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入睡不超过五分钟,瞌睡说来就来,跟个孩子似的。
元胤小心翼翼地从她手里抽走了玉牌,扯了旁边一条缎被给她盖上了。垂头凝视着她那张脸时,元胤想起了之前在幽关的事情。
半个时辰前,青匆提出要见他一面,他便匆匆去了幽关。到了幽关后,青匆将云娘偷走蒙可心《草言录》的事告诉了他。彼此都认为,青海平一准有什么不可告人的谋划。在讨论时,冰残提到幽王府曾代写过一本《草言录》。青匆因为好奇,便要了底稿来瞧瞧。可没想到,当他瞧完后,不禁深吸了一口气问道:“这真是你们自己编的?”
昭荀拱了拱手客气道:“让前辈见笑了,这里头大部分内容是娘娘编的,我不过是润润笔而已,想来跟真本还是有很大差别的。”
青匆紧缩眉头,摇了摇头道:“不,你恰巧说反了,跟真本的内容几乎是差不多的。”
元胤等人都惊了,这怎么可能呢?青匆又道:“虽说文笔不同,但所写内容都是差不多的。后世断代年号等也都是一样儿的。你们真是编出来的?不是看了真本才杜撰出来的?”
昭荀好不诧异,说道:“正因为没有真本可呈给皇帝,主子这才吩咐我和娘娘编出一本来。时间仓促,我和娘娘赶了几天才赶出来,上面的那些后世断代年号之类的全都是娘娘编出来的,我不过是将她所编的东西加以润色罢了。先辈,果真是差不多的?”
青匆点头道:“若没看过真本,自然无法分辨,可我是在堂主那儿看过那本真的《草言录》,与那上面所说没有分别。我倒好奇了,莫不是贵府那位侧妃娘娘以前见过《草言录》,要不然怎么会编得如此相似呢?唯一有一点不同,那就是皇位传七世孙的说法。”
“哦,”昭荀回忆道,“那是主子让改的,皇帝不是最在意这事儿吗?我们自然不敢再那么写了。说起来,当时娘娘还问我为什么要这么改。”
“那你怎么说的?”元胤问道。
“我说是主子您让改的,娘娘当时还说了一句,这不是篡改历史吗?事情原本就是这样的。我听着有些奇怪,不过当时赶着写出来也没想太多了。如今想想,娘娘是不是事先就知道七世孙的说法,所以才那么问的。”
青匆赞同道:“侧妃娘娘应该是看过《草言录》的吧?要不然她怎么那么问呢?”
“可她上哪儿去看的《草言录》?”冰残插话道,“照蒙可心的说法,《草言录》一直被她藏着,连你也没发现,不久前才被云锦娘偷了去,梁兮兮上哪儿看去?”
“这……”青匆也答不上来了。
幽关大厅内好一阵沉默,这几个人都在各自想着一切的可能性。但不管他们怎么想,兮兮都没有提前接触到《草言录》的可能,除非——她也能未卜先知!
当青匆把这一可能说出来时,元胤脸色都变了。冰残瞟了他一眼,浅笑道:“这么说来,我们侧妃娘娘也有可能是异人了?那本《草言录》相传是蒙家祖上一位异人所写,此人来于异域,并非本朝人,且有占卜未来之神力。莫非梁兮兮也来自异域?元胤,你知道她是哪儿的人吗?”
这一问倒把元胤给问住了。元胤摇摇头道:“我不知道,她以前说过她自己也不知道,从前是孤儿,根本记不得原籍在哪儿了。”
“你就信了?”冰残带点幸灾乐祸的语气问道。
元胤回了冰残一个白眼,没回答。对自己媳妇的底细一问三不知,身为惊幽城城主的他自己都觉着说不过去了。但因为他一直很相信兮兮,兮兮说什么他都没多加怀疑,所以对兮兮的过去他压根儿没想过要去追问。不过今天青匆这么一提,他倒真好奇起来了。
“贵府的侧妃娘娘到底是不是异人我们暂且不论,但青海平这个人却不得不防,”青匆打破沉默道,“虽说我们青月堂和幽王府向来是死敌,不过我想王爷也不愿意被人利用吧?”
