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她是你的妃,你为何保护不了她?”隐忍的怒气,震得那剑尖也有些颤抖。
眼神有些黯淡,是啊,她是他的妃?为何他保护不了她?可是为何?当猜忌猝然横生,她最需要他的时候,他又在哪里?是他,亲手,一步步将她,逼上了绝路,原本的无悔,为何会变成了无底的深渊?
外面突然传来了一阵细碎的脚步声,耶律楚英收起长剑,深深看了南怀贤一眼,“改日若遇,必兵刃相见。”
出了帐外,看着他灵活的身子迅速地隐入夜色中,再也看不见。漫天的繁星点点,闪着孤寂的光芒。它们高高在上,只是那九重云霄,是否也像这人间,一般清冷。
蓝蓝的天,白白的云,喜欢坐在高高的山岗上,任凭那狂傲的风,吹乱了思绪。喜欢看着那一望无际的草原,在脚下漫无目的的延伸,延伸,似是没有尽头。
躺在草丛中,听着耳边似真似幻的呢喃,看着那变幻不断的流云,似是做着一个悠远的梦,只是梦中,独独,少了一道风景。被流放在这儿,未曾不可,至少,风中曾留下她的气息。
“王爷,王爷,八百里加急密信。”
伸手接过密信,隐隐有一种不祥的预感,打开一看,脸色愈发的凝重,忽而亦有些释然,说不出,是悲还是喜。也好,这样也好。
“备马,回中都。”
马蹄南去,人北望,望见的却是滚滚的尘土飞扬。穿梭在呼啸的风中,无数的念头纷繁而止,只是猜到了开头,却未曾预见结局。
第93章 扶摇直上
三月的江南,草长莺飞。斜风细柳,春雨薄愁。
宽宽的河堤旁,杨柳依依。冰雪融后的丝丝香甜,在和煦的春风中轻轻荡漾。浅浅的草,一丛丛,一簇簇,悠闲地坐在河岸两旁,凝望着那一江春水,缓缓东流。
绿草丛中,绽放着朵朵黄色的蒲公英,微风拂过,洁白的绒球随风,越飞越远,飘过河岸,飘过枝头,飘向陌生的原野。
几只白鹭立于浅滩上,仿佛入定的老僧,一动不动。看着滚滚东流的水,陷入了深深的沉思。调皮的小黄鸭,在水面团团打转,新奇地看着身上沾满了晶莹的水珠。
远处,大片的田野,绿绿的,一望无际,一直延伸到天的尽头。苍绿间,露出了团团的金黄。鲜艳的油菜花,在蓝天白云的庇护下,无忧无虑地随风轻歌。
穿过那一片粉白似雪,嫣红若霞的杏花林,看着纷纷洒洒的花瓣,落入清澈的流水中,忽而有些伤感。随春而来,因春而逝,就像美人迟暮。
雨是江南的魂。
缠缠绵绵,细若游丝。就那样毫无防备的,轻盈盈地从天而降。落入那平静的水面上,激起了点点涟漪。
看着看着,神思悠远。心像口古井般,微波不兴。
吱呀摇曳的桨橹,惊醒了梦中的人。吴侬软语,柔柔地萦绕在耳旁。悠长的歌谣,滑过水面,穿过如拱月般的石桥,一路飘远。
被雨淋湿的青石放着青黪黪的光,听着那幽幽的铜箫,深沉,幽雅。青的瓦,白的墙,烟雨朦胧,像极了一幅黑白山水画。浓浓淡淡深深浅浅,变幻无穷。
木东谏看着弄堂深处,那一袭天青色的身影,默默的发呆。孤单的姿态,与那烟雨,融在了一起,似一幅绝美的画卷,唯恐惊醒了画中之人。
雨越下越大,密密麻麻,连成了一片。抬头,却见一柄古朴的油伞,盛开在上方。清澈的眸子中盈着殷殷的笑意。
“小姐,该回府了。”
绵绵的雨,依着屋檐,串串滑落,滴在青石板上,像那叮咚的溪流,又像铮铮的琴声。
“小姐回来了。”
曲折的亭廊沿着流水,隐入庭院的深处。青色的湖石,散落在院内,神色安详。百花盛放,齐齐应了这浓浓的春光。娇嫩的花瓣上,沾着点点玉珠,惹人怜惜,惹人疼。
“小姐,今个怎么回来的如此晚,可是遇到了什么事?”苏略放下手中的书信,轻轻问了句。
“无事,铺子的生意可好?”瑾儿坐在书桌旁,瞟了一眼案几上的账簿。
“江南的一切照旧。”
瑾儿伸手摊开了账簿,细细看了一番,猝然跳出的几个字,有些刺眼,上面确实空空的,白白的,有多久,不曾忆起?
