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敛了神色,手攥着杯子:“是公子的未婚妻。”
“哦。”我有些不自在。
一灯如豆,光影轻曳。
“对了,怎么没见祈大哥?”我问她:“这么晚了,他去哪了?”
她神色一僵,低下头,支支吾吾:“我、我不知道。狙”
不知道就是不知道,她这副样子却实在叫我想不透除了不知道之外她还想表达些什么。
“你说难过的时候才会犯病,那你方才是想到什么?怎么会哭得那么厉害?”
她眸光闪烁:“我、我想起小姐了。”
我顿时觉得抱歉。祈大哥的未婚妻,想来是跟他一般出众的人,佳人早逝,她的丫鬟心里定是记挂。可祈大哥偏偏叫她来照顾我,一新一旧,她会难过也是正常的。
方才一直对我说对不起,现在想来,应是对那个小姐说的吧。
双手撑着下颌,望着她:“珠玉,你给我讲讲吧。你的小姐……还有祈大哥。祈家在长安是怎么样的呢?他家里还有些什么人?钫”
“姑娘,你真的要个公子一起去长安?”她轻声问,还带着鼻音。
“你不希望?”挑眉问她。
她迟疑地看了看我,摇摇头:“不论你做什么决定,我都会站在姑娘这边。我、我只是想姑娘知道,祈家……祈家或许不像是姑娘想的那般单纯。”
看着自己的手指:“会复杂成什么样?”反问她。
见她说不出来,便笑笑:“只要他没有别的夫人,再复杂我也不怕。”
她一愣,表情僵硬。
我蹙眉,语气不善:“他有妻室?”想了想,又自己否决:“不可能,他说过没有的。”
她用眼角偷瞧我:“如果公子有妻室,姑娘就会离开吗?”
我又愣住。
我嫁过人,还生过孩子,他都不介意。那么如果他有妻室……
可是他说过他没有成亲!
“不知道,”心里不安,下意识不想再谈论这个话题,“他说过没有,我相信他。珠玉,不早了,快回去睡吧。”
她启唇,欲言又止。
我极力做出一副困倦的样子,她咬着下唇,终是默默出去。
在房间里来回走着,地板都要叫我走出一条沟来了。实在忍不住,又去敲隔壁的门,可是依然没有人。干脆坐在门口等着。
要是得不出个结果,我是别想睡的着了。
忆起方才的梦,不禁责怪自己。
我是不是太着急了,怎么会他一说就跟他走呢。策儿怎么办,要是南宫少卿因为我不辞而别而苛待他,又该如何是好?瑶荆虽然护着他,可到底只是个丫鬟,关键时候根本说不上话。
因为我,朱翠婷闹得要上吊,她肯定也恨死策儿了。老夫人虽然疼爱孙子,但是朱翠婷也生了一个南宫勉,况且算起来,南宫勉比策儿还有更近一层,较起真来,她肯定也是站在朱翠婷那边的。
怎么办……怎么办……
梦中他哭着喊“娘”,那声音仿佛一直在耳边回荡,叫我整颗心都揪了起来,疼得想掉眼泪。
一阵风过,沙子迷了眼睛。低头伸手去揉,半路却被人拦住。
睁开一条缝去看,却是温润如玉的一张脸。
“我给你吹吹。”他轻声道。
听话地仰起脸,气息从眼睛上吹过,带着香气。
“好了没?”
眨了眨眼,果然舒服了。
我瞪着他:“你去哪里了?为什么不在房里?”
他眉间隐有倦意,听见我的话,眉头不自觉一皱。
心中一颤,也不知是为了那一瞬的不悦,还是为了别的。
只是一瞬,他眼睛里绽出柔和笑意:“有些事处理,怎么了,睡不着?”
我这才想起是想问他什么,可是突然不知怎么开口。
寻思半天,只能找出最初的由头:“祈大哥,我想孩子了。”
他面色不变,拥住我站起:“地上凉。”推开门进去,寻了火折子点灯,才回过头看我:“才一天不见就想了,那回了长安怎么办?”
