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还是你师兄。”
秦千夜一惊,她不曾知道,凌起风与秦锦衣是师兄弟的关系。因为不管是什么人,都不会把他们两个人联系到一起。
她细看凌起风,但见他对自己一笑,他拉着秦千夜的手,附耳说着,荣后跟你细说。
秦锦衣突然正眼看着凌起风,然后他正色道:“两位前来何事?”他身子微微向前倾,“如果秦姑娘是来报仇的,哼哼”秦锦衣用力握着自己的膝盖,“想来,秦姑娘也是知道这里四大护法的实力的,就怕秦姑娘要横着出去的了。”他说这话的时候语气很生硬,也很冷漠,也是相当的自负。
“我可以医好你的腿。”秦千夜吐了口气,“我说,报仇并不急于今天。我来这里不过是想告诉你,我,秦千夜,可以让你恢复到从前。”
“哦?”秦锦衣很镇定。“你图的是什么?”
这个男人一贯如此,他其实是个很有自制力的男人,他可以把自己的情绪都控制得很好,让人捉摸不透他到底在想什么。所以这个男人其实是很可怕的。但是也就是这样的男人才配成为王者。
“你在上面签字把。”秦千夜扔了一纸过去。
“战书?”秦锦衣“呵呵”得笑,“真有意思啊。”
“我会在三个月内医好你的腿,作为代价,你必须与我一战。明年此时,无垠涯之上。如果你败了,我会杀了你,相反,如果败的是我,我自刎于群雄面前。”
“哦?”秦锦衣一手托着下巴,打量着他们,似乎在思考。“好。”他答应的有些爽快,但是眉梢间尽是有股消散不尽的阴郁。他其实是有点疑惑的,但是他在疑惑什么却没有人知道。
他唤来下人拿来了笔墨,很利索地签下了自己的名字,而后将这张纸方方正正地折叠得漂漂亮亮,他的眼神有些迷离,似乎正在发呆,可是他的手却在不停地动着,然后,他的目光集中起来,将这张纸飞掷过去。
秦千夜两指接过,悠悠地说,“这张契约我会交给苏奉斋斋主潭冠终,让他做个见证。”她晃了晃手中地契约,“楼主你应该是不会介意的吧。”
“自然。”他摇摇手,推着轮椅缓缓移至厅后书房里,就这样,就这样将来访的人留在了偏厅。
秦千夜紧绷的神经刹那放松了下来,原来看到他竟然是如此地紧张。她曾经很努力地考量过要用怎样的神情和姿态去面对他。他当初差一点就杀了她,在她为他做了那么多的事情之后,他依然这样对她,如此地——不近人情。可是有什么办法呢,谁让她爱他呢。即使他再如何地薄情。
其实一切地转变都在那个时候。
那年,她和雨夜奉命铲除天衣门。三个月激战后,她俩回到了杭州的上善若水楼。那个时候,秦锦衣什么赞赏的话也没有说,他只是点点头,然后放她俩去休息了。第二日,秦锦衣召见了千夜,然后告诉她,三日之后,启程去湖州。此次他们的敌人并不是什么武侠大家,而只是一个告老归乡的府尹的一大家子。秦千夜并不理解,但她也没有过问,心想,那该是项很容易办到的事情。可是她意外的是,此次的行动,却由秦锦衣亲自出战。
那家人并不是什么值得关注的啊……
充其量不过曾是朝廷中人。那也已经是过去的事情了。
七月流火,那一日阴风阵阵,冷飕飕的,直让人泛起鸡皮疙瘩。
而若是撞见了湖州李家的灭门惨案,怕是一辈子都要遭恶梦侵袭了。
湖州李家,让谁都没办法想象,那家是书香门第之家,当家的早已离开了恩怨是非之地,只图安安稳稳过这下半辈子。这一家子人深居简出的,常看到的也就是当家的李临安,那李临安虽然脾气不是很好,那毕竟是摆脱不了的官家脾性,这也没什么大碍。但说到得罪了什么人到也是说不过去的。李家是读书人,又是官宦人家,眼睛自是长得比较高,在这一毛不拔的乡下地方,自然没什么让他们瞧得顺眼的。所以也显少与人接触。
