乎是在同时,房间的门蓦地消失,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我们面前,紧闭的嘴唇像是在生气,仿佛永远都不想开口说话,海水一样的浅蓝色眼睛冻上了薄冰,肃杀得吓人。
看到罗兰加洛出现,我的心里却不知为什么松了一口气,可能因为我本来就不想离开这里,但是,随即又担心起阿希礼的安全,几乎条件反射似的,我立刻拦在了阿希礼的面前。
“你走。”我用眼神示意着他。
罗兰加洛冷冷地看着我们,一直没有开口说话。
阿希礼身形一动,把我拉到了他的身后。虽然从后面看不到他的表情,但我能感觉到渐渐凝固在两人之问凝重的气氛。
“你想带她走?”在一片令人窒息的寂静过后,罗兰加洛先开了口。
阿希礼点了点头。
寂静,寂静,又是一片寂静。
“如果知道真相的话,我想她也未必会跟你走,阿希礼。”
阿希礼没有说话,但我能感觉到他的身体微微绷紧了。
“小晚,你真的信任这个男人吗?”罗兰加洛的目光落在了我的身上,如利剑般的目光仿佛要刺穿我的身体, “一切就要结束了,我是不是应该把真相告诉这个可怜的女孩呢,阿希礼?”
我的瞳孔一缩,心好像在瞬间停止了跳动。他说什么?什么真相?阿希礼他……我抬头望去,阿希礼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仿佛一尊石雕。
“其实之前你做得很好,但是你的任务到让她嫁给我为止就结束了。”罗兰加洛残忍地笑了,“怎么了?你难道忘了你自己的使命?”
他的话是那么寒冷,像是一抹刀光,裹着缠绵的风,利落地划破了黑夜,划过了我的心脏。我不禁一悸,感觉心底最柔软的地方被什么击中了一般,莫明地疼痛起来。我扯过了阿希礼的身子,让他面向我,用眼神询问着他。
他忽然低下头避开了我的眼神,用一种虚无的语调轻轻说了一句:“小晚,对不起……”
我怔怔地望着这两人,似乎有雾气氤氲在眼前。心里却有什么回旋出一片清明。原来,他所说的一切都是谎话,原来,他所做的一切都有目的;原来,为我受伤只是一个圈套;原来……他的任务就是让我——嫁给海皇。
原来,他的“对不起”是这个意思……那么,他的温柔、他的拥抱、他的亲吻呢?一切的一切,全部是假的……为什么?为什么他要这么做?
伤害……伤害其实并不可怕,可是如果来自非常在乎的入,那它几乎是致命的。它如同一把磨钝了的刀,却扎进了心脏最柔软的一个角落。
我突然感觉到心口一阵剧烈的疼痛,简直要把我的灵魂撕碎一样的疼。然后疼痛突然消失,一切刹那间变得空白。如同,心都不复存在。
罗兰加洛微微抿了抿嘴:“阿希礼,现在她恐怕是不会跟你走了。”
阿希礼抬起了头,银紫色的眼眸内是不可动摇的坚定;“就算她不跟我走,我也要带她离开这里。”
罗兰加洛轻哼了一声: “别忘了,上次你为了演得逼真让她相信,可是真挨了一下我的冰火两极,你确定你能在我眼皮下带走她吗?”他的眼底深处涌动着不知名的幽暗火焰,“如果现在后悔,当初又何必这样费劲。现在,她已经是我罗兰加洛的妻子了。”
“你娶她不过是为了利用她来解开封印,但解开了封印,她会……”阿希礼脸色一敛,没有再说下去。
罗兰加洛也沉下了脸: “她不会死的,只要到了明天就好。”
对于他们又说了些什么,我已经不想去关心。我只是缓缓走到了门边,一脸平静地做了一个请他们两人出去的手势。
心,虽然很疼,可是,我不想在脸上表露出半分。
罗兰加洛拂了一下额前的头发,露出了一个意料中的笑容朝门的方向走去。
阿希礼的脸上什么表情也没有,在我微笑着再次朝他做了一下手势后,他才一步一步朝门边走去。我也不明白,为什么在这种情况下,我居然还能露出笑容。
即使——那是个没有任何温度的笑容。
看着他越来越接近,我的脖颈处骤然又是一阵剧痛袭来,深深吸了一口气,我轻轻扶住了门,就在他经过我身旁的一瞬间,他忽然拉住了我的左手,还没等我反应过来,我的右手也蓦地被人捉住,顺着那手往上望,那手的主人赫然是一脸阴沉的罗兰加洛。
“阿希礼,受着伤还想用瞬间转移吗?”他的手在暗暗使劲,把我朝他的方向拉。
阿希礼的眼中闪过一丝戾气,手下也不觉使了点劲,又把我拖回去一些。
两人浅蓝眼瞪银紫眼地对望着,沉默,一片沉默,可是手下的劲儿却使得越来越大,他们自己不觉得,我的手骨头已经快被捏断了,可是偏偏嘴里又发不出声音……疼得我冷汗直流……
我讨厌他们,这个世界上最讨厌的人就是他们两个!
