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庭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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逐庭月- 第5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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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发一语地听着,原本对他的怨,都化作了满腔的苦水。

“千瞳,我错了么?”镜司澈问我。

我只有用沉默回答他,他错了么?难道那些害他年幼丧母的人,那些为了皇位对他痛下杀手的人不该得到惩罚么?可是,这就能成为他利用别人,伤害别人的理由么?

“我想回去了。”我说。

“千瞳,”镜司澈目光黯淡,“你还是不肯原谅我么?”

“我不知道,”我走近他,细细端详他如玉般纯净的面孔,“我不知道,也许,这是不是你的另外一个骗局,原谅我。”

镜司澈眼神骤然涣散。

“景王殿下,请送我回府。”

回来的当晚我便病倒了,风寒如狼似虎地想要将我侵蚀着我,连续几日,我躺在床上,身体烫得像是要熔化,可是心里却宛如堕入冰窖一般寒冷,恍恍惚惚,只觉得房中不停有人来来去去,有人不停地替我换着额上的帕子,还有人强迫我喝下苦的令人发指的汤药,直到我逐渐沉沉睡去。

这一天,我终于看到了镜司澈。

他站在万籁俱寂的莫声涧,青衣飘飘。

“曾记否,玉指残音,两情缱绻,终不过,韶华浮沉,虚空莫幻。”声音虚渺,似要随风而去。

瞬间,泪如雨下。

从来不敢妄想你会对我全心全意,可是亲耳听到,竟是前所未有的痛苦难当,似乎五脏六腑都纠缠在一起,然后被人用力地拉扯着,至死方休。

“千瞳。”镜司澈轻轻唤我,前所未有的情深意重。

我泪眼看去,他已转过身来,与狼狈不堪的我相比,他是如此的皎皎如月,他的脸上,映着化不开的忧伤,衣袂间积聚了一片片冰冷的清辉。

“千瞳,你又喜欢我吗?”低沉的嗓音,幽幽传来。

我哽住,不语,只是抬脚向他走去。

走了几步却发现,我们之间的距离不但没有缩短,反而越来越长,顿时焦急,提速疾奔。

然而毫无作用,镜司澈那忧伤的脸逐渐靠近远方无边的雾霭中。

“千瞳,你还是没有答案么?”声音越来越远。

“司澈停下!”我脱口而出。

瞬间镜司澈在茫茫雾色前驻足。

我松口气,逐渐靠近他。

待到他面前,我小心翼翼伸出手,想要拉住他,手指在触碰到他袖拢时他骤然退后,衣角从我指缝间滑过。

手空了,心也空了。

我追寻着他的身影,触目所及却只有苍茫的白雾。

“司澈!”恐惧让我失声大喊,继而泣不成声,转眼便是一片黑暗无声。

我无视一身冷汗,紧紧蜷缩着,渴望汲取温暖。

我喜欢你。

不错,詹台玦衡在我心里住了十几年,可是第一个教会我何为喜欢的,是你。

月下那个温润如玉的你,让我第一次听到了心跳的声音;寿宴上那个纯净如莲的你,让我第一次得到了心灵上无与伦比的契合;莫声涧那个幸福忧伤的你,让我第一次尝到了甜蜜夹杂着苦涩的独特滋味……

无论你是真心还是假意,我都不得不正视一个事实,我确实不可救药地沦陷在了你所给予的温柔中。

司澈,若我这次得以保全,你可愿,与我允诺一生?

是,我喜欢你,无论这喜欢有多少,然而,喜欢便是喜欢,再多的借口,终归是自欺欺人。我之所以吝啬承认,是因为我自信你一直会在那里等待,可是,直到你离开,我才明白,我一直喜欢着你,所以,我不知天高地厚地想与皇位一争,我难过,不是因为你欺骗我,而是因为到头来,我才知道,这场你我之间的感情游戏中,进退自如的人,从来都不是我。

你怎么可以如此轻而易举地让我在你心里召之即来,挥之即去?

