办学校,但是只能私人办,国家不给办公立的。
哪怕是胜利了,也胜得有些惨烈,如今我想起了就心痛。
从民国那时候开始,西医就在中国疯长,西医的治疗案例,也在中国受到了吹捧和欢迎。
于是,西医治疗天花的牛痘,被奉为最好治疗方案。
其实大家各有争论,到底哪种好,我不知道。
我只知道,牛痘发明比中国人痘种植法晚了七八个世纪,而且发明之后照样大量死人;而古老的中国,死人最多往往是战争,绝非瘟疫……
我不管旁人怎么说,我只相信中医古老的种痘法:种人痘。
第061节普渡
十一月中旬的延陵府,已是深秋,风寒雨凉,残香细袅。
到了十三这日,落雨霏霏,嫩寒侵体,庭院景致颓败,淡花瘦玉皆杳杳。
距离刘家庄那场瘟疫,已经过去了两个月。
顾瑾之心情很平静,调砚聚墨,坐在窗前写字。
几个丫鬟和祝妈妈怕她冻着,屋子里烧了暖笼。
顾瑾之在伏案疾书,葳蕤和芷蕾坐在一旁做针线,陪着她;祝妈妈今日和幼荷、霓裳记账,把夏季的东西入库,记录在案,等会儿要把账本给夫人送去。
帘栊半揭,能看清院子。
院子湿漉青石小径上,穿着绣花鞋、套了木屐的丫鬟,打伞小心翼翼走过来,生怕滑了。
祝妈妈等人都瞧见了,就遣了幼荷忙去迎几步。
来人是夫人身边的芍药姑娘,夫人身边八个大丫鬟之一,地位仅在海棠之下,最得夫人喜欢。
“夫人让问问,七小姐这边的东西整理好了不曾,让妈妈拿账本去,夫人今日要入账的。”芍药拍了拍衣襟的湿意,笑着传达她的使命。
祝妈妈等人忙请她坐,拿了帕子给她擦脸。
“都整理齐全了。”祝妈妈笑着道,“一路走来累了吧?先坐坐。我这就去给夫人回话。”
芍药没有推辞,坐了下来:“劳烦妈妈了”。今日夫人那边不忙,是夫人特许她到七小姐这边逛逛的。
她想来看看霓裳。
霓裳是她的姨母表妹。
给她端茶的正是霓裳。
此刻的霓裳,脸上挂着轻薄面纱。
“脸都好了吗?再给我瞧瞧。”芍药接了茶,放着不喝,就拉霓裳坐下,要去看霓裳的脸。
霓裳带着面纱,只露一双水灵美丽的杏眼。
天花肆虐了刘家庄,死了好些老弱病残的。
霓裳年轻,体魄素来健朗,就活了下来。
只是这张脸,已经不成模样。
她回来已经一个月了。
她刚回来的时候,夫人想打发她去庄子上,是七小姐留下了她。
霓裳记得七小姐跟夫人说:“……抹平脸上的疤痕是难的,可用药清减些,三五个月的功夫,瞧上去就像雀斑。虽不好看,却不会有碍瞻仰,不吓人的。我院子里离不得这丫头……”
夫人这才让她留下来。
“哪里能好了?”霓裳笑着,还是解了面纱给表姐芍药看,“七小姐开了药方,又亲自做了些药膏。每日白天吃药,夜里抹些药膏……”
芍药有些吓一跳。
霓裳的脸,比一个月前回来的时候还要难看,漆黑狰狞的,不知是严重了,还是正在恢复?
她没好说实话,就道:“七小姐医术塞活神仙的,你放宽心!”
霓裳微笑,点点头,重新把面纱带上:“我是最信得过七小姐的!要不是七小姐,那场瘟疫不知要死多少人呢!”
说罢,她眼眸微黯。
那场瘟疫里,有了七小姐的种痘法,其他庄子没怎么死人,只是霓裳家的刘家庄,因是先发的,所以死伤不计其数。
她那刚满周岁的第二侄女和大嫂、爹爹都没有抗住,纷纷离世。
原本的一家子人,如今只剩下大哥、三岁的大侄儿和霓裳。
大哥还安慰霓裳:“咱们庄子几百口人,只余下五十不到。有的全家没了,有的只剩一个。咱们还有三人,总算给咱们留了点依靠。你莫要伤心,要往好处想。若是主人家不肯要你了,回来跟大哥种田,大哥养活你!”