“小晚,你怎么了?”阿希礼终于察觉到了我的不对劲,急忙放开了手,差不多是同一瞬间,罗兰加洛也松开了手,两人说放还同时放,我一下没站稳,正好撞到了床边的那排自珊瑚烛台上,我下意识地去挡了一下,却把最里面的那只烛台给碰掉了。
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我忽然发现自己所站的地面正在不停下陷、下陷……陷人了一片沉沉的黑暗中……
阿希礼是谁?
周遭是一片沉闷而浓稠的黑暗,空气中有着模糊的振颤,依稀仿佛是从远处传来的梵音。四周忽然亮起了一排蜡烛,明亮的光线立刻充满了这个地方。我打量了一下周围,原来这是一座用灰白.岩石砌成的大殿,简陋的风格和华丽的海皇宫殿似乎完全格格不人,岩壁上似乎还描绘着许多看起来年代已经很久远的壁画。
“我的宫殿里怎么还有这种地方?”罗兰加洛略带惊讶地站起身来,走到了那些壁画前。
阿希礼只是扫了那些壁画一眼,又望向了我,我立刻扭过头,也起身走到了壁画前。
壁画里描绘了许多人们生活的场景,有酿酒、做面包、养鹅,看上去似乎是个富足安详的王国,我好奇地沿着石壁一幅幅地看过去,就在最末的地方,却看到了一片恐怖的血红色。颜色还保持得十分鲜艳,所以看上去十分诡异。一位面目模糊的男子手持三叉戟,仿佛正在发怒,无数个带着害怕表情的人头在血红色中若隐若现,充满了血腥和野蛮。
我的脑海里忽然浮现出了司音曾经说过的话,海皇罗兰加洛因为犯下了一件不可饶恕的罪孽,而被众神所封印……那个手持三叉戟的男子,难道就是海皇?
“那个人鱼的故事还有下文。”罗兰加洛不知何时站在了我的身边, “海皇因为失去了爱人,而迁怒于人类的王子,以及和那位王子结婚的公主,于是借用了三叉戟的强大力量掀起了滔天巨浪,毁掉了这两个国家,所有的国民无一幸免。这犯了三界的大忌。”
我这才恍然大悟,原来是因为这个罪行,众神才将海皇的力量封印的。想到这里,我伸手指了指壁画里的三叉戟,又指了指他,露出了一个现在这个东西在哪里的表情。
他立刻就反应过来: “它和海皇的力量一起被封印在一个谁也不知道的地方,除了我姐姐。”说着,他又望了我一眼,“只有解开这个封印,我才能得到全部的力量。而能解开封印的人,只有——你。”
“为什么?”我用眼神询问着。
他摇了摇头: “我不知道为什么,这是海皇的姐姐,或者说,是我现在的姐姐告诉我的。”
“你真想知道为什么?”阿希礼斜倚在墙边,双手交叉在胸前,唇边露出了那抹我所熟悉的诱惑的笑容。
不知为什么,这个笑容让我觉得格外刺眼。
但是为了知道事情的真相,我还是点了点头。他轻轻一笑:
“你是不是觉得奇怪,为什么你有时会听到有什么在呼唤你的声音?”