你怎么可以猝不及防地闯入我内心深处,然后如此残忍地转身就走。

丢下我一个人在这片荒芜之中。

黑暗中,我哭得毫无顾忌。

“做恶梦了?”语调平淡,虽是问句,却似早已了然于胸。

詹台玦衡!

我手忙脚乱地擦眼泪,余光瞥见火折子微弱的光亮。

“不要点灯!”我隐藏好自己的泪容,惊叫道。

詹台玦衡没有回答,少顷,他吹熄了火折子。

“你来了多久了?”我干脆披衣坐起,这样的黑暗让我很有安全感。

……

我不再追问他,而是说道:“我梦见司澈了。”

这一刻,我收起了平日对詹台玦衡的剑拔弩张,不问他为什么深夜抛下身怀六甲的爱妻,不问他为什么出现在这里,因为我急需让我的心,尘埃落定。

……

“我知道。”詹台玦衡低低说着。

我讶然地看着他,突然想起他看不到。

不过詹台玦衡似乎感觉到了我的困惑:“你刚刚叫了他的名字。”声音远远传来,依然是平淡的叙述口吻。

“对不起。”我突然开口。

……只听得到詹台玦衡清浅的呼吸声。

“你说得对,也许我们不应该在一起。”梦中的画面一幕幕再次浮现,我深吸口气,故作轻松,一声抽泣却让我极力的伪装前功尽弃。

黑暗中,不知我的手何时已被詹台玦衡握住,不同于以往,今夜他的手格外灼热,热度通过手传递至我全身,寒意有所缓解。

然后,就是詹台玦衡的怀抱。

他的怀抱与镜司澈不同,镜司澈的怀抱是温柔的,带着淡淡的兰草香气。

詹台玦衡的怀抱是宽阔的,似乎能包容所有。

于是,我肆无忌惮地在他的怀抱里流泪。

“千瞳,别哭。”詹台玦衡轻拍着我的背,低声哄道。

我破涕而笑:“好。”

这是我曾经答应过的。

“你被一个人心无旁骛地喜欢着,于是你觉得优越,你理所当然地享受他对你的好,冷冷旁观他因你而生的痛苦与失落,却始终吝啬对他说一句‘喜欢’。”我喃喃说道,“可是,有一天,你发现,也许他随时可能离开你,你犹豫,你彷徨,你才后知后觉,却发现一切都晚了,你再也无法挽留。”

搂着我的人身体一僵。

“詹台玦衡,你可曾有过这种感觉?”

长时间的静默。

就在我以为詹台玦衡不会回答的时候,他的声音响起:“有。”

为什么不再是以往的淡漠,而是带着如此微不可察的怅惘?

我摇头:“你并没有,因为你还是娶到了静雪。”

詹台玦衡再次缄默。

“詹台玦衡,怎么办,我还是,好想哭。”我低下头,像是犯了错的孩子。

感觉到詹台玦衡的手抚摸着我的头发:“那就哭吧,不过,只有今夜。”

我也不管詹台玦衡看不看得到,拼命地在他怀中点头,然后尽情地挥洒着泪水。

☆、第九十二章 师兄 (3888字)

不知道哭了多久,醒来时天已大亮,詹台玦衡早已不见踪影,我摸了摸额头,热度已退,仔细回想,昨夜的回忆只剩下零零散散的片段,我甚至有点分不清是真是梦。

“小姐!”若芙进门,看到我醒了,顿时喜出望外,直奔我床前,手贴在我额头上。

“太好了!烧终于退了!”说着说着眼眶竟红了,“小姐你快吓死奴婢了!”

心里一阵暖意,我握住若芙的手,嘴里嗔道:“哪有那么严重啊,看你的眼睛就知道这几天没少哭鼻子!”

若芙赌气一抹眼泪:“还说我,小姐你自己照照镜子去,病着眼睛都能又红又肿的像是哭过一样!”

她这一说,倒真觉得眼睛酸胀。

“我睡了几日?”

若芙转身端水:“已有五日了,说来也巧,景王殿下前两日也病了,说是原先的风寒未好又受了凉,便越发严重了。”

手一抖,嘴上却不见异样:“是么?可好些了?”