这一日当早,扫街的打着哈欠,拖着扫帚走到了李家的门前。
那一日,李家的门扉破天荒地半掩着。那扫街的好奇心起,禁不住轻轻推开了大门。瞬间,一股腥臭飘来,扫街的忍不住作呕。他把头又往里探了几分。
妈呀!他惶恐地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眼前一黑,晕厥过去了。
这乡下地方何时出过这等大事啊。
洒了满地的鲜血,倒了满地的人。
院内只有一男一女和一些家丁。
男的着黑衣,背影挺拔,他挥着剑不断砍着,将面前的人全部杀尽。那杀红的眼尤为可怖,那眼里的笑意更让人颤抖。
女子一袭火红的衣衫。她只是抱着剑靠在门柱上,一眼掠过□鬼脑探门进来而后晕倒的男人,一声冷哼,而后转过头,继续看着这场厮杀,偶尔打了个哈欠,有些无聊,然后她开始想,或许她不应该来的。而后转念一想,或许秦锦衣不该来。
她从不问他为什么杀人,她只是遵从他的命令去杀一切阻挡他的人。可是今日,她看见他杀着手无寸铁的人的快意,突然有些可怕。像是窥探了什么,懵懵懂懂之间仰望青天,这一霎那,她有种想哭的感觉。她原以为杀了那么多的人,早已经没有眼泪了。可是如今,她依然难受。
难道那些人就犯了什么事吗?他们值得这样对待?
李家出奇的安静,安静地连针掉落的声响也很清楚。更别说一个人的叹息声。那叹息的即不是秦锦衣,也不是秦千夜。
那便是说,李家有活口。
只是处于何种理由,原打算赶尽杀绝的秦锦衣居然留下了一个活口。
秦锦衣那身黑衣,即使染了再多的鲜血也看不出个所以然。他的身后便是那叹息的主。
他——竟然把自己的后背留给了敌人。
那女子自然是没有秦千夜漂亮,倒是生得干干净净的,看她的装扮,也不像是下人的样子,该是个正主儿。而秦锦衣尽是留下了她。
她是李临安的三女,是庶出,生母早亡,因此她在家里也没什么地位,只是闲暇的时间读读诗书绣花写字。她名唤作李式微。“即此羡闲逸,怅然吟式微”的式微。想来,这李大人在做官的时候还一门心思地想隐退享受惬意的田园生活,那该不是个怎么坏的人才对啊。
秦锦衣把式微带回了上善若水楼,将她安置在秦千夜所住的“桃李容华”。“桃李容华”是一座竹楼,楼内厢房仅四间,并不是很宽敞。平日里也就只有秦千夜一日独居此处。她并不理解秦锦衣为何要将式微安置在她的住处。要说监视式微,那也犯不着。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实在不需要让千夜来看着。
更让秦千夜想不通的是,这个女人在她家亡的这一个半月来,连一滴眼泪也没有流,更没有什么悲伤的表情。显少步出房门,只在自己的房间里翻翻旧书。
所以秦千夜有些烦躁。她料想此女和秦锦衣该是并无关联的。若然如此,那此女着实很不简单。至亲之人离去,还能惘顾。且杀亲之敌就在面前,也毫无举动。不能说是超脱,反而有种让人骇怕的感觉。
秦千夜打了个哆嗦,她打算去问清楚。
她若有所思地走在蜿蜒屈曲的小道上,中途遇见了丹哲。丹哲正巧是来找她的。
得知秦千夜前往秦锦衣的“高山寒”,丹哲和她并肩走了一段。