合上账簿,沉思了片刻,“洛城的生意,可有挽救之法?”
“小姐,想重开洛城的商铺?”苏略讶然地看着瑾儿。
“那里,怎会没有苏家的店铺?”淡淡地问了句,却是头也不抬,那里,怎么会没有苏家的店铺,她要她的店铺,开遍了整个洛城,他的天下。
“我这就去办。”
直到那苍老的身影,消失在门外,瑾儿才站起身来,一言不发,进了里屋。
紫草盯着那晃动的门帘,颇有些担忧。今日,新皇登基。
薄暮初降,窗外一片朦胧。摇曳的灯火被风吹的忽明忽暗,凝视着那沉沉的墨色,思绪忽而飘的很远。他终于如愿以偿,从此,她和他之间,隔着的便是万水千山的距离,越走越远,再无交点。只是,他为何要下旨,封她为后,还在宫中,独建了瑾宫。
她和他,已是陌路。身在江南,早已慢慢遗忘了那些,苍白的繁华。
懒懒的依在一块大青石上,难得有如此闲暇。这些时日,忙着看那些细琐账簿,处理那些冗繁的事务,已是晕头转向。看似简单,做起来却是如此的难。早知就不该来江南,应是直接回了漠北,纵马驰骋,也好过日日拿着竹笔。看着远处那人,手起笔落,不过片刻功夫,已摆平了那些让她头疼的东西,略略觉得有些不平。
瑾儿唤过紫草,轻轻吩咐了几句。脸上露出了一抹笑容。
紫草有些为难,踌躇了片刻,扭扭捏捏地走了过去,“木公子,小姐想吃樱桃,让你去后花园摘些过来。”
木东谏放下笔,抬头看了看有些不安的婢女,又看了看远处那人,微微笑了笑,点了点头。起身走过她身旁,看着她假寐的双眼,不由得露出了一丝宠溺的笑容,还真是个孩子!
“小姐,小姐,苏翁回来了。”紫草瞥见远处那黑色的衣袍,忙急急地唤了瑾儿起来。
“别吵,知道了。”瑾儿不耐烦地摆了摆手,斜卧在那里,一动不动。
苏略看着躺在青石上的人儿,这几日,可是累坏她了,绕是如此,她却也不叫苦。虽是有些心疼,却也只得狠下心来。若是有一日,他们这些老头子都走了,谁来守护她?
“小姐,洛城的商铺已全部弄妥,择个吉日,便可开业。”
瑾儿眉头动了动,却仍是闭着眼睛,“这么快?”
“是,新皇登基,大赦天下,苏门旧案,也一笔勾销。”苏略迟疑了一下。
“一笔勾销,岂是那么容易?”每当曙光初现,看不到嬷嬷的身影,心里就一阵失落。
“小姐,有些事,就让它过去吧,人死不能复生。”
“我放不下…。”瑾儿猛地坐了起来,定定地看着前方。
苏略长叹了口气,微微摇了摇头,伸手从衣袖中拿出一封密信,递给了瑾儿,“小姐不妨先看看这个,有些事,该放下就放下吧。”
瑾儿见苏略面色凝重,伸手接过了密信,越看脸色愈发的苍白,这么可能,这怎么可能?“不是的,他不是的…”
紫草惊恐地看着瑾儿颤抖的手,“小姐,小姐。”
苏略点了点头,“是真的,这些是夫人让我交给你的。”
瑾儿看着那熟悉的字迹,眼泪簌簌地滴了下来,怎么会这样,这怎么可能是真的?
