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尘感动的泪水直流。小桃感觉肩上担子很重,它想回老家。
*
这座城的街墙非常多,曲折蜿蜒,东西南北纵横交错,在高处朝四周眺望,入眼的不过是满目黄土筑成的屋角,毫无惹眼的标记。
“小白!你在哪里啊?”
小姑娘和猴子一般上蹿下跳,在墙上左拐右转,半天了也没瞧见人,这还在郁闷着,就听远处高楼上传来一声笑。
“谁!”她背脊一抽,随即脚下踩空,从墙上摔了下去。
那笑声一转,忽而从街口传来。那是个男人,浑身上下裹着黑衣,脸上扣着惨白的面具。
遥合揉着摔成四块的屁/股怒道:“不要脸,躲着吓人!”
那人干笑,“小家伙,说话客气些。”
遥合撑起一对白眼,“谁要和你客气!不是好东西!”
那人突然双手一抬,在胸口合十,只见街道那头的高墙开始扭动,向中间挤压。遥合抬脚就逃,背后轰隆巨响,缝隙间回头,后面的土墙紧紧倒塌在一起。
转眸一看,那人又立在高高的残墙上看着她。
小姑娘牙咬了半天,“你你你你你你……”半天没想到用什么词,“……你丑!”
那人一抽,不悦道:“小姑娘,不要乱说话,小心你的舌头。”
“你要不是丑的见不得人,何必戴面具?”
那男子怒了,手朝地下一张,虎口用力,四周便开始微震,地面裂开,像是蛇一样急速蔓延过来。
遥合一惊,边跑边骂:“你又丑又坏,你不是人!”刚喊完脑袋突然撞到一人怀里,抬头一看,是白蚺。他不动声色继续盯着那人,毫不在意就要在蔓延到脚边的地裂。
他不笑不怒,面若玄冰,“鹤息,别来无恙。”
面具男子手一握,地裂愕然停在白蚺跟前。他甩袖道:“带了个什么丫头,没脑子。”
遥合噌一下窜起身,却被白蚺一把捂住嘴巴,只能在鼻腔里白哼哼。
“还由不得你来评论她。”
那叫鹤息的男子盘起双臂,居高临下,“真是好久不见,越发想念了。”
“你想怎样?”
那男子在高处踱步,“三十年前一场游戏,你可还记得?啊,对了,你中途溜了,对不对?所以不记得了?”
白蚺哼笑一声,“为了一场游戏,你居然生生把孤影城搬来,你还真是闲得很。怎么?你料到我会来吗?”
鹤息坐下身,架起腿,“现在外面都在说你的事,我又怎会不知道?怎料我这样随意来去都能碰到你,真是老天的安排。”
“怪不得我怎么走也走不出去,竟是被你困住了。”
那鹤息哈哈一笑,突然弯膝一跃,迎风立到高处阁楼上。
“白山上人,这次玩个最简单的,你的另外两位朋友在我手上,明日太阳出地平线之时,我会带着他们在孤影城东门等你,你若赶不到,我就把那两只妖精打的灰飞烟灭,如何?嘱咐一句,不要飞檐走壁,劳烦您一步一步顺着路走过来。”
丫头突然从白蚺手臂里探出脑袋,“你算老几,凭什么你说一就是一!”
“凭你们现在进了我孤影城,入了我的城,要出去就要听我的安排。”
“大叔,你都多大人了,还玩游戏,别幼稚了。”
鹤息的脸在面具下剧烈的抽筋。
白蚺却点头,“鹤息,我就陪你玩一次,但这是最后一次。”
遥合上前一步,喊道:“等等,凡事都要公平,我们若是赶到了,就把你的城都拆了,如何?”
“小小丫头,我为何听你的?”
“这样才刺激啊,不然玩什么?”
他思虑片刻,“也好。”
遥合摆着食指,“到时候输了可别发飙啊。”
“绝不。”
“那明早见,大叔。”
白大仙哭笑不得,拉起她小手慢悠悠往回走。
“为何叫他大叔?”
丫头惊,回头看那黑影,“难道要叫他老爷子?”
