

我耐下心来地继续看下去,想要从字里行间看出些端倪,然而通篇也没有詹台玦衡对这个提议的看法与决定,甚至连流殇云都没有表露任何倾向。原以为经过了那么多事,我多少总会有些了解他,可是现在,我却发现自己根本不知道他究竟是怎么想的,亦或者,他是想借流殇云的信,来探探我的口风。

想到这里,不由一阵烦闷,索性将纸放在火上燃尽,转身躺在榻上。

翻来覆去,脑中却蓦然浮现白天镜司澈说过的话:“攻心为上。”

难道真的别无他法了吗?

他们并没有将这件事告诉镜亦城,恐怕也是考虑到我的感受,因为若是上奏给他,事情就再无转圜的余地了。

不由想到了詹台玦衡,此刻的他是否也在灯下惆怅不已?我与他一路走来,从来都是磕磕绊绊,彼此猜疑,如今已许定今生,他在前线舍生忘死,难道我还要在这里对他步步为难吗?

想到过去相对的种种,想到我们彼此曾经的誓言,他为我做了那么多,难道如今我连一点信任都不能给他吗?漫说我相信不到万不得已,他不会出此下策,纵然他真的娶了钟念苏的女儿,我相信那也是一时的权宜之计。

他的梦想,就在眼前,难道要因为对我的顾虑而放弃吗?

不,我愿意,全心全意,信他一次。

不愿再想,索性起身,灯下提笔写道:“情况已知,不做置评,但信君心如故。”

接下来的几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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