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庭月- 第35节

“妹妹久居深宫，不知也是应当的，”姨娘插话，“这两个孩子自小便一处，我曾经也跟清韵妹妹提过，她也是乐见其成，如此说来，夺人所爱的倒不是玦衡，而是妹妹你呢！”

仪华夫人冷哼：“姐姐巧舌如簧，句句维护詹台家，妹妹自然无话可说。”

“妹妹，”姨娘语气温度骤降，“我是为了维护皇室尊严！妹妹为了替你儿子立妃不惜夺人所爱，拆散有情人，若是传到坊间，那皇上与你我岂非成了众人口中无情无义的冷血之人？这岂不是让天下人心寒？”

“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詹台玦衡与慕静雪虽两情相悦，但是男方未曾提亲、未加礼聘，不过是无媒苟合……”

“够了！”皇上一声呵斥，掷地有声，在场人皆是一惊，齐齐跪下：“皇上息怒！”

“起来吧，”良久皇上开口，众人应是起身，场上只有衡雪二人依旧跪着。

“父皇，母妃言语虽然过激，但是都是为了儿臣，请父皇不要责怪母妃，若要责罚，儿臣愿替母妃承担。”绯红身影上前，躬身劝道。

皇上点点头，面对仪华夫人开口，语气略微柔和了些：“清儿，你心里不痛快朕明白，玦衡与静雪虽然未有婚约，但是两人不过是两情相悦，行事也并未越距，你贵为夫人，怎能口无遮拦，肆意诋毁呢？”

“臣妾一时情急，臣妾知罪。”仪华夫人柔声说道，全然没了刚才凌厉的气势。

“罢了，这次朕就不追究了，今后莫要如此了。”

“谢皇上开恩！”仪华夫人语带哽咽，姨娘不以为然地斜睨她一眼。

“父皇，您与母妃为儿臣考虑周全，儿臣心中感激不尽，然而如母后所说，詹台大人与慕小姐两情相悦，父母也早已默许，儿臣断断不能为一己之私行横刀夺爱之事……”

皇上认真听着，眼中快速闪过一丝赞许的神色。

“所以，儿臣恳请父皇下旨，免去对他二人的责罚，赐婚詹台玦衡与慕静雪，以示我朝仁厚。”镜司羽趁热打铁说道。

镜司羽倒是越来越会揣测皇上心思了，可是……看向睦宁公主，却见她美目目不转睛地盯着下面跪着的一对璧人，神色复杂，失落、嫉妒，还有，微不可察的恨意。

真羡慕她，至少她能恨，可是我呢？他们天造地设、门当户对，理所应当在一起，除了祝福，我还能做什么呢？

手心传来一阵剧痛，我松开手，肌肤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指甲划破了，只见上面刺目的鲜血，一如我心情一般惨淡。

“谁说朕要罚他们了？”皇上不阴不阳说道。

太子动作一怔，言语更加小心：“儿臣知罪，不该妄加揣度圣意。”

好个心思如海的帝王！我心中感慨：若是顺水推舟，那一切都是镜司羽一手促成，詹台玦衡与慕静雪这个人情怕是欠大了，如今被他三言两语化解，倒让镜司羽白费了功夫，一切又重新掌控在帝王手中，虽只是一句话，可也见如南宫师傅所说，皇上的确无意将江山传于太子，可惜太子争来争去，终不过是一场空。

“臣（臣女）谢皇上不罚之恩！”詹台玦衡与慕静雪叩首。

“‘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人’，”皇上看向台下，“不知太尉与将军意下如何？”

“老臣听凭圣上决断。”爹抱拳说道。

“一切由皇上做主。”慕将军接话。

“哦，两位爱卿是把问题又丢回给朕了啊！”皇上笑道。

我只觉得的四肢冰凉，皇上想要这个人情，爹和慕将军便借力打力，好堵了仪华夫人的嘴，这样一来……

“朕说过，今日求旨，只要家中双亲没有意见，朕无不应允，所以，”皇上顿了一下，“拟旨，复詹台玦衡太常寺少卿一职，赐婚与慕枫谷之女慕静雪，九月初九完婚！”

