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了几步之后,石承刚突然停住脚步,方凝低着头没注意到,于是整个人撞进他怀里。
“承刚?”她抬头迎向他灼人的视线,莹莹水眸流露出淡淡的愁绪,那柔弱的模样,会让人想将她紧紧拥在怀里,细细呵护。
石承刚无语,他顺了顺方凝额前的发丝,然后握住方凝的手,大大的手包握住她小小的手。
承刚手心的温热让她不再感觉冰冷,也让两人之间不再有距离。
方凝望着自己被握住的手,眼眸因感动而泛起泪雾。
她抬起头对他嫣然一笑,同时紧紧地回握住他。
此刻,两人心中都不再有迟疑。
一如方凝所预料的,当她再去医院时,那位浑身是伤的赵太太早已出院。
“她伤得这么重,你们怎么可以让她出院回家自行休养?”方凝气愤地质问医院的护理人员。
“可是赵立委说,他们会请看护帮忙照顾的。”
“你们以为他真的这么好心?你们身为专业的护理人员,难道看不出她的伤是因为被殴打吗?有谁听过施暴者还会好心的去照顾受害者?”她气极了,语气显得咄咄逼人。
一旁的陈警官连忙安抚怒气冲天的方凝。“别气了,或许医院也有不得已的苦衷。”
他忙着说情,护士们则拚命点头附和,病患的家属硬要带走病患,她们也无权阻止啊。
方凝开始烦躁不安地来回踱步。“只怕她这回有命出得了医院,却没命再挨过下一次的毒打。”
陈警官叹了口气,这种政商名流的家务事,如果没有受害者的自诉,外人的确很难介入。要不是方凝的自身安全已遭受威胁,说真的,他也不希望插手这件事。
“好啦,我调几个警察过来,我们陪你去赵家走一趟,这样够朋友了吧!”
听陈警官这么一说,方凝才总算缓和了怒气。“这还差不多。”
当一群人赶到赵家时,刚巧碰见正在赵家门口来回张望的黄太太。
黄太太脸上焦急的神色,更加深了方凝心中的不安,她赶紧趋向前。“黄太太?”
黄太太一见着方凝,立即求助这:“方小姐、方小姐,你快点帮我报警啊,赵家的一个佣人打电话给我,说少夫人快要被打死了!”
“什么?”方凝大吃一惊。
陈警官闻言,立刻猛按赵家的电铃。
没多久就有人前来开门,但没想到,来应门的竟然是赵福海本人。他笑容满面地看着门前的访客,似乎一点也不讶异他们的出现。
“方小姐,又见到你了,这位是?”
方凝真想冲过去扯掉他笑里藏刀的假面具,不过对付这种笑面虎,千万不能太过冲动,她强压下怒气,说道:“赵立委,这位是陈警官,我和他特地来拜访您的,您不请我们进去喝杯茶吗?”
赵福海依然保持着笑容,但眼中已多了一丝戒备。“陈警官?是那位名声响亮的缉毒第一好手?”
陈警官扬扬眉,看来这人的确不好惹。“是的,赵立委。”
“久仰久仰,前些日子我和你们局长喝茶时,他还老跟我炫耀他有一个好手下呢!”
赵福海又使出他惯常的招数,在无形之中撂下威胁。
方凝冷笑着,打断他的“闲话家常”。“赵立委,方便让我们入内参观参观您的豪宅吗?”
“不太方便,今天家里正好有事。”
方凝气炸了,她已经控制不住自己的怒火。“阁下能有什么事?难道你把打人当成正事?!”
“方凝。”陈警官出言制止。
赵福海依旧笑着。“方小姐,你这样无凭无据指控我,对我很不公平哦,你是个公众人物,对自己的言行可得谨慎些。”
方凝恨不得一拳挥过去。“你也知道什么叫谨言慎行?你既然知道就不该放任自己的儿子去欺负一个手无寸铁的女人!”
“方凝。”陈警官再度出言制止。“让我来。”虽然他也想揍这个表里不一的政客,但没有真凭实据之下,不宜冲动行事。
“赵立委,方便让我们进去探望一下赵太太吗?”
赵福海还是笑着。“不方便,我媳妇在休息,她车祸受伤很重,可能有一段时间不能见客。”
“她那个伤会是因为车祸的关系?你们别欺人太甚了!”方凝咒骂。
陈警官也被惹火了,虽然他没看过受害者浑身是伤的模样,但方凝因为介入而被人开枪警告,这就代表事情很严重。
“我要求见赵太太。”
“你想硬闯民宅吗?”
陈警官冷冷一笑。“不,我不会硬闯,但我们有另一套更明确的作法,保证不侵犯您的隐私权。”
“你别太多事。”赵福海脸上终于闪现愤怒。
“不多事,这是我分内的事。”
语毕,陈警官拉着方凝转身离开。
“你打算怎么做?”方凝急急地追问。
“先找到被害者的家人,再请里长当公证人,然后找锁匠开门!”
方凝皱起眉头。“这样行得通吗?”
“总得试试,我们是外人不可能平白无故闯进人家家里,但在法律上直系亲属是有这个权利的。”
方凝同意地点点头,眼前也只剩这个办法了。
这时的他们并不知道,所有的努力到头来全白卖了……
第九章
方凝看了看手边的相片和资料,然后将一卷剪接完成的录影带交给制作人权哥。“交给你了。”
权哥皱着眉头,接过录影带的手甚至还微微颤抖。“真的确定要这么做吗?”
方凝疲惫地一笑,澄净的眼眸没有任何的犹豫。“当然,我剪接了一整晚,不播出不是不是白费力气?”
权哥叹了口气。“你知道这个一播出会有什么后果吗?”