鹤息大人:“……”
*
两个时辰之后……
“你是不是迷路了?”
大仙浑然不觉,一笑而过,“确切的说,是我们。”
小姑娘用手比划起来,“怎么会迷路呢?你看,这边是东,朝着东一直走就对了啊。”
白蚺欲言又止,“你去走走看,若能走通……”他陡然一笑,“……就叫我好了。”
那是什么怀疑的眼神?走就走!
遥合一溜烟跑了,无须太久便灰头土脸的回来了。
“你是不是知道过不去?”
大仙笑笑,不置与否。
“小合,知道不知道孤影城和其他废城不同的地方?孤影城是座活城,每半个时辰,每条街道,每座高墙都会改变三次位置,这样的活动迷宫,只靠两条腿是迈不出去的。”
“那个大叔太恶毒了,怎么想出这样的贱招!”
白蚺浅浅一笑,“这话我喜欢。”
遥合歪嘴想了半天,忽道:“我有个主意。”她跑出去,顺着整条街把所有的屋子都翻了一遍,白蚺不紧不慢的踱步,最后终于瞧她拖着一把大锤子出来了。
“做什么?”
遥合把手一指,“这方向是东,对不对?”她撩起袖子,高举大锤砸了下去,哐的一声重响,只见这街墙爬出裂缝,姑娘接着连砸了两下,轰一声,土墙上出现一个硕大无比的墙洞。
她摆动锤子兴高采烈的笑,跳过洞,朝着另一堵墙实行同样惨无人寰的手段。
几乎和她脑袋瓜子一样大的铁锤在她手里却像是浮云,来去很是自如。
于是这一声声巨响便缓缓朝城东而去,无论是墙还是楼,凡是挡着她的路的都给砸的泪流满面。
白蚺望着那个小小的背影,忽而在嘴角抽起深深的笑。
小姑娘下了无数次毒手,终于停下步子,隔着无数大大小小的洞往回看,大仙还站在原地望着她,有些远,看不清神色。
她挥挥手:“小白,快来!”远远看着他,好像……好像在笑。
丫头突然眼珠一撑,指着他头顶大喊:“小白!快抬头看!”
激动之下锤子落下来砸在脚背上,下一妙她就嗷嗷叫着跌到墙洞那边去了。
疼是疼的厉害,可是小姑娘眼珠却兴奋得打转,突然就看大仙的脸背光看着她,发丝在眼眸上荡来荡去。
“小白,出太阳了呢。”
他一笑,把她拉起身,“恩。”
“小白……”
“恩。”
遥合一把揪住他,“看西边,是晚霞。”
他回头看了一眼,西边是漫天的余辉,是橙色的晚霞,这样空荡的天地骤然就被染了大半。有种绝妙的味道。
遥合倒在地上,蹬着小腿,“出晚霞了!你快看啊!”
白蚺扭回头,“那又怎样?”他脱下她脚上的鞋,揉着红肿的小脚,好似不知她在说什么。
遥合愣愣的看着他。他怎么就不明白呢?余辉下……有太阳啊。
她愤愤,“白蚺,你耍我。”
白蚺怔愣,伸手欲捏她的下巴,却被她一把握住,大口咬在虎口上。
这一次她咬的特别狠,似乎比谁都恨他,片刻血就从齿间冒了出来,顺着他的手腕染了袖口。小姑娘嘴巴上染的殷红,她松开嘴,看着他一手的血,再看他的面无表情,终于爆发似的仰面嚎啕大哭。
“你……你你就是要……装傻……晚霞……晚霞都出来了……你……你还当看不见……你你你根本……一点……一点点都……都……都……不喜欢……我我……”
她嚎着悲歌委屈的要死要活。
面前的男人突然噗嗤的笑了,弯着眉目笑的好厉害。
画面怪异,一个大哭,一个大笑。
姑娘停住眼泪,勃然大怒,伸手扑上前把他按倒在地。她骑在他腰际,小手卡着他的脖子,很想用力又舍不得。眼泪停住了,残余的却从下巴滴下去,落了他一脖子。
“你是不是瞎的?出了太阳了!你有没有看见!”