“青匆先生有什么推测?”元胤问道。
“自青川牧场被王爷所灭后,青海平便销声匿迹了。以他的性子,势必不会就此偃旗息鼓的。再重振青川牧场已经不太可能了,以眼前的形势来看,他极有可能利用张显楚在皇帝身边的位置,来为他的目的效力。若是张显楚能得皇帝信任予以重任,那很明显他也能深入朝廷内部。因为他原本也是赵氏子孙,廷美王爷的后人。”
“继续说下去。”
“至于他为什么要送《草言录》给我们青月堂,其目的我想不外乎是要借朝廷之手灭了我们青月堂罢了。起初他到张显楚身边时,我们青月堂也有所察觉,而他给的解释是,他是想潜伏在张贤楚身边,伺机找王爷您报仇,并随时给我们青月堂传递消息。不过,如今看来,他所言皆是假话。他根本不会给我们青月堂传递真的消息,指定会挖个大坑等我们跳!”
一旁的严琥珀抖肩笑了笑说道:“他哪儿会想到,青匆先生您会跟我们家主子碰了个正面呢!真所谓不是冤家不碰头,好在这回碰头了,要不然我们两方都要叫他给耍了!”
“是啊,想想此人城府还真是深呐!”昭荀颇有感触地说道,“若我们没及时察觉到,只怕都中了他的圈套。此回主子上京原本就想跟皇帝请奏剿灭青月堂,一旦双方交手,无论结果是什么都会被青海平所算计。而他,简直就是坐山观虎斗,尽得渔翁之利。”
“青匆先生,”元胤沉吟了片刻后说道,“本王若放你回去,你可否做我们两方的传话使?”
“王爷有什么想法吗?”
“青月堂说到底也是太祖之后,若真尽数剿灭了,又是一场同室操戈的悲剧。无论当初金匮之盟是真是假,本朝始终还在赵姓人手里。虽说眼下看似太平,可周边却有不少虎狼之师,金人,西夏,以及大理等国一直都是虎视眈眈地盯着内壤这片土地,若是我们自家人先打了个你死我活,那他族必然会趁虚而入,太祖辛苦所建之宋又有何稳固可言,早晚是要断送在同室操戈的份上。”
“堂主所不服的王爷也应该明白,先皇密杀了太祖,又假借金匮之盟谋夺了帝位,将太祖一支杀的杀,关的关,实非明君所为。堂主不过是想替太祖讨个公道罢了!”
“他究竟是想做皇帝还是想讨公道,他自己心里该最清楚不过。眼下新帝刚刚继位,对本王也颇多猜忌。本王一直都处于观望之态,若青月堂能放下从前嫌隙,归于正途,那本王可以略尽绵力。倘若你家堂主执迷无悟,仍旧要带兵造反,置百姓和本朝安危于不顾,那就只能在战场上见了。相信青匆先生此行应该有一番感悟,不妨回去转告你家堂主,好好斟酌斟酌。”
青匆点点头道:“王爷所言在下必定会如实转告堂主。事不宜迟,在下明天便动身回青月堂,一旦堂主有了回复,必定前来相告。”
于是,元胤决定派几个暗探随行保护青匆回青月堂,至于蒙可心,因为往来不方便,所以青匆打算暂时让她跟着蒙可舟,不回青月堂了。
随后,元胤就回来了。一进门就看见兮兮趴在梳妆台上傻笑的样子,像只吃了满满一肚子胡萝卜十分满足的兔子,令人忍俊不禁。
不过,兮兮的底细到底还是让元胤好奇了,好奇之余更多的是担心。如果她真是异人,那是不是也会像蒙百灵一样消失不见呢?元胤想想都觉着背脊梁骨发寒,要是兮兮又不见了,他估计自己真的会疯的。
就在元胤闭着眼睛,一手圈着兮兮的头,一手枕着自己脑袋想着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时,兮兮却忽然醒了。
雷都打不醒的兮兮只有在做了噩梦时才会半途醒过来。眼睛一睁开,她便望见了元胤那张略显忧郁的脸,眉头皱紧,仿佛在焦虑什么不好的事情。元胤很少如此伤神,兮兮忍不住想抬手去触摸他的额头。
刚才在梦里,她梦见自己真的跑到龙泉驿那个小水坑里躺着了。呼啦呼啦几下灌水后,她真的回到了从前。画面一转,她仿佛又置身于那间宽敞明亮的实验室,跟熟识的同事打着招呼,可等她转身时却发现一个可怕的事实,那就是这儿没有元胤,而且低头一看,肚子瘪瘪的,孩子也没了,于是乎,她浑身一阵冷汗地惊醒了。
仰头看着元胤那愁眉不展的模样时,兮兮忽然觉着很心疼,心想自己怎么能这样自私呢?一听说有回去的办法就想回去,真是太坏太坏了!要是自己真的回去了,赵元胤一准会很难过的吧?还会哭吧?冰帅不是说了吗?上回自己没命的时候,他都哭了的!呜呜呜……怎么能让赵元胤再哭呢?梁兮兮,你实在太坏了!要再想着回去,那就是个实足的大坏蛋!
