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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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上人间- 第2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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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活在别处8

这是我第一次认真打量这个男人,他总是把军装穿得很标准,扣子系到最后一个,笔挺笔挺,但军装上面那一张脸却并不像一个军人,如我初次见他的印象,他脸上的线条有文弱的感觉,眼中亦无锐气,倒是有点悲悯。他认真对付着手底下的一块牛排,脸上呈现出一丝稚拙,然后突然抬头:“你在偷看我!”

“您就在我对面,看就看了,有什么好偷的?”我这样说着,收回目光。

“你最近怎么样?”

“很好,大家都说我运气好。谢谢您送来的那些东西,有很多我都用不着。”

“是吗?”他看了我手腕上的镯子一眼,“其实我也不知道应该送给你些什么,你应该和别的女人不一样,但我还不知道你喜欢什么。”他顿一顿,看着我,“你知道我这些天在做什么吗?”

“您自然有很多公务要忙。”

“不,除了这些,我去和我所有的情人作了断。您一定也听过关于我的一些流言,怎么说那里面也有可信的方面,我也不怕你知道,但是我真的打算重新来过,结束那样荒唐的生活。”他样子极其的认真。

“您是不是对所有女人都这样说呢?”我笑着问。

“我是说真的。”他严肃得近乎可怕。

我低下头,不再说话。

吕奕说的话,我不知道自己应该作何想法,如果他真的表现出了对我的诚意与热情,那么我应该以怎样的态度去接受?还有一层,他会不会是怀疑我的身分而试探我?我一向对自己的运气没有任何信心,现在更是如此,所以不得不寸寸小心。

之后他隔三岔五就会来看我,带我去吃饭,去一些娱乐场所,介绍我认识他的一些朋友,他并不逼我,向人介绍时,只说:“莫情小姐,我的朋友。”还是会送一些东西给我,更为特别,一幅唐卡或一件小小的木雕,都是极难得的东西,我也不能否认,这些东西我很喜欢。我自然是不再做以前的传递情报的工作了,似乎我现在唯一的任务,就是把吕弈牢牢抓住。

我不知道自己的心还在不在,似乎是麻木了,被这每天都必须的表演麻木了,夜里哄孩子睡着,自己站在镜子前面打量自己,已经是一个很成熟的女人了,能遇上这种事情,真是没有天理!但是仍然不很显老,我的眼睛下面有一道浅浅的凹槽,本来并不很好看,但这样的眼睛不容易生皱纹。是这样的原因吗?大概也不是的。真的是麻木了,盯着自己胸前的这枚戒指,想到金凯的脸,竟然因为不知道该有何种感情而没有产生任何感情,甚至很多时候,我看到平安,都想不到这是金凯的骨肉,而想起从前的种种,愈发觉得那不是发生在我身上的。也许惟有这样,我才能在这里安全的活下去。

天气渐冷,吕奕带我去一个运动俱乐部玩,我尽量做出不擅长运动的样子,看他在我面前展示他的才能,做出吃惊的样子,其实心里明白他只用了一两成力气,如果不是以这样的身份相见,那次交手的记忆足以使我心有余悸。

“看来今天的安排比较失败,你明显是不喜欢运动。”他开车送我回家。

“没有,看你运动也很好,我不是不喜欢,只是生了孩子之后体力就不行了。”我轻轻对他笑,想表现出温婉来。

“下次安排点有意思的。”

“你那么忙,何必为我费心呢?”我轻轻说。

“对了,你说你来这边是投奔表哥,怎么也没见你表哥?哪天请出来吃顿饭吧!”他并不理会我的话,而他的话几乎吓了我一跳,我也快要忘记,我还有一个“表哥”。

“不用麻烦了,血缘很远,并不管我的事情。”

“那也请出来吧,怎么说也是你的亲人。”

我和吕奕,是不是有点快得不正常?必须跳出来客观看这件事情,才能保证自己安全一点,但是我仍然是看不清,我和他,怎样竟走到了这一步?并非我处心积虑。

不知不觉已经到了我楼下,他把车停下,从后面拿上来一把玫瑰,这是每次出去他都会送我的。

“谢谢,我今天很开心。”我扭头对他笑笑,转身打算开车门。

“不请我上去坐坐吗?”他突然说。

我停顿住,一时不知说什么,玫瑰的气息弥散于空气之中,甜美芬芳,狭小黑暗的空间里,他呼吸的声音平缓,听不出情绪。我抬头望向自己住的三楼,出生一种异样的感觉,回头笑着说:“下次吧。”开车门下了车。

“你回去吧。”我在车外隔着车窗挥挥手。

“我看你上去。”他笑得很温和。

从邻居那里领平安出来,打开房门,黑暗里心兀的坠了一下,接着就听到声音:“你……”

金凯?!不会听错!确定他身在角落里,我伸手打开灯,他靠在离窗口很远的墙边,一身黑风衣,一时间让我感觉陌生。

“你怎么到这儿来了?有多危险你知不知道?万一刚才吕弈和我一起上来,怎么办?”我的心突然跳得非常快,几乎失态地压低声音对他说话。

“妈妈……”平安睁大眼睛看着我小声叫,似乎被我们之间的态势吓到了。

“平安乖,叫叔叔。”我把花随随便便扔在一边,“你和叔叔呆一会儿,妈妈去给你弄被窝睡觉,好不好?”

“好!叔叔。”说着叉起手,要金凯抱的样子。

金凯有点无措似的,愣了一下才伸出手,我进屋去准备安顿孩子睡觉,听着外面的声音,什么也没有。

我在屋里给平安擦洗,安顿他躺下,又给他唱歌哄他睡着,金凯一直在客厅里坐着,悄无声息。

“出了什么事?”我坐下,轻声问。

“没什么,有点事情需要我过来处理一下,顺便来看看你。”他表情冷淡。

“没有什么指示吗?”话出口,我就发现了坏的苗头,我们之间的对话又要陷入恶性循环。

“他对你很好,是吗?”他冷冷问。

“这是我的任务,如果他对我不好,我的任务也就完成不了了,我想我的任务是什么,你不会不知道,既然它已经下达给我了,你还要说什么?”