想起来,眼睛就有些涩,霓裳连忙把念头转回来。
芍药坐了一会儿,跟霓裳说了半日的闲话,又跟幼荷几个打了招呼,然后进来给顾瑾之行礼,见外面的雨渐渐歇了,就起身回了夫人那边。
霓裳送她到院门口。
青石板路湿滑,芍药走得很慢。回到夫人那边的院子时,夫人和宋妈妈已经把各屋子的账对完了。
夫人正在跟七小姐的乳娘祝妈妈说话:“……多劝着些,夜里早睡,别写字到三更半夜的,又不是要下场考学。”
祝妈妈恭敬道是。
夫人这才笑眯眯的,让祝妈妈先回去。
“霓裳如何了?”夫人看到进来的芍药,就笑着问她。
今日夫人心情很好。
“脸好了些,都是辛苦七小姐!”芍药道,“更是夫人的恩典,赏她一口饭吃。”
宋盼儿摆手,笑了笑。
顾瑾之喜欢霓裳,宋盼儿就留下她。
只要是顾瑾之愿意的,宋盼儿从来没有执拗过。
想起天花肆虐的时候,顾瑾之说服宋盼儿种痘,宋盼儿何尝不是紧紧攥了一口气?
“……我已经把挤下来的痘浆和痘痂制成了粉,挑一些放在鼻子底下,就是种痘。过几天会发热。”顾瑾之说的头头是道,
“等热退了下去,这辈子就再也不怕染了天花的。这是救大家一命。咱们不试,外面的百姓不会相信咱们,延陵府附近的庄子保住也难,只怕要死成千上万的人。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娘,咱们平素积的小德,这次才是大功劳。”
女儿拍在胸脯说,保证没事,这是给他们救命,她能保证全部种痘成功。
她需要宋盼儿的支持。
对于宋盼儿而言,这是个极大的考验。
万一孩子狂妄,不能种痘成功,全府陪葬不说,还给延陵府添了病乱,成为罪人。
可不同意吧,往日对女儿的支持,都是假的吗?
顾瑾之又把她治好的宋大太太、胡婕和明慧公主的案例说了一遍。
宋盼儿又是一夜未睡,思前想后,最后瞒着顾延臻,答应了顾瑾之的话。
她亲眼见过当初宋大太太和胡婕是如何的凶险,命悬一线被顾瑾之救活的。
他们先种痘,等到发热的时候关了家门,透出风声给胡泽逾,让胡泽逾来作证,顾瑾之的种痘技术是可靠的。
顾瑾之是本着既救满府的人,又给瘟疫出力。
宋盼儿则是心惊胆战用满府的性命支持顾瑾之。
如今想起了,她何尝不后怕?
顾瑾之最终成功了。她的种痘方法,因为有胡泽逾和赵道元、周老爷子的亲眼见证,得到了胡泽逾和明慧公主的信任。
于是,胡泽逾下令,全部强行给延陵的百姓种痘。
大家一开始将信将疑,有人哭闹,有人逃走,觉得胡太守是要害死他们,比害怕瘟疫还要强烈。
可胡泽逾毫不手软。
胡太太也不敢种,是被胡泽逾强逼的。
那半个月,胡泽逾承受了多大的压力,没人知晓。他没有睡过一天的安稳觉。万一失败,他就是万劫不复;万一成功,他的政绩显著,调回京师指日可待。
宋盼儿不得不承认,胡泽逾是个特别狠的人。
他为了前程,敢走险峻。
当然,最后顾瑾之替胡泽逾保住了前程。
想起这些,宋盼儿对女儿的医术,已经是深信不疑。
异象也好、妖孽也罢,宋盼儿都不怕了。她的女儿绝对是个慈心仁厚的。
也许顾瑾之并不是妖孽,而是菩萨转世吧?
宋盼儿唇角就有了个满意的笑。
傍晚的时候,顾煊之和顾琇之兄弟俩下学,来宋盼儿这边吃饭。
宋盼儿今日觉得顾琇之也挺顺眼的。
快到开饭的时候,顾延臻身边的小厮来说:“胡太守留三爷吃饭,他们在鼎香楼开了饭局,三爷让告诉夫人不用等他。”
宋盼儿眉头蹙了蹙,问:“太守因为什么请客?”