“知道。”还能有什么后果?大老板在之前早就说得清清楚楚了。“我唯一舍不得的也只有咱们这群合作了快两年的伙伴。”
权哥又叹了口气,拍拍方凝的肩膀。“无论如何,我尊重你的决定。如果你临时改变主意,只要给我一个暗示,我会看得懂的。”他们共事近两年,已培养出极佳的默契。
方凝展露了一个真诚的笑容。“权哥,谢谢你长久以来的帮忙。”
“别这么说,我先出去了,半个小时后开会。”
“好。”方凝望着权哥离去的背影,她收回视线,投向窗外,才三月木棉树就已经开花了,火红的木棉,伴着黄昏的红霞,煞是美丽。
那天,她和陈警官会同相关人士赶到赵家时,不幸的消息早已传开——赵太太因车祸伤重不治。
她原本有机会救她的,却因赵福海的恶意拦阻而迟了一步。
她不会让赵太太死得这么冤枉,目前她拥有黄太太的口诉证据,还有承刚透过医生朋友拿到的诊疗纪录,这些证据可以证明赵太太不是车祸死亡而是被殴致死。她要运用媒体的力量,把真相公诸于世,让赵家父子受到应有的惩罚,就算她会因此而赔上自己的主播生涯,她也在所不惜!
六点五十五分,方凝坐在主墦台上预备,化妆阿姨和往常一样边替她作最后的修饰边赞美她的美丽;助理Clin
替她别上麦克风,并帮她将耳机调整到最舒适的位置;场务依旧在摄影棚内大呼小叫,提醒所有人应注意的事项;部分采访小组围着她作最后的确认;权哥及幕后制作已经在楼上的中控室待命;一切就和这两年来的每一天一样,全都是她所熟悉的。
六点五十九分,场务在前头大喊清场静音,摄影机调整好角度,“ONAIR ”灯亮起,晚间新闻的片头开始播放,现场指导倒数计时……
“三、二、一!”
节目开始,方凝挺直背脊、领首、微笑。
“大家好,我是方凝,欢迎您和我们一起关心世界脉动,今晚的头条新闻……”
她很沉稳、很熟练,播报新闻就像呼吸一样的自然,每一节新闻无论是文稿,还是承接影带,或是和驻外记者连线报导都是那么流畅完美。承刚曾说过她像是天生吃这行饭的,没错,坐上主播台是她从小到大的梦想,所以对她而言,它不只是个工作,它更是一种成就,一种达成梦想的成就。那么,如果她亲自将梦想给捏碎了,又会是怎样的一种情况?
七点三十五分,方凝握紧拳头,视线迎向权哥,眼中没有任何的反悔之意。
“本台独家报导,立法委员赵福海于日前对外宣称儿媳妇蔡美容因车祸身亡,但根据本台记者所掌握的内幕消息指出,蔡美容的死因并不单纯,依蔡美容死亡前两天的就诊记录来看,她并不是因为车祸伤重不治,而是被凌虐殴打,造成大量内出血致死。更令人震惊的是,施暴者竟是死者的丈夫,也就是打算年底参选立委,承接父亲衣钵的赵家公子赵明进……”
镜头带到方凝熬夜剪接的录影带。
“在赵家帮佣十多年的黄太太也指证赵明进时常殴打蔡美容,而从蔡美容多次的就医纪录来看,她的确是受到了严重的外力伤害……”
此时,她看见新闻部经理神情紧张地冲进摄影棚,而其他人全都愣住了。这则新闻并不在之前会议的讨论项目之中,但由于新闻报导是live播出,因此没人可以中途喊停。
影带结束,镜头回到主播台。
“所有的证据都指控着赵明进丑恶的罪行,我们期望有关单位能够着手调查,还给死者一个公道。休息一下,我们待会儿回来。”
进广告。
本应立刻喧嚷的摄影棚此刻却是安静无声,气氛极为凝重。现场静得只听得到机器设备运转的声音。
新闻部经理再也按捺不住,他对着方凝大声咆哮。“方凝,你在搞什么鬼?!你怎么可以自作主张报这一条,难道你忘了赵立委是我们电视台的董事?你这样做,要我怎么向大老板交代?!”方凝的报导将会掀起怎样的风暴,大家心里有数。
方凝浅笑,脸上毫无惧意。“那又如何?”
“你!”
广告即将结束,现场指导大喊倒数计时。
“请放心,后果我会自行承担。”这是她个人的行为,她不会将其他人牵扯进来。
广告结束,方凝稳健地继续播报其他新闻。
直到气象预报结束,镜头拉回主播台。
“我是方凝,感谢您今晚的收看,”她望着摄影机,噪音略微沙哑。“同时更感谢您长期的爱护与支持,谢谢,”她深深颔首,然后抬起头。对着电视机前的观众展露最甜美的笑容。“晚安。”
唯一和这两年来不同的是,方凝并没有像往常一样说“再见”,而是以“晚安”代替,这宣告了方凝的主括生涯已经结束。
“ONAIR ”灯早已熄灭许久,她却还呆坐在主播台上。
突然间,一条折得方整的男性手帕出现在她眼前。
“嗯?”方凝疑惑地抬起头,当她看清来者时,不禁露出惨兮兮的微笑,只有承刚可以卸下她硬撑出来的坚强。
“你哭了。”
“啊?!方凝模向自己的脸颊,这才发现自己的脸上挂着两行热泪,她赶紧接过承刚的手帕擦拭。”怎么哭了呢?收播前还是收播后?“
“收播前,不过无所谓,你看起来好美。”
“你什么时候嘴变得这么甜?”
石承刚弯下腰,轻轻抽走方凝手中的手帕,温柔地擦拭她泪湿的脸,在这么近的距离之下,他才发现她的眼里盈满了不舍和哀伤。
“你让我感到好骄傲。”
方凝挨着他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