“你为什么不拒绝执行这个任务?我满心满意以为你会拒绝,你不做这个,回去,难道我保不住你吗?你又不是只有这样才能活下去!”

“如果我要回去,当初就不会出来,我回去干什么?去看你和别的女人的婚姻?金凯,我不想和你理论,你不要双重标准,你娶别人的时候,我说半个字了吗?现在是组织给了我这个任务,这任务的下达有你一分,你倒来质问我!”

他愣了愣,没了底气,“空月,我不应该同意你来这边,我们不应该分开,我也不应该娶别人……”他把脸埋在掌心里,“我知道是我的错,我不知道怎么就会这样了,我没有权力指责你,我……我是个混蛋!”

看到他这个样子,我很想宽慰他,可是话堵在喉咙里说不出来,也许我就是希望他自责,希望他明白我是在乎受到这样的伤害的,我就是不满意他保不住我,让我过这种几乎出卖灵魂的生活,我就是在恨他。只是我们都有什么办法呢?我们被这命运摆布,都是些可怜虫,我怪他,可是哪一个决定不是我自愿的?大家都有推卸责任的本能罢了!

我从抽屉里找出烟来,抽出一根递给他,他衔在嘴上,我拿打火机过去,火苗窜动,烟被点燃,我松开手,火苗也突然消失。他突然抓住我的手,很用力,打火机在我手里攥得生疼,我不能动,回应或者抗拒,都没有,他越来越用力,直至极限,我一声不吭。

他终于松手,颓然吸那根烟,我也给自己点了一根,我们就这样对坐着。

“孩子身体好点了吗?”

“你刚才也看到了,没什么关系了,体质较一般孩子,确实弱一些,我也很注意。”

“你呢?你还好吗?”

“没有什么不好,我……我只想完成好我的任务,把孩子照顾好,我还能有什么特别的想法吗?”

“你真的打算这样下去吗?”

“不然怎么样?回去?我知道这是一条不归之路,可能要断送掉我所有的一切,但是,我还是不想回去。”

“既然你这样说……其实我这次来,是打算把你带回去的。”

“金凯,你不可以这样子,你已经是位高权重的人了,不能这样意气用事,我们都有我们该做也必须做的事情,虽然并不是愿意做的。”

“可是……”

“这已经是第六个年头了,金凯,我们在一起,这么久,为什么你永远对我没有信心?还是你对自己没有信心?”

他抬起头来,深深看着我,终于说:“既然是这样,那么就这样吧,我必须连夜赶回去。”他站起来停顿一下,接着说:“你自己,注意身体。”

我们甚至没有拥抱,我看他走出去,消失在夜色里,又为自己点了一支烟,刚刚的最后一句话,我知道自己还是忍不住要宽慰他,虽然这是无济于事的。我们是在相互憎恨吧,虽然这很是难以说出来的,而与其说是彼此憎恨,倒不如说是在憎恨自己。

生活在别处9

真的筹备起婚礼,每天都有很多事情要做,虽然临近春节,战事稍稍缓和一些,但他毕竟有很多公务,又要腾出时间来准备这件事,我说有些事交给我也是可以的,他一定不肯,还说要在婚礼上给我一个惊喜。我不可抑制地融入到了这个生活里,越陷越深,尤其住进来,使我丧失了一个可以冷静下来的空间,每天晚上搂着平安躺在床上,摸到自己胸前着一枚戒指,感觉整个人仿佛要被撕裂开了。云天急急把我派出来,想来也想不到我会走到这一步,而我接受的训练,显然还是非常不够的。

“你最近气色不太好。”正吃着早饭,吕弈突然说。

“是吗?可能睡得不太好。”我抬头扫他一眼,不敢停下目光。

“怎么回事?哪里不习惯?”他关切地问。

“不是……”我掩饰着笑笑,“婚前综合症你没听说过吗?有点紧张。”

他笑了两声,拉过我原本握着杯子的手,突然正色说:“其实我也是。”

这个在外人看来几乎是闻声丧胆的男人,在我面前露出带一点狼狈的孩子气的笑容,我想握紧他的手,咬咬牙,终于错开目光,“今天要去给表哥送喜帖,午饭可能就在那儿吃了。”

“嗯,早就该去了,不过早一点回来,下午服装店的人要来送婚纱,我也会早点回来的。”他放开我的手,我的心底,竟隐隐有一丝失落。

早就已经想要到表哥这里来,希望能在一个职业革命者身上得到帮助,这样下去我不知道自己能撑多久,如果真的疯掉还不要紧,不小心把所有人都牵扯出来才真得可怕。

“你结婚的事情,上面已经知道了,你放心吧,组织会给你任务的。”他拿着喜帖,淡淡说一句。

“这样……没有什么别的吗?”我感觉到自己心底的茫然。

“嗯……副总司令好像说了什么,但是……”

果不其然,金凯终究是不可能忍受我嫁给别人的,但是他说了什么,又有什么用呢?知道这样的消息,反倒让我更加为难。

“我……”我逼自己先不要想金凯,“您可能不知道,我以前是杀手,不是专门做这个的,也没接受多少这方面的训练,您能告诉我,怎样才能演得像吗?我快要撑不住了。”

他看看我,眼神里有冷酷的机敏,说:“这个是最简单的,你要相信自己的身份,你就是吕弈的夫人,不要总是想着你不是,那样肯定要出事,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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