兮兮一边在心里想着一边嘟嘴眨眼地兴奋着,完全没注意到元胤正虚眯着一双深邃的眼神在偷窥她。其实她刚才动来动去的时候,元胤已经抽回了神。看着她一个人在那儿兴奋得起劲儿,元胤还是没憋住,扭头弯腰笑了出来。
兮兮吓了一跳,爬起身来问道:“赵元胤你没睡着啊!”
元胤抬手拍了拍她小脸一下,乐道:“我什么时候睡了?你怎么醒了?又做噩梦了?”
“你没睡?哦!”兮兮终于反应过来了,指着他嚷道,“你居然偷窥你好漂亮好漂亮的孩儿的娘!你太不老实了,赵元胤!”
元胤伸手揽过她,圈在怀里笑道:“是你自己没发现,能怪我偷窥吗?说说,怎么又醒了?冷吗?”
“人家想你想醒的……”兮兮黏糊糊地撒了一个嫩弯弯的娇,缠着元胤的脖子不撒手了。其实她也没说谎,的确是想元胤想醒的啊!
这一声撒娇黏得元胤心脏都快停了,搂着她半晌都说不出话来了。她察觉到元胤有些异样,便推了推他问道:“是不是遇上什么麻烦事儿了?说出来吧,没准我能帮你呢!”
元胤凝视着她那双黑亮亮的眼睛问道:“你到底……从哪儿来的?”
兮兮眨了眨眼睛,忽然意识到元胤今晚已经问过两遍同样的问题了,难不成元胤对自己的身份有所怀疑?
看她没立刻回答,元胤以为她不高兴了,忙哄着她说道:“我就随便问问,你不想回答就不答,睡觉吧!”
她没动,目光明亮地望着元胤,眨了两下眼睛,表情显得特别无辜特别忠诚。元胤低头在她鼻尖上轻轻地啄了一下,笑问道:“怎么了?还不想睡吗?那让芜叶给你端宵夜来?”
“赵元胤,”她很认真很认真地说道,“你为什么非得追究我从哪儿来的呢?”
“我说了,你不想说我往后都不问了。别想那么多,我没有怀疑你的意思。”
“我只是觉得,从哪儿来的并不打紧,最要紧的是她往后会留在哪儿。”
元胤忽然明白了兮兮的意思,心里好一阵感动,稍微搂紧了她低头问道:“那你往后会留在哪儿呢?”
“呃……”兮兮故意上翻眼皮逗着元胤说道,“让我好好想想呗!这个问题不太好回答啊,我是要留下呢还是要回去呢……”
“回答,”元胤掰正了她的脸,表情认真地说道,“别犹豫,心里想什么就说什么。”
兮兮睁大了眼睛,眨了两下问道:“我要是想回去,你会不会拦我啊?”
元胤的手顿了一下,眼露惊异地问道:“你真是从异域来的?”
“嗯嗯嗯!”兮兮鼓起腮帮子,一脸诚恳地点点头道。
元胤好像有点被打击倒了,目光呆滞了几秒后,看着兮兮的眼睛问道:“是真的?”
“嗯嗯嗯!”兮兮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