我微微一惊,脸上露出了你怎么知道的表情。
“无论是阿格里帕的剑、尼布甲尼撒的铁剑,还是圣德太子的弓箭以及属于米诺陶洛斯的长剑,每次在你手里的时候,你总会听到那种呼唤你的声音吧。”
我这下可是大吃一惊,他怎么全都知道?
“我承认,我从一开始接近你就是有目的的。你所完成的每一个任务,我都看在眼里,还记得罗马斗兽场里的那只发狂的豹子吗,那只是我为了试你一下。”阿希礼随手玩着自己的发丝, “从罗马到希腊,你所完成的一切也让我感到吃惊。你和我想象的,很不同。”
我静静地看着他,忽然觉得似乎也不是那么惊讶了,一次一次的巧遇,不过是他的设计,让我可以和他越来越熟悉,让我可以慢慢被他吸引,从而顺利地完成最后一步,让我轻易地中了那招苦肉计。
“当初在众神封印海皇和他的三叉戟时,泽丽法付出了极大的代价,偷取出了一半神力,这一半神力跟着海皇不同的转世人在适当的时候苏醒,但是很遗憾,经历了上万年,在马蒂之前,还没有遇到过合适的转世人,因为即使是转世人,这种神力也有可能一辈子都不会苏醒。”他顿了顿,目光掠过了神色复杂的罗兰加洛,继续说道, “三叉戟不是一件普通神器,它有自己的意识和思维,从某一方面来说,它也算是神,所以,它也会转世。但是,它所具有的全部神力,都被封印起来了。〃
罗兰加洛忽然看了我一眼,不相信地脱口道: “难道她是……”
“小晚,你就是那把三叉戟的转世人,由于你之前夺去了那么多人的生命,煞气太强,所以每一次都是转世为人间的利器,从阿格里帕的剑到属于米诺陶洛斯的剑,直到这次,你才转世为人类,不——”阿希礼弯了弯唇角,“或者说半人半妖更合适。”
我的大脑轰然炸开,四处飞散的碎片回荡的全是同样的余音——
你就是那把三叉戟的转世人……
你就是那把三叉戟的转世人……
我要冷静,我现在真的需要冷静。可是当一个人知道原来自己的前世是把大叉子,又有几个人能冷静?
“这听起来的确匪夷所思!”阿希礼望着我开始抓狂的脸,微微一笑, “要想解除三又戟的封印,本来是几乎不可能的,但因为年代太过久远,这个封印的力量越来越小,很快就会失去效果了,但没有人知道失效的具体时间,也许是一天,一个月,也许是一百年、一千年。但泽丽法已经等不及了,有恰好出现了已经恢复了一半力量的海皇转世人,所以,接下来她就需要三叉戟的转世人,因为这个人才是解除封印的钥匙。所以,小晚,这就是为什么只有你才能做到的原因。”
那么,为什么要我嫁给海皇呢?我的心里立刻犯疑。
“只要过了今晚12点,你就可以解开三又戟的封印,不过那以后,你——”罗兰加洛的眼神一暗, “你也不许走,因为你交换的相信物是你的自由。”
我懒得理他,心里的疑团却是越来越大。为什么阿希礼,一个血族之王会知道这么多关于海界的事情?血族和海界,根本就八杆子打不到啊。不过现在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从罗兰加洛的话里捕捉到了我所需要的信息,只要过了今晚12点,说不定我就可以借着解除封印的名义接近三叉戟了……
虽然怎样将三叉戟插入罗兰加洛的胸口还是个大难题,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无论如何,就算胜算再小,我也要试一试。
想到这里,我不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