在场之人皆是一脸不可思议，想来也是，詹台玦衡才贬官多久，眨眼功夫就官复原职，又娶得静雪这般如花美眷，未免太过了。

“皇上……”詹台玦衡脸色微变，可是刚开口就却被皇上打断：“太常寺主簿这官职想娶慕将军的女儿确实不够格，虽然官复原职，俸禄依然是要停的，你明白了吗？”

“是，多谢皇上！”

“臣女谢皇上成全！”静雪随詹台玦衡谢恩。

“恩，都平身吧。”皇上一脸慈祥，戾气顿消，倒显得亲近许多。

一道圣旨，尘埃落定，一时道贺声此起彼伏，或真情或假意，我却全然分辨不清。真情如何？假意又如何？不过都是局外人而已。不敢再看睦宁公主此时的神情，因为我怕面对她无助落寞的目光，会让我想起自己……

“玦衡与静雪有情人终成眷属，真是可喜可贺，皇上这月老可是当得了。”姨娘一脸喜色，浅笑说道。

皇上笑着点点头：“不过清儿说得也是，太子立妃之事也不能耽搁了。”语气中温情点点。

姨娘瞬间流露出尴尬的神色，仪华夫人则是笑靥如花：“皇上圣明。”

“不过这人选，还得容朕好好想想。”

“皇上，老臣斗胆，请皇上为小女赐婚！”

☆、第五十四章　立妃　（2423字）

说话的是一位年纪较长的男子，举手投足倒是一派儒生之气，虽然眼神炯炯、浓眉美须，然而却鼻尖唇薄，是典型的薄情之相。他是谁？

“哦，严太傅不必多礼。”皇上看清说话之人，开口道。

皇上的话犹如惊雷，我不由再次打量眼前人，怎么也无法将他与当朝太傅联想起来，在我脑海之中，太傅应该是和颜悦色、正气凛然的老者，而眼前这位则是大相径庭。

“俞橙，还不拜见皇上？”严仲兴唤道。

严俞橙目光有意无意向我们这里瞥来，缓缓起身，上前跪下：“臣女拜见皇上、皇后、仪华夫人、长公主。”

“你就是严太傅的小女儿？”皇上看着台下人。

“回皇上，正是俞橙。”

“恩，的确如传闻一般，是个美人。”皇上赞道。

“谢皇上。”严俞橙嘴角一挑。

“你的事，严太傅的确与朕提过，”皇上说着，眼神看向严仲兴，“你的意思呢？”

“臣女任凭皇上做主。”严俞橙恭顺地回答。

皇上却摇摇头：“朕可不愿意乱点鸳鸯谱，不知你可有心上人？”

严俞橙似是陷入了沉思，久不答话。

“俞橙，皇上问你，还不答话？”严仲兴冷言提醒道。

严俞橙回过神来，咬了咬唇，终是说道：“回皇上，臣女，确有心上人。”

“俞橙，圣驾面前，岂可放肆！”严仲兴闻言脸色骤变，怒斥道。

皇上却并没有生气：“不妨事，爱卿不要动怒，”转而问道，“心上何人？”一面说着目光一面扫过座下众人。

“臣女，不敢说。”

“但说无妨。”

严俞橙斟酌许久，幽幽开口：“太子殿下容貌修伟，博学多才，德行出众，臣女心仪已久，然殿下已有婚约，俞橙又自知配不上太子殿下，故而一直未曾表露，求皇上恕罪！”

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我不得已再次接受众人情绪复杂的审视，看向镜司羽，只见他一脸平静，猫儿眼透着一丝早有所料的狡黠。收回的目光无意间落入镜司澈眼中，宛如被卷入急流，挣脱不得，一时让我有些意乱情迷，待我反应过来，惊觉他的目光情意太过外露，急忙用眼神警告，若是被人发现，一切努力便都前功尽弃了。

镜司澈似乎也意识到自己的不合时宜，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终还是收回了目光。

“哈哈哈哈，”皇上爽朗笑道：“原来俞橙看上的是太子啊，恩，论样貌、才学、家世，俞橙你哪里来的配不上呢？依朕看，你们倒是男才女貌，天作之合！”

严仲兴似乎松了口气：“皇上谬赞，家中子女，臣最宠爱她，还请皇上成全小女的心愿，也成全臣一番爱女之心吧！”

