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羊与狮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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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羊与狮子- 第3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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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默和世纷尽管没有说话,却也都疑惑地转头看着项峰。

“哦,这个啊,”侦探小说家一派轻松地抿了抿嘴,“我只是在做一个实验罢了。”

“实验?”

“嗯,”他点头,“是我正在写的一个故事里的情节。”

“……”

“四个男女被邀请到郊外别墅参加晚宴,到了以后却发现他们都很巧合地把时间搞错了。夜晚来临,暴风雨开始肆虐,他们暂时没办法离开,然后别墅忽然断电,他们决定先熬一个晚上,第二天一早再想办法离开。于是他们在厨房找出蜡烛和食物,坐在餐桌前开始一边吃、一边交谈,交谈的过程中,一些不可思议的事发生了……”

子默有点不自在地抚着手臂,项峰的这个故事仿佛就这样真实地出现在眼前,令人毛骨悚然。

“那么你那所谓的实验的结果呢?”项屿挑了挑眉。

“事实上,”项峰用餐巾擦了擦嘴,“实验还没有开始。”

“什么……?!”

项峰微微一笑,说:“各位,都准备好了吗?现在开始。”

话音未落,他倏地吹熄了桌上的四根蜡烛,整个屋子一下子陷入了黑暗之中。

子默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呆了,她听到一些嘈杂的声音,像是有人碰倒了什么东西,以及女人的尖叫声——她猜那应该是世纷的。

她也想尖叫,可是叫不出来,她觉得害怕,可是心里却有一种说不出的安全感。

忽然,整个客厅亮了,白晃晃的灯光甚至有点刺眼……

项峰靠在墙上,手边是电灯开关,嘴角是一抹隐约的偷笑,让人看得很生气。

世纷坐在椅子上,一手牢牢地抓住椅背,另一只手握着一把银色的叉子。

“啊,”项峰说,“实验结束了。”

子默抬起头,看到的是项屿那沉静的眼神,他很少这样看她,仿佛倒映在她的瞳孔里的是另一个他……

子默抿着嘴,愣了一秒,才发现——他们的手紧紧地牵在一起——就从烛火熄灭的那一刻开始。

【天蝎】

十(上)

项屿本能地握紧“狮子”想要抽回的手,她挣了挣,看着他的眼神带着一些悲切——于是,他放开她,尽管心也跟着不自觉地漏跳了一拍,却还是放开手。

“世纷,”项峰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一台数码相机,“保持这个姿势不要动,最好脸上再露出一点惊恐的表情。”

“为什么你的口气好像是在拍‘阁楼’的封面照……”世纷尽管埋怨着,还是照做了。

项屿没有理会他们,低下头,回想刚才短短一分钟内所发生的事,以及灯亮的一霎那,子默脸上的表情。

一切对他来说都是出于本能。

黑暗中,他的一切感官都变得灵敏起来。项峰起身的时候不小心踢倒了放在脚下的酒瓶,连带地,差点被绊倒。世纷尖叫着,并不响亮,从她的叫声中听不到丝毫恐惧,有的只是惊讶。至于说子默……她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可是他却能够感觉到她的害怕,或者其实,她原本就是这么胆小,只不过最近想要装得对什么都毫不在乎罢了。

他向她伸出手,意外地,她也做了相同的事,当他们的手指在空中碰触到彼此的一霎那,他就知道——她也许并不像她表面看上去那么排斥他。

他紧紧握住她的手,用体温告诉她不用害怕,这只是项峰的一个恶作剧,没有人会再伤害她,包括他……

侦探小说家放下相机,坐下来,四人依旧围坐在餐桌旁,只不过这一次,灯火通明。

“啊!”世纷看着自己的盘子,“你竟然还放了西兰花!幸好刚才没有吃下去,不然明天我全身都会发红色的疹子……”

项峰干笑了两声,又开始了新的话题,就好像他们并没有察觉项屿以及子默刚才的牵手。

但其实,他们是知道的,只不过谁也没有说。

临要告辞的时候,因为大家都喝了酒,无法开车,所以项峰嘱咐项屿送两位女士回去。

“不用了,”世纷一边接电话一边跟他们告别,“有人来接我。”

项峰吹着口哨,说:“那么老弟,你可以省一笔出租车费了。”

项屿转头看着子默,她那原本十分僵硬的表情终于缓和了下来,他不知道该高兴还是生气,因为他发现自己更喜欢看她不知所措。

面对项峰的这个提议,子默没有反对,只是沉默地站在他身旁,像在思索着什么。

两人在楼下等车,一辆又一辆满载着客人的出租车在他们面前呼啸而去,夏末秋初的夜风吹在脸上柔和而轻快,让人的心情也不由得跟着好起来。

“不如坐公共汽车吧,”子默忽然开口说,“我知道有一部车可以直接到的……”

“好。”他看着她,点头同意。

她转过身,沿着街道两边的大树向前走,他连忙跟上去,在她身旁,形影不离。

“你别这样,”她抬起头,眼睛直视着前方,脚下尽管穿着一双平底鞋,走起路来却还有清脆的脚步声,“我会觉得,这不是你。”

“?”

她转过头,看着他,露出淡淡的微笑:“项屿难道不应该是……永远带着神秘而具有诱惑力的微笑,表情淡定,眼神犀利的吗?”

“……”他挑了挑眉,等她继续说完。

她的脚步不紧不慢,好像除了她之外,没有人知道公车站在那里:“项屿不会小心翼翼,不会害怕,不会在意别人的目光,也不会……在乎自己伤害了谁。”

她的口吻仍然是轻快的,就好像吹拂在脸上的夜风。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当他们不约而同地停下脚步时,他看到她淡淡的微笑里,也带着一丝淡淡的忧伤。

“所以,”她还是看着他,“你是谁?”