若芙洗好帕子给我:“殿下是男子,又有武功底子,早些时候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松了口气:“那还不赶快扶我起来!”

一切便如詹台玦衡所说,只有昨夜。我默念。

等我痊愈后,便让若芙趁流殇云到府的时候把他请了过来。

“师妹你可大好了?你这一病可吓死师兄我了!”流殇云抚着胸口,惊魂未定,一脸夸张。

“出去守着,不要让别人进来。”我不理他,只是对若芙说道。

待若芙退下,流殇云一脸莫名其妙:“师妹,你这是……”

我请流殇云坐下,而后郑重地跪下。

流殇云大惊,连忙站起想要扶我:“师妹你这又是做什么?”

我推开流殇云的手:“师兄,这次我能安然无恙,还是要多谢你为我奔波才是!”说着就要磕头。

“师妹,你我师兄妹何至如此啊,你且起来再说。”流殇云语气焦急。

“师兄妹?”我抬眼看向流殇云,重复道。

流殇云不过瞬间一滞,很快恢复如初,他扶我起来,点头应道:“是啊,千瞳,你就不要跟我客气了。”

我由着他扶我起来,重新回座:“也好,不过,师兄,我前几日,知道一件事情想说与你听,可好?”

“难得师妹有兴致,我洗耳恭听啊!”流殇云饮一口茶,慢条斯理地说道。

“师兄对我父母了解多少?”我开门见山。

“太尉和詹台夫人?”流殇云皱了皱眉,继而笑得戏谑,“我还是对你和玦衡比较了解。怎么突然问我这个?”

“不是他们,”我摇头,“是夜大人夫妇。”

流殇云更是一脸茫然:“他们在世之时我不过是个蹒跚学步的幼童,又能知道多少呢?师妹你到底想说什么?”

“师兄既然不知道,那让我来告诉你,”我目光灼灼看着流殇云,“十四年前,夜大人因通敌叛国获罪,一家一夜之间化为灰烬。后来,我娘在詹台府里生下我之后便追随爹去了,只留下我一人,做了太尉的女儿,成为了詹台千瞳。”

“这些义父曾经告诉过我。”流殇云点头。

我也点头:“师父的确告诉过你很多,却也隐瞒了我很多。”

流殇云眼中不解更甚。

“比如,夜家的后人,不止我一个!”

流殇云若有所思。

我默道:“‘罪人夜随尘丧心病狂,竟然引火欲自行了断,夜氏一门五十七人,包括其子夜之默,尽数葬身火海……’”

我目不转睛地盯着流殇云,却见他只是轻叹口气:“原来,你还有个哥哥。”

我点头:“不错。”

“可惜他死了。”流殇云目光低垂,黯然地说。

“是啊,夜之默,在十四年前就死了,”我放低声音,“不过也正是因为他的死,才会有如今的‘浮云公子’,不是么?”

话音未落,流殇云宽袖不小心带翻了茶杯,他眼中慌乱一闪而过,仍是一脸玩世不恭:“师妹可别开玩笑了,我与夜之默之间怎么会扯得上关系呢?”

“我曾经问过雪姨我哥哥的事情,”我目光炯炯地看着流殇云,继续说着,“可惜她一直跟在娘亲身边,并不知道哥哥的生死,后来我被关进牢里,你来看我的时候,声声为詹台翎辩白,我便起了疑心,夜家与詹台家的纠葛,你似乎比我更为清楚,而后联想到自认识以来你为我所做的一切,明明是无微不至,却又偏偏理所当然,坦坦荡荡,还有你所说的,你投身官场的原因,你要守护的那个人,这一切的证据,都在指向一个答案,师兄,又或者,我是不是该叫你一声,大哥?”

流殇云攥紧双手,似乎内心斗争了许久,最终说道:“师妹,你认错人了。”

我怔住,良久,从袖口中掏出一样东西:“那这个,你可认得?”

流殇云看着我手中的银簪,神色复杂,却依然不肯承认。

“那这个,你又如何解释?”我拿出一张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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