“楼主这是怎么了,亲自去湖州莫名其妙地杀了一群人,这样看来那李家的人应该是仇人,可是为何要将仇人的女人带回,还让她住在你那里,这不是搬石头砸自己的脚养虎为宦嘛,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丹哲是个直性子的人,有什么就说什么了,也不知道忌讳,也正是这样,秦千夜才和他走得最近,可能看多了阿谀奉承,谄媚的人,想着兴许这样直言不讳的人还是太少了。只是这也是为什么丹哲是最不受用的一个,因为他也常常会不经意地激怒了秦锦衣。
“丹哲,大庭广众之下要避讳一下,有些话私底下说说就好。”丹哲说话的声音嘹亮,惹来弟子频频关注。秦千夜才好意提醒。“丹哲,你先回去,我等会儿就去你那里找你。到时候再说。”
其实近来楼主所做的事情让很多人都不太明白,但是大伙都是敢努不敢言,毕竟他才是楼主啊。上善若水本就是个积德行善的名字,秦锦衣这几年征东西讨的,已经让下面的一些人颇有微辞了,念在所杀之人皆是恶贯满盈之辈,另一方面为了让上善若水楼在江湖立足,也便没有什么好说的了,但这次,楼内几个主事的都是清楚的,李家的人虽然不是江湖中人,也归隐湖州,然而在官场那么多年,总是结交了一些人脉的。更有甚者,李府尹曾经是曹王爷的得力下属。若是得罪了官场的人,这下就更有好受的了。大伙心里都是明白的,但楼主将仇人之女带了回来,那真的叫不可思议,让人费解。不是引狼入室嘛?
走到“高山寒”,便直接进入秦锦衣的书房。
也只有她是不用经过通传的。那是她独有的特例。
秦锦衣在擦他的佩剑。那把剑平庸至及,但是能把这把平庸至及的剑舞得比名剑还好,那就是秦锦衣的本事。他本来有把光芒四射的宝剑——无瑟剑。两年前,在秦千夜前往南蛮铲除巫蛊教的时候,秦锦衣将这把剑赠与了秦千夜。而今这把剑时刻不离她身边。
这把剑犹如秦锦衣。——睹物思人。
秦锦衣显然听出了千夜的脚步声,他即没有出声,也没有回头。待秦千夜走到他跟前,他才放下他的剑。
“想说什么?”秦锦衣抬头问道。
“式微,留她不得。”秦千夜正色道,“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留她,但是我的直觉告诉我,留她不好,而且是大大的不好。”
秦锦衣脸上露出一丝严厉之色,“杀手是不需要直觉的。”
他说,“不管你怎么想,我不许你动她。至于有什么不好的,那也不是你要管的。”
“可是……”
“是你我才容忍至此。这个话题就此打住,不许再在我的面前说这件事,也不许你对式微下手。”秦锦衣目色严峻,极其认真。
秦千夜咬着双唇,想说什么,但是又不敢激怒秦锦衣。
“下去吧。”秦锦衣甩甩衣袖,背过身去继续擦他的剑。
小盘山
流光容易把人抛,红了樱桃,绿了芭蕉。
思前想后,秦千夜总是觉得不对劲。她看着式微出现在秦锦衣的书房的次数逐渐增多,她看见式微人前人后都站在秦锦衣的身后,她眼见李式微搬入了高山寒。没来由地感到不舒服。是嫉妒吗?她承认她嫉妒。当她还小的时候,总是跟在秦锦衣的身旁,可如今,却总在秦锦衣甩着衣袖间来去。
式微在她的眼里是突然得志的小人,小丑。她本打算不去在意,图个安安稳稳。秦锦衣可以漠视她,但不能抛弃她。那时她会这样想是因为她以为至少自己对于秦锦衣而言是个特别的,是无人能够超越的。但是现在她着慌了。
她为他杀人,她不在乎,杀第一个人的时候,她茶饭不思半月,终日神情恍惚,静坐书案前,直至一日放声大哭,终开了心结,那时她十四岁,而今已过五年,这时的她已经为秦锦衣扫平了不少阻挠,如今杀人,已是没了感情。有时候她会怀念,怀念那段单一的日子,至少那时她少不更事,但不用伤感。想现在惆怅,不过庸人自扰。
秋高气爽。
得令前去皇宫大内盗取“一字春风”的剑谱。
一字春风