“刘家庄牵头,大大小小十来个庄子,给太守送了把万民伞!”小厮笑着说道。
宋盼儿噗嗤一声笑出来。
这的确值得庆贺。
胡泽逾这次是立了大功的。
明年他就要调任,只怕是更好的前程。
而后,宋盼儿心里又酸酸的。
顾瑾之冒了那么大的险,顾家不遗余力支持她,最后,出风头的却是胡泽逾和秦申四。
顾瑾之只教秦申四如何种痘、如何退烧,旁的一概不出面。
如今功成名就的,只是胡泽逾和秦申四。
顾瑾之什么都没有捞到。
宋盼儿不知道顾瑾之这份淡泊名利的心境,到底是哪里来的……
反正宋盼儿做不到。
吃了饭,宋盼儿打发两个孩子回房,自己也准备歇了。
突然,外头的管事说:“老太爷从京城送了书信回来,是加急的。”
宋盼儿忙起身,叫海棠把信接进来。
第062节生祠
老爷子叫人加急送了信回来,宋盼儿心里非常不安。
自从老爷子回京,她就隐约有些不好的念头。
是不是他们也要回去了?
因为很不想回去受拘束,宋盼儿每每想起来就担忧。
她不等丫鬟拿裁纸刀来,一把用力撕开了信封口,迫不及待读了起来。
读了几行,就读完了。
她眉头微微蹙起。
宋妈妈等人纷纷问怎么回事。
“……没事。”宋盼儿回神,微微笑了笑,“二月初六是二房三少爷的好日子,老太爷让咱们回去观礼。”
就这么一件简单的事,用得着加急送信吗?
要不是夫人故意拿话搪塞她们,就是这其中有她们不知道的隐晦。宋妈妈和海棠不敢再问了,两人又服侍夫人歇下。
宋盼儿却摆摆手,独自坐在椅子上,对宋妈妈道:“你派个婆子去外院,跟司笺说一声:不管三爷多晚到家,都回内院来。让上夜的婆子们给三爷留门。”
宋妈妈眼底闪过一缕不安。
这是出了事啊!
“是。”她应着,就出去吩咐了。
宋盼儿再也没有睡意,披着件小绫袄,围着暖笼,静坐沉思。
今日是芍药值夜。
宋盼儿让宋妈妈和海棠下去歇了,明日还要起来当差,只留了芍药在跟前。
芍药给她端了杯清茶。
“夫人,您不如床上卧着。这暖笼虽然不冷,可背后寒。”芍药细声劝着宋盼儿。
宋盼儿露出一个浅浅的笑:“不妨事,三爷一会儿就回来了。你先去吧,等有事我喊你。”
芍药不敢深劝,道是。
她也不敢退下,就在一旁守着,时不时给宋盼儿续茶。
来来回回,已经续了三次茶,外头的更鼓也敲了又敲,已经二更天了。
芍药想再劝宋盼儿去睡,外头却隐隐传来了脚步声。
宋盼儿抬眸,望向芍药,示意她出去看看,是不是三爷回来了。
芍药忙走了出去。
外头还在下雨,淅淅沥沥的寒雨,透出初冬的冰冷。芍药缩了缩单薄肩头,让婆子拎了灯笼,亲自去开了院门。
果然是三爷顾延臻回来了。
他一身酒气,脚步踉跄,司笺和另一个小厮司墨左右搀扶了他。
芍药忙迎了他们进屋子。
顾延臻喝醉了,神志不清。
宋盼儿也从暖笼里起身,让丫鬟给顾延臻端了浓茶,服侍他喝下,一边令丫鬟去打水洗漱,一边又令婆子去做些酸汤。
用水之后,宋盼儿亲自拿了块醒酒石给他含着。
顾延臻这才渐渐清醒过来。
“高兴也不用喝这些酒。”宋盼儿抱怨,“明日又该头疼,念不得书了。”
顾延臻却呵呵笑。
“……你不知我高兴什么!”顾延臻舌头有些控制不住,声音很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