他好似听不见,仍旧放肆的笑着,笑的眉睫轻颤。青灰的发散了一地,大袍散开,如同欲飞的蝶。这是他这么久以来第一次这样笑,毫无掩饰,疯狂的笑。
难道一直以来她的那一句喜欢都让他感到困扰吗?或者对他来说是不好一次戳破的笑话?或者是什么呢?他到底怎么看她呢?遥合的眉梢揪作麻花,想挖坑活埋自己。
“小合,我刚才听了世上最好笑的笑话。”姑娘嘴唇颤颤,又要悲伤了。
“那个笨小孩……”白蚺撑起身,在她面前一寸的位置凝视她,笑意就在抬头一刻散了,“……我怎么可能不喜欢。”
余辉消散了,不算浪漫。
残墙街道边,不算浪漫。
她蓬头垢面,不算浪漫。
他毫无深情,不算浪漫。
可是不浪漫又有什么关系?她不在乎,他一定也不在乎。
所有的荒废都成了应该,所有的黑色都点缀上星辰,所有的空气都带着花香。
小姑娘的天空陡然就亮了。
男子看着她圆润的脸蛋不住又捏了一下,像往常一样扯了扯,扯出一个奇怪的笑,好像她又开心又心酸,很难得的复杂表情。
只是忍不住逗她,却不知道她能哭的这么伤心。
这个时常望着他背影傻笑的女孩,这个脑袋空空如也的女孩,这个不管生不生气都要咬他的女孩,这个脸皮比城墙拐角还厚的女孩,这个抱着他不肯松手的女孩,这个把鼻涕眼泪大喇喇蹭在他胸口的女孩……他真的再也找不到第二个了。
心魂幽影【上】
鹤息大人心情别样愉悦,清早便到了孤影城东门。天空青灰,还未亮,他坐在阁楼小窗上哼小调。
四处远眺,荒野的黎明足够寂静。
他得意的望着自己的城。活迷宫,如果不靠飞檐走壁怎能走的出来?他这次赢定了。他要跑到九霄云外宣扬:鹤息和白蚺切磋彻夜,终获全胜。
被他绑在角落里的两个小家伙全然听到了他不要脸的心声,万分鄙视的朝天花板翻起白眼。
大地升起一丝温度,远处天地一线上浮起一寸红日,天要亮了。鹤息起身端详了半响,待到红日卧在大地上,这便回头冲屋角的两个小家伙笑:“安心吧,没人来了。”
他正了正面具就要带着小桃和久尘离开,却听楼阁外一声大喊,突然门外就撞进庞大的一物,正把鹤息从窗子里撞飞了出去。于是乎久尘和小桃乐了。
那撞进门的一团滚了滚,一下分开,变成一人一兽。
那人一身女子的鹅黄褂,哎呦呦的哀嚎着,扭头一转,居然是催城,那大兽正是白蚺的另一头坐骑——小白。
催城一瞧见墙角毛球似的小桃不住大笑扑了过去, “小桃,蚺蚺呢?”
破碎的窗外传来怒吼:“哪个不长眼的!还不把大人我拉上去!”
催城撑着窗台朝下一瞧,“您哪位啊?”
面具下的鹤息垂头丧气,“这是孤影城。”
催城愣了半响,“鹤息大人?太好了,敢问白山上人可否在舍下。”
“我怎知道他在哪个角落,自己去找。”
催城一个转身就跑走了。
留下屋子里两个还没解缰绳的在痛哭,还有一个悬挂在窗外的在哀伤。
催城刚走下楼梯,就老远的看见一个熟悉的黑白人形,兴奋的举步冲过去。
“蚺……蚺……”
白蚺一愣,飞快低头,怎料催城手上速度极快,一把捧住他的脸,他泪水瓢泼,“蚺蚺~你怎么瘦成这样?呜……”
白蚺连退几步,打量他,“你怎么找到我的?”
“小白顺着你的气味一路随来,也是碰运气。”
“除了你还有没有别人?”
“没有啊……”催城急得跳脚,“先别问这么多了,你……你快随我回白山吧。”
“怎么了?”
“这段时间江湖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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