出乎意料，我注意到严俞橙斜眼看向严仲兴，眼中讥色一闪而过。

“诶，爱卿莫要过谦，朕可是实话实说，”皇上转而看向仪华夫人，“清儿觉得呢？”

仪华夫人打量严俞橙许久：“臣妾自然与皇上一般看法，就是不知道……”

“皇上三思！立妃之事不可仓促啊！”姨娘忍不住开口。

“皇后的意思是说朕思虑不周了？”

姨娘张了张口，最终叹道：“臣妾并无此意。”

“此事有朕做主，皇后就不要干涉了。”皇上冷冷回道。

姨娘愣了一下，眼中似有泪光：“是，臣妾遵命。”

“皇上！”爹开口，“皇后娘娘也是为皇室大局考虑，还望皇上不要责怪娘娘才是。”

“哦，太尉大人是不是太清闲了，连朕的家事都管起来了？”皇上语气更是不悦。

“臣不敢。”爹知道多说无益，便缄口不语。

“皇上，太子与严小姐本是天赐良缘，又难得严小姐对太子一往情深，臣斗胆，请皇上赐婚！”陆玄顺水推舟说道。

“恩，”皇上点点头，“太子的意思呢？”

镜司羽抱拳：“严小姐待儿臣之心，儿臣铭感五内，若是小姐不觉得委屈，儿臣自然无不应允。”

严俞橙闻言一滞，声音竟有些不安：“能嫁给殿下，是俞橙的福气，又怎会委屈呢？”

“恩，俞橙的婚事早先太傅也曾跟朕提过，朕本属意待老七凯旋，封王立府的时候，把你许给他，太尉与千瞳也深以为然……”皇上嘴上说着，眼神在镜司澈与我之间逡巡，镜司澈不顾皇上审视，目光惊痛，直直看向我，我被他的目光钉住，动弹不得，一时内疚委屈齐上心头，索性别过眼去恍若未闻。

“不过，既然你钟情于太子，朕自然也不能强人所难，拟旨，立严仲兴之女严俞橙为东宫太子妃，择日进宫。”皇上目光最终回到严俞橙身上。

话音一落，严仲兴屈膝下跪：“臣跪谢圣上隆恩！”

却见严俞橙依旧跪着不语，身上力气似乎被抽空一般，不过只是瞬间的事，转眼之间她已俯身磕头：“臣女，谢皇上成全。”再起身时，已然恢复了她那傲慢的不可一世，虽然她满面笑容，可是看在我眼里，在她眼底只有寒意，不见喜色。

“恩，都平身吧。”

严仲兴与严俞橙双双站起回座，却见严俞橙走向座位时不着痕迹地看了我一眼，眼中充满胜利者的姿态与挑衅，因着是视觉死角，帝后都未曾觉察。

她在针对我！她眼中赤裸裸的恨意让我有些不寒而栗，我与她不过数面之缘，她不喜欢我我可以理解，毕竟我也不喜欢她，可是到底是什么原因让她如此恨我，竟要牺牲女子最珍贵的婚姻来报复？

“老七。”皇上唤道。

“儿臣在。”

“你年纪已经不小，早该出宫封府，此赴洛江你平叛有功，朕便下旨将你封为景王，赐景王府，你好自为之吧。”皇上颇有深意地说。

“谢父皇！”镜司澈只是淡淡谢恩。

“皇上，今晚可算是三喜临门了！”仪华夫人说道。

“正是，看到这些小辈有情人终成眷属，朕也很欣慰，希望你们也不要辜负针对你们的期望。”

待众人谢恩，皇上说道：“时辰不早了，今日就到这吧，众位都回去吧。”

“许久没见枫离了，摆驾逸兰宫！”皇上对傅义坤说道。

姨娘与仪华夫人皆是黯然。

☆、第五十五章　事实　（2876字）

秋意渐浓，转眼间已过了两月左右，严俞橙在一月前入宫，据说婚娶纳采、问名、纳吉、纳徵、请期、亲迎六礼完全按照太子正妃准则，极致隆重，当日京都全城披红挂彩，共贺太子大喜。

镜司羽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