木东谏拿着一篮樱桃,诧异地看着瑾儿,自从来到这儿,还从没见她哭过,今个可是怎么了?“怎么了,出了什么事?”
瑾儿转身,伸手打翻那一篮樱桃,跃过青石,消失在重重的楼台后。
木东谏看着地上滚动着的红红的樱桃,颗颗玲珑剔透,落在那青石上,像极了朱砂记。
怔怔地看着那块木牌,心头沉沉的,亦如那沉沉的紫檀木。她不是父汗的公主吗?怎么会是他的孩子?还有他那样一个人如其名,若清风般的人,怎会做出那种事?乱了,一切都乱了,乱了…
第94章 云间水远(已完结)
群山连绵,一片苍翠。
阵阵山风,送来了丝丝花香。远处,大片大片的桃花,开得正浓,白的似雪,粉的似霞。一株株,默默的立在那里,静守着这一园芳华。缤纷的落英,坠入潺潺的流水中,为那一条清澈,染上了片片晕红。
朵朵流云从湛蓝的空中轻轻飘过,悠闲而自在。
南怀修站在一块白石上,望着远处蜿蜒的小路消失在桃花林的尽头,怔怔的出神。什么时候开始,都不曾如此平心静气,如此的无拘无束。静静的,看花开花落,云卷云舒。只是看久了,那片灿若锦霞的花丛中,忽而会闪现出那张略带哀伤的容颜,伊人安好?
“爷,外面风大,小心身子骨。”
身后,精致的院落安逸地藏在群山的怀抱中。那日醒来,便发现自己躺在这里。别致的房舍空空的,却是纤尘不染。寻遍了整个屋舍,只见到管家和几个奴仆。
身上的伤,已经养好了大半。只是有些病,任是神仙也无能为力。每到深夜,那刺骨的痛就会如期而至,像冰冷的潮水一样,一阵阵的将人淹没。或许,时日已不多,能活一日,便是一日。只是,最不堪忍受的,却是那相思之痛,哪怕,只是远远的看她一眼也好。
“卢管家,请禀告家主,南怀修改日定当上门重谢。”抿紧了唇,坚定的目光掠过重峦叠嶂的山峰,落在遥远的地方。
“王爷身上的伤,已无大碍,王爷若是有事,卑职这就派人送王爷下山。”卢管家欠了欠身,恭敬地说道。
“有劳卢管家。”略显苍白的脸上泛起了一丝红晕,江南,江南,人何在,今安好?
霜打过的竹子,愈发的新绿,那嫩嫩的枝条,青翠欲滴。合着山风,微微点头示意。竹林中,一身白衣之人,懒懒地依着一块青石,仔细地削着一根竹笛。
“相爷,九王爷走了。”
容相轻轻应了声,却是头也不抬。走了也好。
“相爷,可是九王爷的病…”卢管家冒昧的问了句,但见容相漫不经心,又觉得不妥,“卑职先告辞了。”
幽幽的竹笛声从竹林中传来,清冷冷的,像是无形的线,紧紧地缠住了心脉,怎么也呼吸不过来。
天色微微的发白,遥远的天际边,那燃着红红的光芒,缓慢地往上爬。
大朵的玉兰花,神采奕奕,迎风摇曳,阵阵清香扑鼻而来,沁人心脾。娇嫩的小草,打着哈欠,懒懒的舒展着柔弱的身躯。
穿过那一片粉似霞的杏花林,拨开妖娆的柳枝,苏略抬头望了一眼木楼,瞧见那敞开的窗子,欣慰地点头笑了笑,却又沉沉地叹了一口气。
推门而入,里面静静的,只有哗哗的书页声。瘦弱的身影伏在案几上,专心致志地看着那一沓厚厚的卷宗,又不时地在上面勾勒几笔。
“苏叔,”木东谏瞥见有人进来,起身放下了手中的账簿。
“辛苦了”苏略点了点头,捧着手中的杯盏,走上前去,“小姐,可要保重身子,这些清单,多放些时日也无妨。”
瑾儿放下案卷,揉了揉额头,清丽的脸上有一丝难掩的疲倦,笑了笑,“苏叔,这些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