我虽知道这样说不好,但还是希望可能实现:“要不然……我们在临江、江夏,或是桐城,哪个地方都好,我们就住在这里,好不好?”
他按揉额角:“梅儿,我们一定要回长安。”抬眼看我,目光里尽是无奈:“我的家业在长安,我的家人在长安,我所熟悉的一切都在长安,梅儿,就当是迁就我好吗。”
可是我也习惯了临江啊……心里想了千百回,却始终没有勇气说出来。
不知道为什么,每一次面对他,他说的话,我都没有办法去反驳。他的表情不严厉,说话不严肃,可我就是下意识没有办法驳斥。
他放柔了声音:“你看这样好不好,我们每年都去一次江夏,去看孩子。”顿了顿,又道:“等我们有了自己的孩子,你再把重心放到孩子身上,到时候也不会这样想了。”
“谁要给你生孩子?!”白了他一眼,“我困了,回去睡觉。”
他拉住我:“梅儿。”面上是无奈的笑,“你好好的,不要叫我分心了,好不好?”
我想着应是生意上的事让他烦躁,再想到自己还拿这样的事来烦他,顿时觉得愧疚。
低头不语。
他面色沉重,附到我耳边,道:“与其想别人,不如养好身子,早点给我生个孩子。”
我一顿,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就往门口走。
身后是他低沉的笑。
脸颊发烫,回房反身把门关上。
梳妆台上有一面铜镜,分明找出面若桃花。
他似乎已经迁就我了。
可是……再生多少个孩子,到底不是那一个啊。
这句话,我又要怎么告诉他。
??
☆、第一百五十二章 一树梨花落晚风(二十五)
坐在床沿,过了许久还是不能入睡。
忽闻窗棂轻响,头皮一麻,想叫唤又怕只是自己大惊小怪。
探过去,细听,只闻有人轻唤:“王妃。”
心中一凛,将窗户打开,眼前一闪,一道人影已然在我身前落定。
“你……”我指着他,不知该说什么。
他单膝跪下:“王爷让我来接您。”
声音压的低得不能再低。
这人我只见过一次,便是在许家粥铺前初遇时帮我的男子。他唤南宫少卿“主子”,应当是他的人。
“我不会跟你走的。”毕竟曾帮过我,无法对他冷言冷语,“你快走吧,不要叫人发现了,我、我不希望他误会。狙”
他死犟着:“王妃,世子很想您。”
他一提策儿我就心软了,却没办法扔下祈子兰。他说过不希望我与过去有太多接触,所以……
“对不起。”伸手去拉他,往窗子那推。
他眸中一闪:“既然如此,那就对不住了。”说完手狠狠朝我劈来。
我根本来不及反应,颈上一痛,瞬间失去知觉。
…钫…
天色微白,脑后发痛。
马车里铺满了软垫,可是冲撞间还是叫腹内汹涌,恶心得不行。
冲上前撩开帘子,沉铭正在驾车,风声呼啸,带着他的声音传进耳朵里。
“王妃,风大,您快进去!”
我实在是受不了了,凭什么时刻被掳。又是朱翠婷,又是沉铭。
“放我下去!”怒吼一声,却被风声掩盖。
他不回答,挥鞭的动作加快。
道路两旁的树木飞快向后倒去,鬓边发丝飞舞。
定了心神,揪住他的衣摆:“你再不停我就跳下去。”声音平板无波。
他一愣:“王妃……”
“我数三声,你再不停我就跳了。”
他眉眼闪过一丝犹豫。
“一”
“王妃……”他看了后面一眼,又无奈地看着我。
“二”
……
“三……”
他在最后一刻勒停马车,一只手探向身后。
我趁机跳下马车,双手环住自己:“你以为绑住我我就没有办法?”