项屿凝视路灯下她那张泛黄的脸,认真而平淡:“……我说过,从我决定要改变的那一刻起,就把我当作是另一个男人,忘掉过去,记得现在。”

“我几乎就要这么做了……”她转身继续向前走去,留下这耐人寻味的一句。

车站就在眼前,正好有一辆公车靠站,她连忙加快脚步走过去,他跟在她身后上了车。

车厢里乘客很少,子默忽然记起自己出门的时候没有带钱,于是怔怔地看着项屿。

项屿从口袋里掏出四枚硬币丢进投币箱,然后推着她坐到车厢的最后一排。

“你欠我两块钱。”他坐在最当中的位子,堵住了她的去路。

“等下就还你。”她别过脸去不看他。

“不要,”他说,“我要你为我做两件事。”

“什么事?”她忍不住又转回来看他。

“暂时还没想到。”他耸肩。

“那么你这两块钱也花得太物超所值了。”

他凝视她,笑得很好看:“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自己……”

“?”

“比以前更喜欢你。”

子默愣了几秒钟,然后不自在地移开目光,好像仍然是那个羞涩的十七岁少女。

窗外的灯光照映在他们脸上,一时之间,无法看清彼此的表情。但隐约的,他们可以感觉到对方脸上的微笑,是平淡却让人心动。

车子经过子生开的桌球室,她忽然转过头来,问:“上次那个私家侦探……后来怎么样了?”

“一手交钱,一手交货,童叟无欺。”他抿了抿嘴。

“货?什么货?”

“……别问了,都过去了。”他不想多说一句。

两人又变得沉默,他以为她在生闷气,想要哄她几句,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做。或许就像她说的,在她面前,他开始变得小心翼翼,会害怕、会在意她的目光,当然,最怕自己一不小心就伤害了她。

“可以问一个问题吗,”出乎意料的,她却一脸平静,“你后来没再请人跟踪丁城吗?”

“没有。”

“为什么?”

项屿苦笑了一下,诚实地回答:“因为我最后终于知道,他不是你的那杯茶——当然你也不是他的目标。”

“你从哪里知道的?”她眯起眼睛。

“你的眼睛。”

“?”

“别忘了,”他侧过头看着她,嘴角带着微笑,“我知道你喜欢一个人的时候会是怎样的眼神……我已经看了很多年。”

子默白了他一眼,双手抱胸,像在生闷气。

他忍不住笑着摸她的头发,她反手拍开他,仿佛在说:别来烦我!

他又尝试了几次,都没有成功,便乖乖地两手插袋,说:

“喂,‘小白’最近变得听话了。它已经学会在浴室的报纸上方便,也知道我的那些意大利皮鞋不可以随便咬——尽管有时候我发现脚后跟还会有牙印。”

“那是因为它长大了。”她沉默了一会儿,才轻声说。

“你想念小白吗——我是说,你的小白。”

她看着窗外,点点头。

“我也想念它。”

“?”她转回头,露出怀疑的眼神。

他没有回答,只是笑得很欠揍。

哦,是的,有时候他也会想念小白,因为很多年前,它是这个世界上第一个知道他们相爱了的……生物。

星期一早晨,子默昏睡不醒,她做了一个梦,梦见自己跟小白在家里捉迷藏,轮到小白躲的时候,她找了很久都找不到,最后她明白过来,小白走了,永远地离开她,去了一个很远的地方,把她丢在这个寂寞星球。

她在梦中叹了口气,然后听见妈妈说:“你叹什么气啊,该叹气的是我……”

她翻了个身,脑中一片空白。

倏地,子默起身,眼前坐着一个人——不是别人,正是老妈!

她错愕地张大嘴巴,说不出话来。

“我上个礼拜五接到楼下管理员的电话,说你大哥跟一个女人同居了……我今天一大早兴冲冲地赶来,结果……”老妈口气生硬,“空欢喜一场!”

“……哥呢?”子默憋了半天才挤出来这么一句。

“去店里了。”

她抓了抓头发,心想:平时那家伙不是不到下午都不起床的吗,怎么今天这么勤快!

“你用最简短的一句话给我解释一下,你为什么自己租的房子不住,要搬来跟子生一起住?”

子默斟酌了几秒钟,终于决定全盘托出:“……因为分手了。”

老妈大约没想到她这么爽快,愣了一会儿,才讷讷地说:“那么你跟项屿那小子是来真的……”

“……你指哪方面?”她不怕死地追问。

老妈扬手对着她的背脊就是一掌:“你以为你不说我们就不知道了?!我一直要跟你谈这个问题,但你爸说就让你自己去处理,现在好了,白白浪费了那么多年的青春……”

“……”

“哎……不过转念一想,这样也好。”老妈的“转念一想”总是又快又惊人。

“?”

“现在重新找一个,也还不算太晚。”

“可是……”

她不知道该怎么开口,说项屿正在追求她……说出来一定会被骂得狗血淋头。但,每当想起他认真的眼神,以及嘴角那抹不经意的微笑,她就觉得自己的心依然跳得无可救药。

这天下午,好不容易送走了老妈,子默决定去项峰楼下取车。

她忽然觉得项峰是一个很可怕的人——确切地说——她以前就知道他很可怕,只是没想到他这么可怕!

从出租车上下来,才走了几步就有人从后面勾住她的脖子,说:“昨晚的实验进行得怎么样?”

子默侧过头,发现是于任之,愣了好一会儿才说:“你怎么知道……”

“项峰对我说了故事的构想,问我一般人在那种情况下会有什么反应,我说做个实验就知道了。”

“……”原来,最可怕的人是于任之!

“本来他邀我一起去——你能够猜得到那家伙的用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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