他的手停住,无奈:“王妃,跟我回去。”
皱眉:“我以为我说得很清楚。”
“您真的舍得下王爷?”他敛眉,似是十分沉痛。
我一愣,不知该怎么回答。
他抬眸定定望着我:“王妃,哪怕您不愿意再回王府,哪怕您再不愿见王爷。您去哪里都好,就是不要与那个男人在一起。”他的表情十分严肃。
“祈大哥?”那个男人……
他苦笑:“叫什么名字都好,总之,您离他远一些。”
“为什么?”没头没脑说出这样的话,他与祈子兰认识?
“我……”他顿了顿,低下头:“我不会告诉您,可是希望您明白,王爷不会害您,沉铭也不会害您。”
“他会害我?”我挑起眉头。
“我不知道他为什么会找上您,但我清楚,他一定会伤害您。”他说得信誓旦旦,倒不似作假。
“我身无长物,他又能害我什么?”我放到放开了,或许只是南宫少卿气我擅自离开,所以叫他来说这么一番话吧。
“我……”他显然也气于自己的嘴拙,突然眉间纠成一团,挑眉看向身后。
我顺着望过去,却见来路烟尘飘飘。
应当是他寻来了。
“快走!”他大吼一声,我还在发愣,他就一把拉过我。
眼前银光一闪,固定马车与马之间的绳索断开。
“得罪了。”他低低一声,揽住我跃上马背,挥鞭一下,马儿扬蹄,立即向前奔跑。
“你放开我!”使劲挣扎,眼角瞄着身后,只见烟尘越来越近。
“王妃继续吧。”他冷冷道:“若是摔下去,大不了咱们一起断手断脚好了。王妃不用怕,您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沉铭也一起下去陪您。”
我能感觉他不是在说笑,一下子也不敢再乱动。
风声呼呼,吹得耳朵疼。
“王妃。”他突然道。
“啊?”注意力一直集中在身后,听不清他在说什么。
握缰绳的手紧了紧,他沉了声音,一字一句道:“若是被他们追上了,奴才愿意冒大不韪,带您一起死。”
“你疯了?!”我伸手去抢缰绳,“是南宫少卿教你的?!”
他目不转睛,手握得死紧,我根本动不了。
“与其您日后受苦,不如早早死了。自己解脱,也能叫王爷解脱。”他默了默,继续道:“奴才的命是王爷给的,王爷看不清、下不了手,那奴才就替他看清楚,替他把一切做好。”
他眸中似有水流,“您要是好好呆在王爷身边,那有多好。”
我觉得他肯定是疯了!
既然抢不过,干脆低头,狠狠朝他的手咬去。
他一震,半点声音都没有发出。
我下了狠劲,没一会儿嘴里尝出甜腥味。呸呸吐开,只见牙印很深,冒出丝丝红色,他却连眉头都不皱一下。
我们两人共骑,自然比不上身后的人。
他虽拼命架马,却眼见着就要被追上。
沉铭面色倒是更加沉稳下来。
心里暗道不好,果然,他低了头,有些歉疚,声音却坚定无比:“王妃,对不住了。”
“到底为什么?!”我一边是不甘心,一边却还是想拖延时间,“肯定是你骗我!南宫少卿若是真的那么珍惜我这个王妃,又怎么会容许你这样?!”
——??
☆、第一百五十三章 一树梨花落晚风(二十六)
他脸上有片刻迷茫闪过,忽地定住:“江山美人,有舍有得。与其往王爷一生被他困住,不如将这牵绊打碎,各走各路!”他说的不清不楚,我听得不明不白。
一颗心高高提起,忽闻身后一声“梅儿”。正是祈子兰。
沉铭双眼一沉,忽地抱住我,一跃下马,直直往侧边的山坡滚去。隔着他的肩膀,看到身后之人一脸震惊,墨黑的眸子里仿佛掀起了惊涛骇浪狙。
那山坡不知有多长,我只感觉过了一百年也没有到底。沉铭牢牢将我箍在怀里,我并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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